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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在这一刻重合起来,夏念突然有点不忍心看下去,可她明白,有人比在这一刻她更受煎熬,于是揉了揉眼眶,继续看着面前高大魁梧的男人,把那只求生不得的幼鸟拽起,然后狠狠压在床上……
镜头在这时正对着白煜的脸部特写,他咬着牙关,满脸的肌肉都紧绷起,眼神从痛苦、屈辱,转为无尽的绝望和空洞。
这时他突然看见被扔在地上的衣服口袋里,露出娟帕的一角,绣着纯白的茉莉花瓣,默默在满地的尘埃里绽放。那是那个女孩送给他的,她笑得那么美那么柔,仿佛在最幽暗处点燃一道微光,将他从深渊里拉出。哪怕为了这么一点微弱的希望,他也要活下去,要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亲手在她发间簪上她最爱的花朵……
这场戏结束后,白煜一个人在后台坐了很久,谁也没有去打扰他,包括夏念。她只是默默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易拉罐,等着合适的时间递给他。不知过了多久,白煜终于抬起微红的眼,冲她笑了笑问:“我做到了吧?”
她拼命点头:“你做的非常棒!”
白煜头往后靠,终于长吐出口气,瞥见对面那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摆出轻松的表情说:“你没必要为我担心,这些本来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和他不同,我有的选,没人逼过我。既然我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就得做好准备,迟早得用最惨烈的方式去偿还。”他接过她手上的易拉罐打开,解脱似的喝了口饮料:“幸好,我还有机会。能用这种方式逼自己去面对,再和过去告别,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刚才最后那场戏,是你自己加的吗?”夏念不想让他太沉溺往事,转了个话题问。
“没错。”他只是私心地想给距离的孟家明留一线生机,一个救赎,即使周围都是泥沼,也有人愿意伸手将他拉起,如同他自己得到的一样。
“加的很棒,陆导都和我夸你,因为这个细节,在绝望里又带出些希望,让整场戏的层次更丰富了。”
她站起走到他对面,目光明亮,语气笃定:“白煜,你会是个好演员,甚至好的超出你自己的想象。”
白煜的眼睛眯了眯,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们初识的时候,曾经听她说过这句话,那时他还只是个只想着赚快钱的偶像,因她元气满满的笑容而被激起一些斗志。
可到了这一刻,经历了许多事以后,他才有资格真正笑着回答:“是的,我知道。”
这场戏顺利过关后,白煜和夏念都彻底放松下来,《风雨斜阳》的后半段剧情开始由小儿女的情爱转向家国的荣辱和抗争,就在戴梦和孟家明为了难以斩断的情丝伤感时,日本人的铁蹄开始踏进中原,可军阀们各自为政,根本形不成有利的抵抗,日军很快就长驱直入杀到奉天城外,满城的百姓岌岌可危。
可就在这时,城里唯一的兵马首领孟大帅,却因为害怕日军的强大攻势,做出了弃城逃跑的决定。这消息传出去后,全城都陷入深深的恐惧中,如果孟大帅的军.队离开,奉天城一定会被轻易攻破。而他们早就听闻,日本人无恶不作,只要进城来必定会肆意地烧杀掳掠,所有人都不可能逃出魔爪,再也没有任何希望。
于是富商们四处买通关系出逃,可底层的百姓们却毫无指望,找不到出路,只能默默等待着那最悲惨一刻的来临。戴老爷作为商会主席,很快就为家人找到条最稳妥的离城方式。可戴梦却固执地不愿离开,甚至试图去说服父亲,不能这么自私地抛下一城百姓,那是他们的同胞,不能就这么拱手送给人糟蹋。
可父亲只当她是妇人之仁,被逼急了指着她大吼:“你以为你爹是什么人,他有兵有枪的孟大帅都要跑了,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你到底懂不懂,现在是乱世,能保得住我们一家老小已经不容易了,其它人的死活我管得着吗?”
戴梦伤心不已,可也明白父亲说的是实话,要保住一城百姓,只能依靠孟大帅的兵马。于是她决定抛下自己的情感,再次去找了孟家明,希望说服他让父亲出兵抵抗,为百姓们争一条生路。
虽然只抱着微弱的希望,可当孟家明拒绝她,说自己无能无力的一刻,她还是难掩失落,真心为他的懦弱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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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孟家明来说,多年的隐忍、屈辱和谋划,只是为等到最后复仇的这一刻。原本在军队撤离奉天后,正是人心不稳时才是他选择的最佳时机,可是戴梦来找他那刻,他就知道不能再等,他愿意倾其所有,去完成她的愿望。
而戴梦在机缘巧合下,也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在一番剖心恳谈之后,两个有情人终于再无间隙。几天后,两人举行了最简单的婚礼,然后率领着孟大帅留下的军队,与城外的日军顽强对抗,护着百姓们向外撤离,两人率领兵士守到城破最后一刻,相拥着殉城而亡。可所有被解救的百姓都记得,曾经有一位纨绔公子和富家小姐,他们凭借一己之力,守护着奉天城最后的安宁,守护住了万千百姓不被日军侵犯,他们是属于那个年代的传奇。
到了《风雨斜阳》杀青时,剧组没有办正式的杀青宴,没有邀请媒体记者,只是大家聚着吃了餐饭。酒过三巡后,陆从羽喝的太多,站在夏念旁边又哭又笑,说谢谢她给了他一个机会,圆了自己许久以来的梦想。
夏念也喝得有点多,被他攥着手一直傻乐,白煜站起来把杯子往桌上一磕,大声说:“不管票房怎么样,咱们能一起拍完这部电影,也值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说的有点感动,毕竟能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工作,实在是痛快又难得的经验,最后夏念豪气万千地敬了一圈酒,然后就迷迷糊糊地被人拖上了车。
她斜靠在座椅上,被从车窗溜进的微风吹得渐渐清醒,眯着眼望见驾驶室里那个熟悉的侧影,安心地笑起来,把头靠过去大着舌头说:“你怎么跑来了?”
江宴闻着飘散过来的酒味,沉着脸说:“我不来,怕老婆喝醉被人拐走了。”
夏念自知理亏,脸靠在他胳膊上轻轻蹭着,娇嗔地朝他卖乖:“我就是知道老公会来接我,才敢放心喝得,真的。”
她见他仍是冷脸撇着嘴,明显不想信她,干脆再下猛药:“要不这样,我回去后任你处置,一定把你服侍舒服了。”
江宴的眼神终于扫过来,然后在她酡红的脸颊上捏了捏说:“就你这副醉猫样,回去就睡死了,还能让我怎么样?”
“谁说的!”夏念拗劲上来,翻身跪坐在座椅上,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了句话。江宴握住方向盘的手指一紧,瞥见旁边那人娇憨诱人,眼波迷离的模样,差点没把持住,然后又眯起眼问:“你不是每天忙着拍戏嘛,哪学来的这么多花样。”
夏念笑得不行,头歪过去,拍着他的脸说:“你这人怎么醋劲那么大呢,我还不是因为忙着拍戏觉得陪你太少了,想琢磨着好好补偿你嘛。”
江宴终于被她逗笑,空出一只手把她揽进怀里,柔声说:“要什么补偿,你不就是我的补偿。”
夏念把头搁在他腿上,听得心里甜丝丝的,可很快又皱起脸说:“可惜我过两天又要去迪拜拍真人秀,要不然,【创建和谐家园】脆推了好好陪你几天。”
“不行,你非去不可。”
“为什么?”夏念好奇地瞪圆眼看他,手指还不安分地拉出他的衬衫随意搓揉。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意味深长地垂下目光,又皱眉说:“别揉了,再揉就让你给我脱了。”
当夏念按计划到达迪拜,才发现节目组居然财大气粗地包下了帆船酒店的顶层套房,从房间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就能望尽湛蓝的波斯海湾,天海仿佛连成一色,像悬在空中的巨大宝石,当夕阳落下时,又像打翻了香水瓶,将整座海滩都被染成淡淡的金色,每一颗砂砾都泛起柔光。
夏念端着盘冰镇水果坐在窗前,欣赏着海湾日落时的迷人景象,光着的双脚轻松翘在椅子边上,觉得这应该她接过最舒服惬意的工作,只可惜这样的时刻,不能和心中那人共度,总难免生出些遗憾。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般接到江宴的来电,她咬着块火龙果对着那头喋喋不休地倾诉:“早知道节目组安排的这么松散,就该让你和我一起来,反正这么大的房间,我住着多浪费……不过你应该抽不出时间……真的你不知道这里的景色多美。”
她自顾自唠叨了好久,才发现对面好像一直沉默着,疑惑地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明明还在通话中啊,再放到耳边时,屋里已经完全静下来,能听见那头传来沙沙的海浪声,然后江宴的润的嗓音伴着浪声响起:“你站起来,往窗外看。”
她腾地站起,脸几乎快贴到玻璃上,可惜楼层太高,沙滩上的人全成了面目模糊的黑点,这时好像有人举起手机,一道光亮往上照,她的心怦怦跳得飞快,不需要看清,她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个人一定就是他。然后什么也顾不得,随意套上双拖鞋就往下冲。
一直跑到酒店门口,果然看见刚才还想念的那人就站在她面前,规矩的衬衣西服加领带,和沙滩上穿着闲适的人格格不入,亚热带湿濡的热风让他额上添满了汗珠,可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默默守着她跑来的方向,优雅而深情,
夏念刚跑到他面前,就如同只雀跃的飞鸟,一头栽进他怀里,搂着他又想哭又想笑,然后才慢慢琢磨过来:“这都是你安排的吗?”
他笑得神秘,刮了刮她发红的鼻头说:“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吗,伴着夕阳牵手在沙滩上散步,这是第三件事。”然后温柔地拉起她的手:“趁我们还能赶上夕阳,走吧。”
火红的落日跌进海面,仿佛让整片海滩都燃烧起来,江宴拉着夏念在暖热的沙粒里随意走着,西服和领带被他随手扔在沙滩上,衬衣衣扣解了一半,不介意让风拂过赤.裸的胸肌。
夏念头靠在他肩上,调皮地用另一只手去戳他腰上紧实的肌肉,可很快就被他板着脸给按住说:“我们今天是来玩浪漫的,可不是来玩限制级的。”
他见旁边那人吓得连忙把手收回去,又挑眉把脸凑在她耳边说:“如果你非要玩儿我也可以奉陪,就是得先找个合适的地方。”
夏念冲他轻哼一声表示【创建和谐家园】,突然松开他往前跑了几步,然后背转身体扬起笑脸说:“你看过偶像剧没,现在该你来追我!”
江宴忍不住笑出声:“夏小姐,你今年几岁了?”
夏念背着手抬起下巴说:“你管我几岁,总之你要来追我,输了的人就得下海去洗澡!”
然后她踢走脚上的拖鞋拼命往前跑,她想着江宴穿着西裤皮鞋,自己又身手矫捷,肯定能占大便宜,谁知她往前跑了许久,渐渐听不见背后有动静,回头看见夕阳已落,沙滩上黑乎乎一片,到处都是人影,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是他,顿时焦急地咬着唇,怪自己一个大意把人给跑丢了。
谁知这时有人从背后把她往前一扑,脚下的沙地一滑,两人就一直滚到了沙滩上,江宴把脸压下去,在她唇上轻啄一口说:“你输了,准备怎么认罚。”
夏念眨巴着眼睛,手抵在他胸上,不确定般地摸了摸,眼里迅速蒙上层雾:“我还以为把你给弄丢了。”
江宴有点被她吓到,然后无奈地笑着轻吻她的眼皮和鼻尖,“笨蛋,我说过会一直跟着你,怎么可能丢得了。”
然后他刚想撑着沙地站起,夏念突然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吻着他的唇,她鲜少会有这么主动的时刻,他在短暂的讶异后就按住她的后脑回应。舌尖探进唇缝交缠,鼻息紧紧黏在一处,搅得耳边水声泽泽,直到两人喘得越来越厉害,江宴才硬让自己和她拉出点儿距离,哑着嗓子调侃:“你干嘛,真想在这儿打野战?”
夏念深吸口气,然后把脸贴上他胸口柔声说:“江宴,我爱你。”
江宴的身体轻颤了下,然后再度俯身搂住她,揉着她的肩往自己身体里按,耳边不断传来海浪声和游人的笑闹声,可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天地间只剩他们而已,紧紧相拥,一直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手牵着手,仰面躺在沙滩上,望着深邃天幕里如钻石般闪耀的星子,夏念吸了吸鼻子说:“我从过没见过这么美的星空。”
江宴偏过头看她:“以后你想去哪儿看星星,我都带你去。”
夏念笑着闭上眼睛,感觉所有的星子都落在心底,把那里照得温软一片,这时,江宴却坐起来说:“你以前听过一个传说没,波斯湾的沙滩底下埋着【创建和谐家园】人的宝藏,要不我们现在挖挖看,说不定能找到。”
她无语地睁开眼看她,“江先生,你今年几岁啊?这种鬼话也信!”谁知下一秒就被她拖起来,说:“找找看,反正也不吃亏。”
夏念被他脸上的神秘勾起了好奇心,于是在四周的沙地里认真地挖着着,刚挖了几块地方,指尖就触到个硬物,当把那东西握在手心看清楚,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居然在沙地里挖出一枚钻戒!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戒指给弄懵了,正盯着笑得一脸贼兮兮的江宴发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砰”的巨响,猛地睁眼,才发现整片天空都被烟火照亮。伴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所有人都看见原本浓黑的天际被涂得浓墨重彩,七彩的雨丝从远处坠落,把一切都衬得有些不真实。
夏念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脸颊因兴奋泛起红光,转头看见他嘴角噙着的笑容,突然想起手里心的那枚戒指,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问:“这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江宴把她的纤腰搂进臂弯,低头贴在她耳边说:“嫁给我吧,念念。”
夏念没忍住捂脸哭了出来,然后才啜泣着开口:“那个……那个戒指你到底怎么弄的啊?”
江宴皱起眉,愤愤咬了口她的耳垂:“这种时候,你就只想问这个?”
夏念也觉得心虚,可还是忍不住嘀咕:“那到底是怎么弄的,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找到?”
江宴被她这种执着的精神给弄得没了脾气,只有咬牙说了句:“我埋了好多个!而且……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因为它只能属于你。”
可夏念根本没心思听他的浪漫情话,直接从他臂弯里钻出来,跳着脚在沙子里到处挖着:“你到底埋了多少个啊?你傻不傻,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江宴气得不行,一把把她给扯过来,咬牙切齿地说:“我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求婚方式,你能不能严肃点!”
夏念惦记那些下落不明的钻戒,手抵着他的胸口,目光盈盈地盯着他说:“我答应你。”然后又狡黠地一眨眼,补了句:“等我得了影后,就嫁给你。”
半年后,在国内最有份量的电影颁奖典礼上,《风雨斜阳》以黑马之姿入围了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影片共7项大奖,当宣布最佳男主角是白煜时,他站在台上,握着手里的奖杯几乎说不出话来,然后望着夏念所在的方向说:“今天,我想好好感谢一个人,在我爬的最高时,是她一直提醒着我应该飞的更远。在我摔得最惨的时候,是她从未放弃硬把我拉起来。我曾经答应过她要做一个好演员,而今天,我终于做到了。”
夏念在雷动的掌声中哭得稀里哗啦,以至于当听见最佳女主角是她的名字时,根本来不及补妆,只有顶着哭花了的妆走上台,然后对着等她说感言的观众席捂住脸懊恼地说了句:“我能不能去补个妆再上来啊。”
全场都被她逗乐了,可正是这种自然不做作的态度,反而让她领奖的那刻成了那场典礼的经典镜头直接登上了热搜,她成了颁奖礼上资历最浅的影后,也写下了凭借打女角色拿到影后的传奇……
可夏念下了台就开始闷闷不乐,直到参加庆功宴时都笑不出来,等到江宴终于赶过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个闹别扭的影后。他理了理因着急赶来而弄乱的头发,随手拿起杯酒过去和她碰杯说:“恭喜你。”
夏念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说了会赶过来看我拿奖,为什么迟到了。”
江宴冲她露出抱歉的表情,然后又眨眼说:“我刚才解决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夏念觉得他一定是故意转移话题,依旧板着脸不想搭理他,江宴无奈地笑,把她按在怀里说:“我刚才撤出了沈乔在星泽的股份,以后不会再和他合作。”
“真的!”夏念的眸子顿时亮了,仰着头问:“可你不是说,会很麻烦……”
江宴的唇压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因为我想让我老婆过的安稳,不要为我担惊受怕,我想让她相信,就算我曾经再习惯黑暗,也想能为她走进光明里。”
夏念红着眼抬头看他,这个人男人和她曾经站在黑白分明的两端,可无论她如何害怕、怀疑、退缩,他都坚定地朝她走来,握住她的手为她带来勇气,幸好他从没放弃过,幸好他们从未错过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万字大章,终于又讲完一个故事,还有很多想和你们说的,就放在下一个番外吧,谢谢所有陪我走到这里的读者们,爱你们,狠狠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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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大三十, 江宴去了夏念的老家过年。
那是一个以江湖鱼米而闻名的南方城市,几十年来, 夏家一直住在单位分的老房子里, 满眼的青砖灰瓦,小巷曲曲折折,顽皮的孩童往街上砸着摔炮, 然后又笑闹着跑开。因为是过年,家家户户忙着炸鱼、炸圆子、熬汤……让整条巷子里都飘出浓郁的油烟味和香味。
夏念领着江宴从老旧的楼道走上去,顶上的声控灯坏了, 视线昏暗不明, 夏念却轻车熟路地牵着他走到一户门前, 然后“砰砰砰”敲着铁门喊:“爸妈, 我们回来了!”
她穿着驼色大衣,宽大的围巾把下巴遮了一半,这时鼻头被冻得红红, 双眸因期待而绽出光亮,江宴笑着替她把刘海拨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然后那扇铁门被从里拉开,夏妈妈用手在围裙上擦着,笑得一脸殷切,而站在她旁边的夏正平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目光淡淡从他们身上扫过,嗡声说了句:“回来了。”
等两人走进客厅,才发现不过十几米的空间挤满了人, 一桌麻将正杀得兴起,沙发上一群人磕着瓜子闲聊,充当背景音的电视旁,两个孩子为了争一个玩具飞机互相追赶。
江宴弯腰放下礼物,极轻地皱了皱眉,他从没有应付亲属的经验,应该说,除了商务上的必要应酬,他很讨厌人多的地方,这次原本是陪夏念回家过年,顺便做个正式的提亲,谁知道她家竟然会来了这么多人,耳边叽叽喳喳全是他听不懂的家乡话,这让他短暂地感到了些不适。
“我们家这边就是这样,大年三十要全家族一起吃年饭,我爸爸是老大,今年他们又听说你要来上门,所以……”夏念好像看出他的心思,扯着大衣袖子贴到他耳边解释。
“干嘛说悄悄话,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事不能大方说。”夏正平声如洪钟地喊了句,满屋的嘈杂都被打断,所有目光都投向站在门口的两人,江宴挂着温柔的笑,牵起夏念的手说:“帮我介绍下吧,你的亲人们。”
夏念连忙带着他满屋子介绍过去,大家见这年轻人长相俊俏,举手投足都带着富家公子的气派,面对他们时却又谦和有礼,跟着夏念亲热地喊着叔伯婶婶,那笑容谁看了都忍不住生出好感。
应付完一圈亲戚,江宴又拿出红包送到还在为抢玩具闹不痛快的孩子手上,那两个孩子不过6,7岁,摸着手里从未有过的厚度,没忍住当场拆开,看着里面那叠钱眼都发直,连忙欢喜地递到自己父母手里,谁还在乎那破飞机,这下再贵的玩具也能买上一堆。
于是亲戚们都朝着夏正平道喜,恭喜他找到个英俊多金的女婿,而且一点有钱人的架子都没,夏正平被说的浑身不自在,用目光示意夏念来给他解围,可夏念这边也自顾不暇,她和江宴被团团围住,除了追问娱乐圈的秘辛,还有托着江宴给找工作、要签名、甚至自荐想进剧组客串,总之是五花八门、应接不暇。
夏念边应付着亲戚们,边偷看江宴的表情,这阵势连她都觉得头疼,何况是一向难和人相处的江宴。他脸上一直带着适度亲和的笑容,对再莫名的要求也好声好气地应答,可夏念始终捏了把汗,总觉得他在努力压着真实性情,只怕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念念,家里的油快用完了,你们去帮忙买一桶回来。”这时,夏正平的声音又嚷起来,成功压下七嘴八舌的亲戚们,夏念如获大赦,连忙拽着江宴往外走,跑出楼栋才长松了口气,搂住旁边那人的胳膊说:“刚才真是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你快烦死了吧。”
“本来是有点烦,后来想到那些都是你的亲人,是看着你长大的人,就不觉得了。”
夏念的笑容里带了甜意,还是不放心地问:“你要是勉强,等会吃完饭就去酒店住吧,省的他们又继续烦你。”
江宴用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手指:“其实这感觉也挺新鲜的,我长着么大,从来没试过和这么大一家子人一起过年。”小时候只和妈妈住在单间里,听着隔壁传来陌生的热闹,进了江家后,也从不和什么亲戚来往,到了过年,也只是几个人坐在桌上各怀心思地吃顿饭,过年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夏念突然觉得心疼,头靠在他肩上说:“以后你想热闹就回我家,我那些亲戚是小市民了点,但都没什么坏心。你要是不喜欢这么多人,就只和我家里人一起过,我爸这个人你别看他现在严肃,等他慢慢接受你了,肯定会对你掏心窝子的好,你以后有我爸妈还有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