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成璧一直是站在窗边的,她推开了窗,闻见窗外的腊梅尚未腐朽的香气,她认为这是极好的预兆,一边的桃花沐着春风也格外的精神。她似乎没有听见碎玉的恶声恶,只是淡淡说,“已是春了,真让人打心眼里的欢喜。”
碎玉没有多余的闲情跟着应声,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忍冬是知道她为什么会说打心眼里欢喜的。冬去春来,意味着又是一年。她总是在无人的时候拍着自己的手背说,忍冬,我不贪心,只希望再多一年,让我好好陪着安云长大。于是,终于再一年了,安云也在长大。
成璧转过身来,突然说,“就叫苏吧。苏,万物复苏。春天生的孩子是最好的。”
碎玉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极轻地应了一声,又侧过了身子。
忍冬用指腹轻轻划了划婴孩的脸颊,笑着念了念好的名字,苏。
苏似乎是懂得的,所以在得知自己名字的这一刻哇哇大哭。
这哭声吓坏了屋外树上短暂停留的鸟儿,它们扑棱着翅从这棵树跳去了另一棵。
安云跑进来,抱住成璧的腿,照例把刘海在她的膝上蹭乱。成璧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安云,快把爹爹叫来。”
不一会儿,他就抱着安云来了。安云死活赖在他的手上不愿下来,最后只得忍冬出马,双手按住她的腰,一把拽了下来。
他这才腾出了手抱了抱苏。苏这时已经不再哭闹了,然而他抱起来却显得吃力非常,因为这奶娃娃小得根本抱不上手。成璧看着他的姿势,越发觉得可笑,不自禁地笑了笑。他也笑说,“这世上最难应付的人恐怕就是孩子了。”然而,也深感自己错失了许多无法弥补的,不禁一阵愧疚。
安云正坐在忍冬的膝上无聊,突然看见窗外一双眼睛正看着屋内,一骨碌从忍冬的膝上跳下,直奔去门外。
安云拽着安海的手,硬是将他拉进了屋里。安海梗着脖子歪着头,一副不驯的模样。
涂泊隽拿安海的孤僻和不驯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听之任之,如卉也对他疏于管教。偶尔,【创建和谐家园】时想起他来,总会猛地被一个问题惊住,究竟安海这孩子是怎么长大的?他一直是无人问无人管无人陪伴的。然而,他也长这么大了。
安海的目光终于触及了涂泊隽的,他飞快地别过了脸,拽着安云跑出了门去。
忍冬要去追,却被成璧拽住了,说,“算了,这孩子太孤单了,就让安云那闹人的孩子去陪陪他吧。”
他怔住,方才心里的那一惊已然在她的话里明了了,那就是,安海太孤单了,是孤独伴着他长了这么大。
第五十五章
天气十分好的时候,成璧常常在院里独步,迎着阳光闭上眼睛,便如去了另一个境地。她依然保留着午睡的习惯,而且时间也很固定。涂泊隽偶尔夹着本书来与她一起小坐片刻,如果见她睡了,也从不打扰她,只是坐在一边,翻翻书喝喝茶,待她醒了,就走了。忍冬近来也熟知了他的癖好,见他一来,就给他端上一杯茶。他吃茶的口味极重,那些滋味苦涩的叶子总是得他的深爱。所以,忍冬在背后叫他怪人。他当然知道,也从不装作自己不知道,好像真的拿自己当做怪人瞧了。
有时成璧睡去了,他便边喝茶边叫住忍冬和他一起闲聊,而他自己也并不善谈,常常抛下几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就半闭着眼睛坐在阳光下,似乎在听也似乎不在听的。而忍冬最讨厌话说一半,无论听旁人说话还是自己说话。只好一五一十地答话,有时说完了,见他闭上了眼睛,也会生气地在心底磨牙。她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气完了,就弯下腰来替他收拾茶具,再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好。
然而再抬头,就看见他俩气息均匀地半卧在躺椅上,表情恬淡安宁的,心里也会滑过些许淡淡的欣慰。她想这样平静的细水长流的日子真好啊,如果能这样一直过下去那该多好。不,她说过人最忌一个字,便是贪。那至少也让她把安云看大了,她受的苦,除了自己,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明白了。
春正浓时,桃花开得满树。
苏总是哭闹,瘦小依然。碎玉出了月子,开始涨奶,涨得白天夜里都不能安睡。发烧,又不愿意吃苦药,如孩子一般的任性。忍冬常常看着碎玉,觉得她之所以会成了今日这副模样,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在心底隐隐地对碎玉有所愧疚。于是,照顾苏就落在她的肩上。她带过涟生,后来安云也是由她照顾,现在是苏。
苏显然是三个孩子中最瘦小的,且是最难缠的。难缠是因为如此小的孩子已见贪婪,再有就是长了乳牙后,吃奶的时候竟常常咬着碎玉【创建和谐家园】不愿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碎玉一气之下要断了她的奶。苏在奶瘾上来的时候,会哭闹不休。有一次,竟整整啼哭了一夜。为了她,忍冬也彻夜没有合眼。
如卉最近瘦得厉害,时常白天也委靡恍惚的,还有就是近一个月来,她总是梦见自己死去的样子,她的心里害怕极了。她无人倾诉,便告诉了凌霄。凌霄帮她去庙里拜过了,求了串开过光的玛瑙珠,还有一串老蜜蜡扁珠,助于安睡的。如卉将它们都塞在枕下,然而噩梦却照旧侵扰着她,使她不得安睡。她隐隐觉得这些都是不好的预兆。
凌霄找了个老道婆,一直就住在家里的偏院里,平日里不敢让她四处走动,就瞅着清明节,让她看看如卉的屋子。
清明时,涂泊隽照着从前的旧例去上,上沈伯钊和沈太太的坟。如卉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随同,还有安海这孩子,一如既往地不愿与涂泊隽同行,安云吵着要留下来和安海作伴。成璧觉得有必要带上涟生,只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涟生,而涟生也什么都不问。
这天天气不太好,风绕过树梢,打个晃,再缓缓向上扬起,轻轻吹裂云朵,翻滚在天际,再一点点在风里合上,没有一丝痕迹。
期间,三人都无言。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春雨,细如牛毛的。涟生是喜欢下雨天的,所以话也略微多了些,无意间问及了自己的父母,成璧垂下了眼,久久没有开口,末了只说,他们离这儿太远,等你长大了,便自己去寻吧。涟生本也不太抱多大的期待,只是这样搪塞之中又隐隐夹杂隐晦的回答让已懂事的她很是不安。
涂泊隽在回去的路上依然一言未发,快到家时,成璧发现他的额角已布满了汗珠,唇色惨白。她伸手摸了他的额头,却不见异常。再触了触他的手心,全是汗。他一到家就躺下了,成璧要留下照料,他却笑说习惯了,一去上坟回来准高烧,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然而成璧仍坚持要留下照顾他,半夜他开始说胡话,起初成璧也没有在意,然而到了后半夜,嘴里咕哝着的愈发清晰了,好像是有意要安排她听得真切似的。
雨声淅沥沥的,后来渐止了。成璧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心尖疼得厉害,再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第五十六章
成璧醒来的时候,屋外的雨依然没有停,淅淅沥沥的。窗是打开的,然而屋内仍然暗得出奇,窗边所有稀薄的微光都被用来盛住一个身影。这只身影半卧在窗边的摇椅上,在暗沉的颜色里,越发地一点点清晰了,线条生硬,延伸至成璧的脑海,似乎是碰着了记忆的某一部分,最后竟清晰到模糊了。
她在微光里起身,犹豫了半刻,还是走到了他身边。看不见他侧卧时的那半边脸,只依稀辨出他是紧闭着双眼的,她微微俯下身来,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冰凉的,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然而手将要抬起的时候却蓦地被他按住了,紧紧攥在了手心时在。
他依然闭着眼睛,窗外雨声点点,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那不大雨声盖住了,他问好,“你说,如果一个人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那么他死的时候,身体里的那颗心是不是会烧不化?”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指的是火葬。”
成璧问他,“那你藏了多少秘密?”
他置若罔闻,只是握着她的手一直来到他的眼角,又轻问她,“你摸到我的皱纹了么?你老实告诉我,我究竟老了多少?”
成璧说,“真正的皱纹不是像鱼尾一样搁浅在眼角,而是长在心上的,所以我摸不着。”
他似乎笑了,而后别过了脸,说,“我不怕死,人生总有尽时,我也不怕老,人若有情天亦老。你知道我怕什么么?”
成璧抬眼看见他仍然紧紧闭着眼睛,她的手还被他握着,她想抽出,不料又握紧。
窗外的雨声大了一些,他的声音夹杂在那雨点的热门之中,更显得寂寞了。
他说,我唯一怕的是有生之年,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人离我而去。我怕孤单的滋味,我曾独自尝过它十年。
成璧的心被陡然拎起了,他的手却在这一刻松开了她的,他彻底别过了整张脸,她看不见他的任何表情,只看见薄薄的一层黑影盖住了他的脸,那颜色看起来斑驳不堪。
她直起了身,对着那团黑影竟出了神,她独自站了一会儿,蜷起自己的手指,指甲碰着了自己的手心,再狠狠地用力,战栗了。她咬唇问他,“你知不知道你昨夜发烧了?”
“知道。我告诉过你,我一去上回来就发烧。”
她不甘心,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去?”
他不做声,久久地叹了一口气,答道,“我说这是习惯,你信不信?”
“习惯去上坟?习惯发烧?还是习惯----”她别过了脸,心里有个声音提醒她不要再问了。
“那一年,安海和你一样,在我发烧的时候陪了我一夜。后来,他没叫过一声,不愿与我说一句话。”提到安海,他总是深深地愧疚。“那时的我无法不去猜测,然而等到猛地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更想起安海那年才刚刚满六风,这个六岁的孩子究竟了然了什么又承受了什么?我根本不敢想......”没人知道他心底的一番悔恨,悔的是自己,恨的也是自己。
“我想我终于明白伤害一个人的滋味了,那便是悔恨。”他说完,微微弓了背,再曲起了双臂,缓缓纳进自己的怀里。
成璧看着他的姿势,说不出的哀伤。
“我也不想伤害你,所以现在的我其实----很害怕,害怕你像安海一样不再理睬我,或者恨我入胄,又或者干脆再次一走了之......”他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听见任何回应,或者他潜意识里是不想听见任何一丁点回应的,他又说,“我希望安云能快乐健康地长大,你能永远这样待在我的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载花弄草,不用靠近,只是看着你,知道你在就好,最后,还有,我想走在你的前面,你......看看我的心究竟能不能被烧化......”
成璧的指尖麻木了,她走到窗边,看见窗外的天空,浮云的颜色惨淡,像一大块灰白的布上绣了几大朵颜色更为惨淡的暗花。隔了许久,她才开口,“这么多年,我发现我并不了解你。”
“你错了,你原是那个最不想了解我的人,却又是了解我最深的人。”他继续说,“而我,原以为了解你很深,然而此刻,我除了知道你正用指甲深深扎进你的肉里,其他的一无所知。”
成璧闻言,连忙松开了自己曲起了的手指,疼而酸麻。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用任何方法,与我撇清关系,或是再次离开我......都不要伤了自己......”至于他的孤单,根本不足挂齿。他想。
成璧仰头,那颗末端还没来得及风干的最冰凉的泪滑进她的耳蜗,她看见天边缓缓滑过一大片雪白得出奇的云朵,她连忙跌跌撞撞地开了屋门,猛地跑了出去。她确信那片云是----如安。
他从摇椅上起身,听着风声摇晃着屋门发出的咿呀轻响,定定地站在窗边,看她踢踏着满脚的雨水追逐着一片云朵,心里酸涩。他使劲抹了自己的脸,摸到了一脸的冰凉。
第五十七章
成璧又梦见了如安。他垂下头来静静地背靠着青灰色的高墙站着,头顶是摇曳着怒放举过高墙的一杈桃花,几瓣桃花悄然随风落在他的鞋面上。他的面色依然如最初时的那般白皙,只是不笑。她低头,脚下是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路的心头萦绕着氤氲而生的雾气,如安就站在尽头,那是她抵达不了的地方。。梦里的她竟是清醒着的。
如安朝她远远地伸出了手心,说,“成璧,我的手心里正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恨,一样是爱。我不忍将任何一件留与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后来成璧在一阵轻摇中被心酸,是安云,正皱着小眉头撇嘴盯着她瞧,一只软绵绵的手还搁在她的颊上。她不想吓坏安云,可是她是真的想放声大哭了,怎么办?如安,我毫无选择。我不能恨,为了安云,我也不能爱,为了你,更为了我。
安云难得安静,然而此刻却无比柔顺地躺在成璧的怀里,她微微仰了头,透过木窗残损的小格子,看见窗外雨已停,阳光早早抵达窗边,正伸长了脖子往内瞧。她伸手静静抹了眼泪,她想她的心情依旧可以淡然如初。
那只是一个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她对自己说。
清晨,忍冬肿着一双红眼站在屋外,没有进门,她只是怕自己的这副样子让她看见了,心里徒增伤感。她仰头看见院里的几棵壮硕的香樟,它们直起高大的树身站得倨傲非常,随着这末春的微风在叶片的沙沙声中悉心整理着它所目睹过的所有哀伤,然后只等丰下一个秋来临时将满身的哀伤化做几片边缘颜色惆怅泛红的叶片,一齐抖落在地,来年,又是满树的好风景。
可惜,人并不如树。
她转身,看见走廊心头滑过一道月白的衣影。他似乎深深在此徘徊过犹豫过,然而终究没有靠近。
她想,他们究竟还能有多少时间像这样的闪躲和犹豫。
然而有些东西恰恰是怎么也越不过时间的,好比成璧心中的那个梦境。
???????
现在我们抛下手边的一切,暂且拨动时间,越过一些孩子的童年,这些孩子中,有一个名叫安海。对于长大的安海来说,他的童年意味着两个字----残忍。当孤僻成为了罪名,他童年的孤单究竟有多少没有一个人能够预知。打从他一直敬畏的父亲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开始,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罪名了。当然,这是长大后的他才明白的。
不过,那些都不够残忍。真正的残忍是目睹一个最最亲爱的人一步步走向不归。
她没有微笑,没有转身,没有挥别。
对于疯字,年少的安海对它最初的理解是从碎玉那儿得来的。当碎玉蜷着双臂侧身躺在床上极力遮掩自己被自伤的眼睛时,他终于明白疯字的意思了,那就是伤害自己。
疯子,就是残忍伤害自己的人。
后来,这理解由他的母亲沈如卉再次诠释。
疯子,那就是----想要残忍伤害别人却不知道自己伤自己更深的人。
安海见过母亲侧躺在榻上抽烟的样子。那是夏天,他看见她骨瘦如柴的手臂,腕上的一只翡翠飘花镯子在烟雾里散发出一道无比柔亮的光芒。
她漫不经心地与他说话,手臂只微微举起,那只翡翠镯子就轻而易举地从她的腕滑向臂膀。他永远都记得那道划痕的轨迹,让他不忍。他不忍的是母亲病态的瘦。
她痴迷于眼前虚幻的烟雾,越来越瘦得厉害。多可怜的母亲。
他常常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敌意,然而那敌意的深处却有着深而久的凝视。正是因为如此,安海一直在困惑,究竟自己该不该恨她。
他恨不了她,只好躲着她。
???????
这天夜里,凌霄从偏院的后门送走道婆。
那道婆说,“我没骗你吧,我只要那女人的一根头发就可以箍住她的魂魄,她现在的魂魄已经被我拽进了那只大酱瓷坛子里,昨夜,我不过烧了一张符扔进去,她就发烧活活烧了一夜。”
凌霄其实心里对她的表现是颇为满意的,然而为了避免往后她得意时在旁人面前吹嘘自己的功绩,让更多的人知道,便哧哧从鼻里哼了口气,浇完了该浇的冷水,就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凌霄猛地合上门,一转身就看见安海正悄无生息就在离自己不远的身后,看见他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踩着月光下自己的黑影朝一旁的井边走。
凌霄连忙很是着急地跺了跺脚,疾步向前,一把扯住安海的衣袖,说,“小少爷,井边是不能随意玩耍的,里头指不定有水鬼哩。”凌霄是想哄他快快去睡觉,故意吓唬吓唬他。孩子嘛,都怕吓唬。
然而安海却充耳不闻,只是问他,“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是鬼还是人?”
凌霄瞥见安海眼底一闪而逝的一道光芒,这光芒似乎暗藏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睿智,似乎能洞悉一切。她莫名地心虚起来,装模作样地用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小少爷,小声点,我刚送走了那只坏鬼,别把它吵到了,又回来,它啊,专咬孩子的手指头吃。”
凌霄煞有介事地啧啧嘴,谁知安海却中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临走前,抛给她一句话,“我才不是小孩子!”换句话说,我什么都明白,不过这句话外话,不知道凌霄听出来了没有。
凌霄独自站了一会儿,竟愣愣走了神,回过身来的时候,安海已经不在了。她自觉无趣,便回房了。
安海仰头看见满空的星子,璀璨耀眼,他不自觉地想到安云来,于是漫无目的地走,竟走到成璧的院子里去了。他似乎是想急于证实那老婆子口中的“那女人”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发了一夜的烧。他走到窗外,透过木头格子,看见桌上燃着的半根烛,安云躺在“那女人”的怀里,侧脸安静恬淡。
他觉得那片暗黄的烛光一定是无比温柔的,因为就连安云都能躺在那儿安静地嗜睡了。他在窗外朝着窗内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掌心霎时布满了柔弱的光线,薄而淡的,没有一丁点温度,他颓然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心底有些说不出地失望。
安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窗外站了多久,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滑坐在地上,四肢轻微麻木,他竟睡着了,而且是仅仅在那微弱的烛光之外!
他站起来,透过窗,看见桌上堆积的蜡泪有厚厚一层,安云还在睡,床上只剩下她一人。他听见一阵轻咳,转移了目光,看见书桌旁正坐着“那女人”----安云的母亲。她也瘦,不过不似母亲的那般瘦得病态。他看见她下巴的线条,在烛光下,与安云的一模一样。他只看见她的侧影,过了不多会儿,她似乎咳得厉害了,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嘴,似乎是怕吵醒了安云,于是极力地压低自己咳嗽的声音,将脸涨得通红通红的。
等到她停止了咳嗽,移开了捂在嘴上的帕子,安海竟看见那绣着几朵碎花的帕子上赫然出现了血迹。
他连忙背过了身,身体撞在墙上,这微微的响动在静寂的夜里听来却异常清晰,惊动了成璧。
成璧开了门,拍了拍他的肩,问他,“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
安海动了动肩膀,偏过脸梗着脖子,面无表情地说,“我来找安云看星星,我见她睡了,正要走。”说完,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