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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海动了动肩膀,偏过脸梗着脖子,面无表情地说,“我来找安云看星星,我见她睡了,正要走。”说完,就要走。
成璧拽住他说,“这么晚,不如,你拿支蜡烛好歹也照亮些。”
说完,就进了屋,拿了支蜡烛在原先的烛火上点燃了伸手递给安海,安海起先并不愿接过,后来把烛捏在手心里的时候,他回头走了两步,看见成璧仍然站在门外往他的方向看,他的心底涌上了一股热流,不知是从何而来,他觉得一定是来自于手心里的这支烛。他第一次莫名地感激,而且感激的竟是一支烛。
第五十八章
安瑞端着烛一路走到院外,转身看见身后的那扇门悄然合上了,一丝昏黄的微光顺着门缝爬出来,照进漆黑的夜。那光景是他在夜间所遇见过的最温馨的一幕。他想起安云在她怀里安然嗜睡无比温暖的模样,心里的某处动了动,他端着烛出了院门,往前走,烛火恰如她所说的照亮了前方的路,不过短的可怜,只有一小截。
走了一截,看见凌霄正火急火燎的往他的方向来,安海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叫漆黑吞没的一半阴影。
凌霄走到他的面前,连忙俯下身来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就着烛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使劲用手替他掸了掸身后的灰尘,皱眉抱怨道:“小少爷又去找了安云小姐?上哪儿玩去了?深更半夜的,一身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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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猛地站直了身子一边夺走了他手中的烛,一边说,“太太等你多时了,端着截蜡烛,当心烫着了,我看看……”
安海连忙将一手缩回了,一手夺过了凌霄手里的蜡烛,甩下她独自一人往前走得飞快。
推了屋门,咿呀一声之后,安海看见他的母亲正端坐在桌边,微微凑近了烛光挑了挑灯芯,看见了门边的他,弯了弯嘴角,微笑道:“安海,快来母亲这里。”
安海杵在门边,记忆里,母亲的这般微笑似乎是从不属于他的,他捏了捏手里那半根尚有余温的烛,竟不敢靠近一步。从小,他最渴望亲近的人便是母亲,而最躲着不敢随意亲近的人也是母亲。他以为她是不喜爱他的,一丁点也不。
沈如卉见孩子这般,也依然只是笑着,再吩咐了如卉去打一盆热水。
后来,安海将自己黑漆漆的一双手按进了热水里,黑色顺着水的纹理扩散开来,他竟有点局促。而后,他的母亲替他擦干了手,他知道她看见了他指甲里的污垢,他又局促了,十分不安。他想过他是该所有好的一面都留给她的,这样,她才会疼爱他,难道不是么?
这天夜里,安海在不安中渐渐沉睡了。他想,但愿这一切不是个梦。
一连几天,母亲都陪着他入睡。
几天后的一天晚上,安海睡眼惺忪的醒来,看见母亲勾着背,面对着一只大瓷坛,默默地闭着眼在嘴里无声地念着什么,就着微光,他看见自己母亲脸上的表情,冷漠而厌倦。他隐约是 明白些什么的,于是他连忙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已睡着。
初夏的气息,只会在一场雨后变得芬芳,其余的时间,都是燥热的,令人窒息,好在身边总有气息宜人的花草相伴。
四季桂的花期长,因而香气难免大打折扣,可是这一年的六月初,它的香气却格外的馥郁浓厚,好像开完了这一季,就再也没有了花期,让人心疼。爬山虎顺着高墙爬得远远的,就连墙面细小的缝隙也不轻易错过,有的越过了继续生长,有的懒而惰,就直接在缝隙里扎了根,隔了一夜,就发现它竟调转了方向,精神抖擞。远远望去,一眼的绿意,叫人欣喜,不禁热爱起了这样的季节,燥热中,蕴含无尽的生机。
安海这些日子更加沉默了,他常常故意当着成璧的面把安云气哭,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得远远的,藏到一个他以为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可是,每次都会被安云发现,她会蹦的老高,拍手叫道,“安海!安海!我找到你啦!”安云的口音并不似他的硬邦邦的,她的尾音总是拖得长长的,细听下,十分柔软,以至于,他总会忘记了发脾气。然而,这样却使他更加苦恼了。
有一日下雨,是初夏的雨。来的时候总是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又利索得紧。
安海没有回屋,他顺着婴儿的哭声一路走到了后院。
推了门,一股腥腐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看见了仰躺在摇篮里张着嘴巴大哭的苏。无人问津的苏让他顿生怜悯,他伸手轻轻弹了苏的颊,湿哒哒的,苏的眼泪沾湿了他的手指。
就在这时,他仰头,看见床内侧的墙上赫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准确的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的半边脸朝内侧,他看不见她的整张脸,只看见她的嘴里似乎正咕哝着什么,半边脸颊深陷,瘦得厉害。
女人似乎也看见他了,却没有把脸转过来。
忍冬端着一碗粥进来的时候,看见安海正要抱苏,她连忙放下了粥,一把拽住了安海,冲他摇头说,“快出去!”
安海被推了出门,他站在屋外,看雨帘像珠串一般,滚滚下坠着,落在地上,声音清亮。
不多一会儿,忍冬便出来了。安海拦住她问,“她们都生病了?”
忍冬意外于他的问题,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她的思绪毫不犹豫的转回了多年前,竟恍惚了。回神的时候,她连忙说,“这儿孩子是不能来的,只有大人才能来。”
安海问她为什么,她无话可答,难道告诉他,屋子里的女人一天到晚都在想着如何【创建和谐家园】,弃自己的孩子于不顾,甚至希望孩子和她一起死?
安海在她【创建和谐家园】出神的时候,突然说,“你在想着怎样对我说谎话,我知道。”
忍冬噗嗤一声笑起来说,“你怎么知道?”
安海说,“因为你和凌霄一样,她不答我话的时候就是在想着该怎样骗我。”
“大人只对不听话的孩子说谎话,你在凌霄的面前很不听话?”忍冬蹲下身来,她是对家里的这位“孤僻”的小少爷有所耳闻的。可是当她直视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时,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够完全看透一个孩子。
“告诉我,为什么独自一人偷偷跑来这儿?我刚才过来的路上,看见凌霄正带着人在寻你。”
安海把脸别过了一边,不做声。
忍冬轻轻笑了笑,又问,“想偷偷躲起来,让别人留意到你?”
安海皱起了眉,连忙大声回答,“不是!我来看苏的,苏是我的朋友。”
“苏是你的朋友?”忍冬笑开,安海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对!苏是我的朋友。”安海理直气壮。
忍冬摸了摸他头顶的头发,笑问他,“那我可不可以也做你的朋友?”
安海想了想,隔了一会儿,突然说,“不行,安云说你太凶了。”
忍冬看他的表情竟是一本正经的,又笑开了,说,“你看我凶么?凶的人都不爱笑。”
安海又想了想,小声说,“其实你比凌霄好多了,……那就让你做我朋友!”
忍冬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男孩子似的爽气,她刚起身站起来,却见安海一头钻进了雨里。
第五十九章
燥热的夏风乍起,梧桐高大的阴影越过了高墙,日光在下坠的途中剪碎了它,零星的斑点投射在地面上,像一幅画,夏天的画。
这阵儿,安海常常往成璧的院子里跑动,有时拽了安云一起出门,有时静静地闷在书房里与涟生一同看书写字,有时干脆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看忍冬缝衣裳。
成璧近来十分散漫,看书时总是向自己抱怨眼睛吃不消,于是放下书,便伸手招来安云坐在膝上陪她玩绷线,安云玩累了,就午睡去了。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安海,心里每每涌上许多心绪,却无从说起。她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能静能动,做任何事也不若安云那般耍小聪明或是三分钟热度,与涟生相比,毕竟是男孩子,沉稳自是比不上的,不过更灵气些,也细心,这是最难得的。
关于安海与她们的亲近,如卉和凌霄是颇有微词的。凌霄来过好几趟,口气尖锐泼辣,拿鸡毛蒜皮说事,成璧拦住了忍冬,只说要和气。谁知这“和气”十分奏效,凌霄铁皮般的舌头遭遇了“和气”,她竟自觉无味了,只得放轻了声音憋了一肚子的气默默走了,只是如卉一次也没来过。
夜晚,星辰纷繁,这是安海爱看的。他指指点点,硬是拼凑出了一个个各异的物态,饶有兴致的指给安云看,安云倒是看出了几个,再往后就失了兴趣,吵着要涟生念个故事给她听,涟生不理会她,她闷闷地生气,进屋睡觉了。涟生知道她的性格,从不记隔夜的仇,也不将她的气放在心上,捧着书,进了书房。
成璧坐在一旁,轻声问,“安海,觉得自己孤单么?”
安海问她,什么是孤单?
成璧说,“孤单就是总会情不自禁地抬头仰望星星,然后心里或许会有一点点的快乐。”
安海想了想,说,“那么如果我把这份快乐分给了安云,她也会觉得孤单?”
成璧舒展了眉梢,弯起嘴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轻轻抱了抱他,拍了拍他的背,摇头说,“不,孩子,孤单永远只能属于一个人。”
安海不再说话,隔了一多会儿,他突然说,“我见过父亲也曾独自一人抬头仰望星星,那他也是孤单的?”安海并没有说谎,他见过月光下身影高大的父亲躬身痛哭的样子,然而他并不觉得那姿态的持续弯曲意味着心目中那具高大的身墙在坍塌,至于他所真正感受到的,他还不能体会,因为他还太小。
成璧一怔,问他,是什么时候?
安海说是不久前,已经记得不大真切了。
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的与他保持着距离,而他似乎也在可以与她疏远起来。她一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是相通的,她明白他的明白,疏远和保持距离,或许是他们此时唯一能站的位置。
她想他的身边总有安云一如既往的粘着他,恐怕不至于孤单,告诉自己别再多想了。
此时的月亮满了,月光白花花的,撒了一地。忍冬哼起了歌谣,“小油灯,亮堂堂,灯下坐个小姑娘。笑眯眯,缝衣裳,缝好衣裳穿身上,爹爹见了哈哈笑,娘娘见了直夸奖……”
忍冬的歌声在这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动人,气息里流动着的是淡淡的温情。成璧忽然想起多年前,忍冬也是这般在她耳边轻轻哼着。那时的她是怎样的女子?恐怕并不及此时的她善感吧。
忍冬正哼着,见不对了,连忙伸出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嘴里抱怨道,“悲也好,欢也罢,你光是哭,这么多年,也该改改了,孩子还在这儿呢。”
安海连忙仰起了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成璧低低垂下头,看见远处的泡桐树在微风里月光下懒散地舒展了身体,发出了一声长而连绵的哗沙沙的声响。她想到她可能在他身边会听见的那一声叹息,心里不安。
忍冬说,“你常说,因为舍所以不得,不得不得,舍不得。那既然舍不得,又何必去舍?”
她不说话,下意识的在袖筒里搜寻帕子。安海留意着她的这个动作,想到那晚他看见的那摊血迹,打了个激灵。
忍冬叹了一声气,拉起了安海说,“走,送你回院子,该歇了。”
安海任她牵着,频频回头观望成璧。他看见她依然垂着脸,半边侧脸浸在月光下,她又咳了,照例呕出了一口血,他连忙扯住了忍冬的袖子,不再走了。
忍冬笑说,“怎么不走了?流下来可没你睡的地儿,而且我可爱打呼了,铁定炒得你闭补上眼睛。”
安海对忍冬半玩笑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兀自说,“忍冬,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可是又怕你知道了便不再愿意与我交朋友了。”
忍冬本不在意他的话,挑着灯并没有缓下脚步,只是走到廊子的尽处即将拐弯了也不见安海跟上来,只好又转身回去,看见安海正皱着眉头倚在廊柱旁,装着一肚子心事的样子。
这小大人的架势逗乐了忍冬,忍冬问他,“怎么了?”
安海说,“我母亲和凌霄……”
忍冬看着安海的欲言又止,她哪知一个孩子会有那般仔细的心思,于是提着灯,边走着,又念开了,“月姥娘,搬板凳,搬到河里洗衣裳;洗得白,浆得白,埋了杆子搭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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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成璧还是去找他了,她远远看见他躺在木藤椅上,怀里是一簇簇白而亮的月光,它们被树影剪碎了,安然宁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他总说他老了,满面风霜,她却从未这般觉得过。时间这条河流啊,她怎会忍心徒留你满面风霜,她从来都只是在试图冲刷你心底的污垢,直到你满心细腻。
她听见他的叹息了,心里蓦地一沉。她走近了,握住他的手。
“一个人闷在拥有的同时却想着他将如何失去眼前的一切,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是胆小的?”他问她,“我闭上眼睛,无数次地看到,你牵着安云站在码头的样子,我想你们会踏上某一趟起锚的客船,往南?或者往东?”
成璧按住越说越激动的他的手,说,“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待安云如你待她一般的好。”
她想安慰他,却无从说起了。
他迎着微光,竟落泪了,久久无声。
她坐在月光下用袖口替他擦眼泪,又理了理他的发和领口,又说,“而且你也需要我们的照顾,不是么?”
他猛地从藤椅上坐起了,抓住了她的手,流着泪絮絮地说,“你说,你究竟要我欠你多少?我这一辈子还不还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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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猛地一惊,却见她依然笑得恬淡。
忍冬一路把安海送到院外,谁知安海扯着她的衣角不愿松开,她只得进了院门,主屋的烛光暗着,不经意间竟透着些刺痛眼睛的红光来,她以为安海是害怕,便搀着他的手,走近了,替他推了门。安海将她的手捏得紧紧的。
门咿呀一声开了,屋里的烟气缭绕,气味古怪。忍冬被屋内红光之下的那张脸骇住了,那是一个惨白着脸紧闭着双眼的女人。细看之下,竟是沈如卉,她一时间似是明白了了,拽着安海的手要往回走,却被屋外将要进门的凌霄拦住了。
忍冬哆嗦着唇,问凌霄,“你们要害人?要害她?”
凌霄闪进了屋里,不多时,手里已端着一碗什么,冷不丁地握住了已然懵住的忍冬的下颚,使劲地往忍冬的嘴里灌。
忍冬闻见了一股被烧焦的气味,舌尖似乎还沾有纸屑。她恍然了,原来沈如卉在烧着的是符,而凌霄要她喝下的竟是那烧碎了的符水。她们怎能如此的狠心?她的心寒得厉害,大喘着气,而四肢却似定住了般不得移动半分。
安海的声音惊醒了她,忍冬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失去了一些只觉。安海似乎是被凌霄强行掳进了屋,门哐得一声合上了。
忍冬回去后,便大病了。她一个字也没对成璧说,忍冬的脑筋出奇的死。人心丑恶的一面让她满心忧虑,她无法解释一切。她仍然记得十年前的沈如卉,那沈家的三小姐,翘着尖尖的小下巴,一副咄咄逼人的娇态,与上上下下打成一团,无人不夸。她的心无比凄凉。她想如果是她看见了那样的光景,那心想必疼得更厉害了,只有自己知道,她自始至终是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的。还有沈家曾经待她的好,更何况,还有安海……她想就这样过去罢,过去罢。
忍冬起先是吃什么吐什么,半月后,开始频繁地大喘气,连喝水都吐得一干二净,药方子换了一剂又一剂,始终不见好转。
转眼入了秋。
忍冬瘦得不成了人样,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无比爱她的。涟生懂事地端水送药,就连最没定性的安云到了晚上都不愿去睡,要陪着安海守着。自从忍冬病了,安海变得沉闷了许多,成璧常常不经意地看见他眼底的清冽,一股凉意。
成璧偷偷背着孩子们和忍冬哭过了好几次,忍冬对于她来说,重要的好比至亲。她害怕失去忍冬。
秋渐渐浓了,渐渐凉了。
成璧影了凃泊隽的建议,把忍冬送去了医院。起先注射时,是或多或少地有些气色的,然而,隔了几天,忍冬又开始大喘气冒冷汗了,忽而一天,医生说,不能呢个再注射药水了,否则会走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