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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们收留你，是因为你父亲是北滨国的当朝太师，是锦妃的侄女，这些年来，我们对你一直很友善，却不知道你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只因为锦妃在与皇后争储之时落败，你就出此毒计，嫁祸城南王府与朝廷，试图挑起东方国内战，你们好浑水摸鱼，联合朝廷一起对付北滨国皇后娘娘！”
温夫人说得振振有词，东方焰却始终如看戏一般望着她。
所谓的北滨国，所谓的锦妃、太师，对于她来说，未免太过于陌生。
简直是，莫名其妙。
“首先，我不是北言焰。”深吸了一口气，东方焰有点佩服自己的好脾气了，一字一句，很认真的反驳道：“至于你说的那些人和那些事，我一个都不知道。”
“何必连自己是谁都否定了？”方柔不失时机的冒了一句：“你在王府一年多，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北滨国大族的郡主，北言焰。”
“我不是北言焰，我是……”东方焰突然哽住：东方焰这个名字，岂非早已不存在了？她将自己真实的身份披露出来，也许，只能让自己的境况变得更糟。
心思电转之际，东方焰回眸，重新看向温玉。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可以证明她不是什么劳什子佳敏郡主，那个人，一定是温玉。
毕竟，在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交。
温玉没有躲开她的求助，而是迎着她的视线，清清淡淡的回望过去。
那双美丽的，翡翠一般的眼睛，就这样，不带一丝怜惜的望着她，像岩洞里，冰封万年的玉。
东方焰觉得自己愈发得冷了。
她甚至无法辩白自己是谁。
只能沉默。
“大人，她无话可说了。”方柔不紧不慢的说道：“方家与城南王府的阴谋，纯粹是子虚乌有，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去检查方家仓库里的种子。而且，这封信虽然冒充温世子的笔迹，但若是请资深的先生来看，它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大人让北言焰当场写下几个字前去核对，真相很快就能大白了——锦妃等人的险恶用心，想必大人也应该猜到了。”
那个穿着东方国朝廷命官服饰的中年人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
“本官会尽快将此事报与明殿下，让殿下不要收留北滨国锦妃一行。”
东方焰抬头，望着他：明殿下，东方明。
这个久违的名字，在一年来的时光里极少涉及的名字，现在突然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当初以为的那么讨厌东方明，虽然他任性、跋扈，满脑子的坏主意，可是时隔一年后，此时此刻，他的名字，让东方焰觉得温暖。
十一年来，他是她并不听话的弟弟。是她离开皇宫时，在墙角处，远远瞧见的那一抹黄色的衣袂。
“本官要将佳敏郡主带回去面圣，不知道夫人可有异议？”那官员又说。
温夫人神色不变，很端庄的点了点头道：“大人请便，这种事情，城南王府绝不姑息。”
东方焰百口莫辩，事实上，她也并不想辩。
只是拽着那封信笺，站得笔直，牢牢的，一眼不眨的，望着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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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却转开了视线，不发一言的，转身便走。
修长优雅的背影，在清晨未尽的水雾里，是一幅慢慢模糊的画卷。
她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呼吸。
只是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一直一直。
“来人！”官员伸出手招了招，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佩刀的官差应声向前走了几步。
东方焰猝然回头，望着他们，冷冷一笑，“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了，所以，再见。”
她说完便走，没有留恋，亦没有不甘。
后面的人连忙追上。
她的步伐并不大，却很奇怪的，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胸口处有光逸散出来，透过薄薄的锦纱，流光溢彩，让人不敢直视，官差们小跑着，大步疾跑着，却总是与前面那个纤弱从容的身影，相差毫厘。
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走了出去，穿过漫漫长街，不回头，不斜视，神情平静得近乎木然。
身后，是五个气喘吁吁的壮年男子。
到了大街交横的十字路口，东方焰蓦然停住，有点迷惘着看着四个不同的方向。
两辆马车在此时扬尘而来，速度极快，惊扰着路人纷纷躲让，街上乱成了一堆。
喧闹中，马车已过，跟在后面的官差也就此驻足，惊疑地面面相觑。
东方焰已经不见。
(二十九)囚禁
疾驰的马车上，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掀开帘拢，饶有兴致地望着外面的街景，他的眼睛细长漂亮，像柳叶一般纤秀清新，眼眸里的翠色亦像河边的柳。
观看了一番后，他又悠悠的转过头，看向车厢里。
车厢里的布置极其豪华，锦毡貂裘，一粒温润的夜明珠淡淡让里面的光线显得柔和而明亮。
夜明珠是白色的，有着极细腻的纹理，可是在他的眼中，其细腻程度，却远远及不上女孩的肤色。
这才是他钟爱的白，鲜活的，跳动的白。
东方焰的眼眸是紧闭的，所以没有察觉那两缕灼人的目光——就像那天，她忽视掉的占有欲一样。
方和微微一笑，秀气的唇孩子般翘起。
东方焰胸口处的光晕已经黯淡，她的脸上满是疲惫。在被方和拉上马车的时候，她就陷入了沉睡。
睡梦是安详的，依稀仿佛，有女子的吟唱，回荡于耳畔，那是小时候，琳琅哼唱的摇篮曲，用一种古老的语言，诉说着月亮的轨迹，星星的闪烁。
满空的灿烂银汉。
东方焰睁眼时，发现自己果然置身于一个大的夜空下，目之所及，全是柔亮的星光，一粒粒，一簇簇，晃得她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有夜风吹了过来，拂过她的脸庞，东方焰突然弓起身子，梦呓一般唤了一声，“纳兰”。
星空中，有一声悠悠的叹息，随着夜风而过，了无痕迹。
她再次睁开眼睛，对刚才无意识的呼唤显然没有了记忆。
这一次，她才发现，那所谓的星空，并不是真的星空，而是屋顶。
高高的，辽阔的屋顶，上面镶嵌着无数的夜明珠，每一粒，都硕大纯白，散着润白柔和的光晕——所以，才在第一眼，给了她星星的错觉。
屋顶如苍穹一般呈弧形，夜明珠毫无间隙地点缀下来，直到前方消失的水平线上。光线很暗，右上方的顶端有一个气窗，小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三岁的孩子——却是这个空间唯一的出路。
方才的夜风，也是凑巧，从那气窗吹进来的吧。
东方焰试着爬起来，手抬了抬，却听到了一串铁链敲击的声音，有什么勒入了手腕，几乎碰到了骨头，在她恢复意识的下一秒，让她痛入骨髓。
她失言叫唤出声，“啊”的一声，屋里很快就回荡着她“啊”“啊”的回音，一层层漫下去，像洒满涟漪的水纹。
这是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
东方焰疼得几乎没了知觉，可是在叫过第一声后，便紧紧的咬住下嘴唇，制止着下一句吃痛的呼声。
那种摄人的回音，比疼痛更让她惶恐。
那是天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恐慌。
多年来找不到自己身份的忧虑，多年来找不到归属，找不到生命支点的不安，也在那一瞬，倾巢而出。
回音终于散去，满是夜明珠的世界，恢复了从前的寂静。
她的四肢已被铁链缚住，动不了分毫。
又试着挣了挣，又被剧痛袭击过几次后，东方焰也放弃了挣扎。
闭目，睁眼，她已重回冷静。
记忆清晰而来：方柔的诬赖，北言冰的不告而别，温玉的默许冷淡，自己的冷笑，疾走，以及……突然的昏迷。
在十字口时，当自己停下来时，有一种很奇妙的触觉从胸口渗了进去，让她昏厥，之后就不省人事。
醒来后……
这是哪里？
想到这里，东方焰反而安静下来了。这世上并没有在意她的人，没有人为她担心，无论她现在在哪里，或者已经过了多久，这也不过是自己的事情而已。
是自己的事情，那最坏的结局，也无非一死。
她无所留恋，所以无所惧怕。
东方焰明亮的双眼在夜明珠璀璨的光耀里，变得坚定起来，那是两粒至美的黑曜石。
然后她听到，似乎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三十）变态
东方焰努力集中精力，往声音的来处望去：在夜明珠明媚而绚烂的华彩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慢慢显性，他的轮廓被白光渡了一层淡淡的边，实体则在这耀眼的光边里愈显黑暗，看不清晰。
“你是谁？”意识到那人越走越近，东方焰先发制人，大声而冷静地喝问了一声。
那个人的脚步顿住了。漫长的停顿。然后又一言不发地，缓缓地靠过来。
越来越近，黑糊糊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东方焰终于看见了他依稀的长相：狭长的眉眼，单薄的下巴，秀气而稚气。
她的思维有一瞬的恍惚，然后记起了这张似乎熟悉的面容。
方和。方柔的弟弟——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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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手腕处还是【创建和谐家园】辣地疼。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等方和停到她旁边，由上自下俯视着她时，东方焰不甘示弱地迎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很理直气壮地问。
方和的表情堪称平静，像发现一件稀奇的玩具，带着小小的兴致与欣赏，牢牢地望着她，却并不回答。
“喂！”东方焰忍无可忍，在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时，她再次出言催促：“至少给我一个说法吧，是谁的主意？方柔的，还是……温家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方和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漂亮的柳叶眼眨了眨，抬起一只手抚着下巴，细腻秀气的唇就这样一勾，出现了一抹意义难辨的笑容。
然后他弯下腰，尽可能近地贴着东方焰：他的呼吸，几乎打在了她的脸上，空气变得温热。
东方焰不适地扭开头，不再与他近距离对视，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你们想干什么，直接说，不要玩这样的把戏。”
“我要留着你，”方和突然轻笑出声，闪烁不定的眸光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璀璨到诡异：“玩。”
东方焰哽了一下，“玩？”
“玩。”方和笃定地重复了一句，搁在他下巴上的手顺势落了下来，抚上了东方焰的脸颊：“你的皮肤，真白啊。滑滑的，比夜明珠还漂亮。”
东方焰回头愕然地望着他，不知为何，有种毛骨悚然的畏惧，“你到底想怎么玩？”
方和的手指依然在她的肌肤上摩梭，眼睛里全然是孩子般的纯真与爱慕，指腹从她的额头滑到她的鼻尖，又停留在她微启的唇上，“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含笑的脸突然扭曲起来，眼睛一弯，有泪珠扑簌簌地涌出，像一个突然受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