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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雨,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至了怀里,缓缓开口,旁若无人的,说一年四季的雨就数秋雨最惹人怜惜。春雨,再酣畅也像过场,颇有敷衍人的感觉,盛夏的雨,拍打繁花,是最伤的,至于冬天,那自然不必说了。他顿了顿,把下巴枕在她的头顶,妯同想到了冬,便想汲取些温暖,又说,“我最怕冬天的雨,冷得只好用格格作响的上齿咬住颤抖下下唇。”他沉吟,“这一季最残忍,硬是要让人遭受许许多多莫名而疼痛的皮肉之苦才肯罢休……如果可以扭转天意,我最想做的,就是将冬彻底铲除了,哪怕一个时辰也不留!”
成璧哪里会明白他对冬的憎恶究竟湖于哪里,只是感觉到头顶他呼出的热流,热乎乎的。
他把头深深埋在她的肩窝,忽然说,我想你了。
成璧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埋首在她肩窝的男人其实是孤单的,是可怜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沈如安是个怎样的男人?”他似乎并庶民于她的无言,只是兀自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淡淡问她。
成璧的心在乍闻这三字的时候,猛得往下塌陷了许多。她想到自己曾整日整夜地为他念经诵佛,为了不是将他忘却,而是不再将他想起。因为,她从不曾值得将他遗忘。她只说,“我为了如安而掏空了心。”
他见她哭了,犹豫了半晌,还是竖起了袖。替她擦眼泪,说,我愿意无时无刻帮你擦去了为了他而流的眼泪,作为回报,你能不能将你给他的爱分一半给我?
他一字一句的寂寥就这么牢牢地萦绕在耳际。成璧却蓦地使劲推开他,她想恐怕此刻的自己就是所谓的歇斯底里了——不能!不能!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把仅有的自己给了你,你究竟还想怎样?还想怎样……
他突然一个打横抱起了她,任她揪着自己的发,断断续续地呜咽,只说,我想一个孩子,一个你替我生的孩子。
第四十四章
成璧再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如水的月光,倾泻了男人整整一侧脸。那一夜阒寂无声,静静地停留在耳边,静得几乎能听见那静的声音。她弓着身子,伸出了手紧紧环住了自己【创建和谐家园】的肩,缩在角落里,终于放声大哭。
这样大声地哭,就连在如安身旁也不曾有过。至于他,也从没有听过女人在自己身旁这般狠狠哭过,只除了自己的母亲,当然,那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了。不过至今为止,他仍旧是不明白女人的眼泪的。他不明白她们,所以宁愿把她们当做是可以用来填补欲望的美丽动物,他不必费心琢磨,而她们却至少可以取悦自己。这便是女人。
然而她是不一样的。她曾无意启蒙了他所有年少的感情,至少爱情,他还没能够好好品尝过,哪怕一次。
“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又是什么让你哭得这样伤心?”他侧身,看风她光裸的背,布满红痕。
她的声音哑而暗的,告诉他,她想要的是一份平实安宁的生活,而他却让自己感到无望。
他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贴进自己,冷笑道,“沈家的确需要这样一位柔顺稳重,敢怒不敢言的二少奶奶,后来你就成了这样一个女人,沈如安的女人。沈如安死了,我让所有姓沈的人都跟着我姓涂,然而你却仍然沉浸在从前,可怜的女人!”嗤笑一声,“这恐怕才是你哭得真正原因。”
“你胡说!如安没死!如安还在!”他的话戳疼了她。然而她却见他的手指竟还在贯穿着她的发,漫不经心地。她恨他,情不得抠破他的毫不在乎的嘴脸,然而事实她也这样做了,翻身坐在他的身上,伸出了手指,用长指甲去抠他脸上的皮肉,狠狠的。
他却不躲不避,只是微微抬眸凝视她怒意横行的脸,依然讽刺她,“对,没错,真正的躺在我身下的姜成璧就是这样的。”然后不动志色地顺势揪住了她的发,下手也如她一般的狠。他也恨她,恨她满口心底空无一物,却还苦苦惦记另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曾经就躺在他此刻的位置,享受她温顺的诚服,而自己究竟是与什么在较着劲?!
她抠破他的脸,不肯罢休,又伸手拧掐他的脖子。他也加重手上的力气,然而即便如此,却也还不忍心伤到她的别处,只是狠狠地揪她的发。
她被揪疼了,可疼的却并不是头皮,而是其他。
“你说,你究竟是不是为沈如安在哭?!”
“我没哭!”她大声反驳,仍然不肯就此消停了。非得与他抗争到底,争个你死我活。
“那这是什么?!”他松了她的发,只是轻轻一推,就将她压在了身下。成璧这才知道原来他要想制服自己,竟是这般轻而易举的,她苦笑看着他一脸的红痕,眼泪渗进了脖子里,这才有了知觉,是冰凉凉的。
她更气了,气他轻视自己,她咬牙,甩手给他一巴掌。
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气喘吁吁的俩从,彼此怒目而视。
“这一巴掌是为沈家二少奶奶打的!”她的话音刚落,只听见“啪”得一声,一边脸颊【创建和谐家园】辣得疼。
“这一巴掌是因为你撒谎!”他压住她,想制服她,然而此时此刻却容不得考虑了。扇完了,就着月光看见她脸上的红痕,心里是不舍的。于是,懊恼。
她抑制住自己,没哭,心里却是天大的委屈。反手倾尽了浑身的力气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为姜成璧!”
他想他的心疼在她心底是占不着一丁点位置的,于是更是恨极了她的没心没肺,不甘示弱地又给了她一巴掌,“这是巴掌是因为我嫉妒!”
嫉妒。却不明白,硬是他愿意承认,就意味着他愿意就此服输了。而成璧要与分分个胜负,强行挣脱他的压制,硬是坐起来,劈头盖脸地捶他,掐他。
他不再还手了,直到她没了力气,呜呜地扶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他叹了一口气,伸手紧紧环住了她,再握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推倒在身下,疯狂地吻她,想堵住她的哭声,直到在她嘴里尝到血腥的味道。他想,难道这莫非就是爱情的滋味?或许,也根本没有。
日子是,天黑天亮,天亮天黑,昼夜交替,如流水般流淌。
那夜之后,成璧再没见着他。天凉了些,又浇了雨。这阵子,忙着季节的转化,涟生着了凉,夜夜高烧不止,然而天一亮,烧退了,夜咳止住了,又没事人一般的。沈太太前一阵子还能说说话,起起身,然而最近雨一到,浑身骨头又钻心的疼,疼到用手砸墙,【创建和谐家园】不止,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勉强合眼。
家里原告的丫头们已经都在如卉搬出宅子之后由成璧让忍冬将她们全都打发了出去。成璧白天照顾沈太太,晚上累极了,刚一躺下,就想到涟生来,虽然有忍冬伺候,却仍然不放心,只好又去照顾涟生,直到天亮。一日一日,衣带渐宽,整个人憔悴寂寞不少。
送走了这季前的雨水,涟生终于好了,沈太太的身子也不疼了。而她自己却病倒了,咳嗽的毛病又是昼伏夜出的,白天头疼,疼得快裂开,夜里咳嗽不止。忍冬还用上回老大夫留下来的药方子,她散漫断续地吃了几天的药,却不见好转,没了信心,整顿秩序个人也疏懒了许多,只想躺着闭上眼睛,整日无言。
这在忍科长看来却是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的。她借着领涟生去如卉那儿散心,旁敲侧击地将她的近况当着涂泊隽的面说给如卉听。然而,过了几日,却只收到了一只信封,没有只字片语,只有厚厚一笪钱。忍冬心寒了,默默地收好了信封,不想让成璧知道。又过了几日,这信封不知怎么竟被涟生翻了出来,当是有趣儿的东西拿在手里玩。忍冬一把夺了过来,不小心将票子撒了下来,成璧看了,一言未发,只说头疼了,想睡。
忍科长抱起了涟生回屋子,替她关上了门。然而人还没走远,就听见屋里一阵还没来得及抑制得住的哽咽声。她回身,进去不得,只好紧紧换着涟生,踩着月光往前走。
涟生觉得脖子有些凉,小小人儿扶在忍冬肩头缩了缩了脖子,却不知道这是眼泪。它本该是热乎乎的,一旦流下,就冷冰冰的。
第四十五章
入了冬。成璧的夜咳仍然不见好转,反而愈加咳得勤了,此外就是整夜整夜的闭不上眼睛,眼睛睁在漆黑的夜里,是漫无边际的黑,却又不愿意闭上,怕一闭上了,黑是依旧,而且心里更加空落落的。懒了许多,甚至懒得下床走动,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是酥麻而沉重的。
忍冬替她着急,她却依旧将那药吃得漫不经心。只有忍疼知道,她从前甩手给自己巴掌的脾气已然叫这匆匆寂去的时光消褪得干干净净甚至是有些破罐破摔的赌气。然而时光匆匆,也不过刚两年而已,她却像换了一个人。从前,她虽不是个计较的人,却懂得自己究竟在乎的是什么,而今,她终日浸泡在满院的清冷寂寞里,愈发沉闷了,忍冬想,难道她是想抱着这浑噩过一辈子?
好说歹说,总算开了口。只是问她,忍冬,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然后愣愣地坐在桌旁烛下,捧着药,眼神毫无焦点。
忍冬咬唇,看她眼图下的青黑,唇色黯淡,还有枯散的发,不禁跺脚一股脑儿趴伏在桌上大哭了,然后抬头失控地扬起了声音,“你好端端的脾气都去了哪里?难不成偏偏要长到我身上,看着你难过得痛哭,你才高兴甘心?!”然后拎她去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哭着说,“你仔细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成了怎样一番是死是活的模样?!你不心疼爱惜自己,还有谁会心疼爱惜你?这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是存心在气谁?!”
成璧看着镜中的女人,似乎白白多长了十岁,她抬起手拢了拢了发,说,忍冬,你看这镜里的分明是一场人生,韶华易逝,一夕忽老。然后对着镜子,兀自掀了嘴角,笑着说,“我气谁?我能气谁?我就是咳出血来,拿帕子擦完扔了就是,我只是恨自己的命,恨它只能等着被时间驯服。”
忍冬哭着正要跑开,却被正坐在床边的她叫住了。她的声音是轻而浅的,说,这命就是一根燃烧着的烛,好在,现在的我还能决定它的燃与灭。忍冬,你过来,你帮我把蜡烛熄了,我累了,要睡了。
忍冬鼓起了腮帮,呼得一声吹熄了烛火。
夜,就此深沉了。月光缓缓滑进屋里,亮如白昼,她把手塞进枕下,摸索着,摸到一件冰凉的器物,戳疼了她的指尖,她抽出了,想往自己的腕上使劲割,然而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用帕子捂住嘴,呕了一口血,就着月光,她看见自己袖口处的一滩颜色鲜艳的红,微微的腥气。涟生的哭声就是这时候传来的,她惊醒了,咽了嘴里的血。睁眼,看着自己手指尖的那一条不大小小的刀口,如同做了一场苍凉的大梦,初醒了。
又隔了些天。她的精神略略好转,然而气温却一落千丈。一日夜里高烧,烧到发烫,她浑浑噩噩地吸气吐息,心想这样烧坏了心智成了个疯子也未尝不是好事,中了邪似的屏住了呼吸,老长一段时间后,脸涨得通红,幸而被忍冬发现了,连忙将她摇醒了。她餐眼,又如一场苍凉大梦,且又醒了。
这一季,是冬。萧条的景,空荡荡的寂寥。清晨起床时她干呕不止,骈看了名老医,才知道是有了身子。这才明了了,那些疏懒与阴郁不定似乎有个确实的理由。她想,她确实是被时间驯服了,彻底驯服了。大冬来临时,她的手脚竟生了冻疮,愈冰凉,愈严重,愈严重,愈冰凉。索性不管了,任凭它铺满手指,有时也难免心想,莫非这东西也是势力的,从不生在热闹人的手脚上,只单单挑她这样形单影只的长。
开了春,竟把一切浮在心上的心事都释然了,那些自暴自弃,那些憎恶,那些绝望……她帮着忍冬翻土,忙着栽花种草,看着草木在眼羊一天天的丰盛,夜露一天天的不再冰凉,心里似乎也有了些许的生机与期许,那单薄的心也渐渐一点点的丰盛了。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却没有明目张胆的来看望。只是隔着远远的,站在院门外看她抓了一把泥土的芬芳凑近了鼻子闻了闻,又撒在了脚边。薄薄的春衫终究没有掩盖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他看她略微笨重迟缓的转身,心被陡然拉紧了。他知道自己是在堵着一口气,然而在她眼底,他必定已成了凉薄绝情的男人。只是未曾想过,她曾或多或少的因为他这一口气,做了两场苍凉的大梦,都险些要了她的命。然而今日艳阳之下的她,能够释针抓一把泥土,是咽了多少血泪才换得,他根本不得而知。
第四十六章
这一年的初夏,院里的小池的荷花生得异常丰硕。
他来找她的时候,天际已经初露了暮色。两人久久沉默,直到天色彻底昏暗到了掌灯时分,忍冬捧着烛火推门而入,看见他,全然顾不得那么多礼节了,只满心的厌恶,替成璧。于是,僵着脸张口就问——你来这儿做什么?!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坐着,只是看着成璧,没有看向正在说话忍冬,至于她方才的质问他究竟听没听进心底也不得而知。
忍冬气不过成璧的不言不语,又连珠炮地说,我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说话,我不过实在是看不下去罢了!她彻诳彻夜闭不上眼睛的时候你在哪儿?她夜里咳嗽咳出了血拿帕子擦完偷偷塞在枕下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你冷血!你没良心!——
“忍冬,你出去吧。”她打断忍冬,开了口。
忍冬气哄哄地端着来时的烛火跑开了,屋里屋里微弱的光线骤然寂灭了。
“我——来看过你,只是不知该如何靠近罢了——”他的声音很平静,目光试图越过眼前的暗色,无奈却达不到她的眼里。
成璧摸黑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至他的手边,静【创建和谐家园】着,说,“不见也罢,我——”别过了脸,淡淡说,“——本就不想看到你。”
他心底一震,继而又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自嘲,然后默默接过了已经冷却的茶,轻声说,“身体还好?”
嗯。她答了他的话,然而心里也明白他想问的恐怕远远不止这一些,只是不想说。只一半懒散一半僵直着身子干巴巴地坐着,待她如同是个旧日战场上旗鼓相当的大敌般,戒备常有,却也随时打算下一刻的疏忽。
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委靡,终于什么也不再说了,只陪她静【创建和谐家园】了一些时间,走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甚至没有一句道别。
成璧待他走后,独自走到窗边,看一空的阒寂,散落了零星的星子,格局含糊不清,而月光却愈发通明透亮了,而她却什么也看不明白。她对着这扇空窗,拢了拢颊边垂下的松散的发,别在了耳后,愣愣出神。
转眼就到了盛夏,沈太太不行了。年前早就准备好的老衣裳,匆匆找了个老婆子替她穿上,只守到了半夜,她就开始急喘气了。涟生什么也不懂,然而站在一旁却汹汹地哭了。成璧酸着鼻子别过了脸,此情此景,她不忍心看见,如卉站在一旁扫过了她腆着的肚子,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冷的,没有叫她一声二嫂。成璧心寒,如卉分明不将自己看待成沈家人了,而她却仍然傻傻地守着。
沈太太走前,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表情也不显得挣扎后的狰狞,算是安宁地走了。这是成璧唯一觉得欣慰的。丧事【创建和谐家园】办得十分简单,灵堂黑白,哭声惨淡,只几个沈伯钊的老龙托人送来了几封吊唁信,其余的,知道也只当不知道了。成璧已然没了心思四处报丧,她只想一心求个安宁。那几日,天气也不好,本想赶在雨前出殡,然而,半途还是遇上了急雨,忍冬一手牵着涟生,站在雨里痛快地哭。
成璧往返都坚持步行,他走在最末,仔细牵着她,她也没有挣脱,他突然觉得这送葬仪式绝不仅仅是一个属于沈太太的仪式,似乎是与他有着什么关联的。一行人快抵达坟场的时候,他突然攥紧了她的手,蓦地别过脸来凝视着她,词气坚硬,“说,你到底正盘算计划着什么?!”
成璧别过脸来,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只冷冷说,我决定自己的人生,选择我想要的生活,与你何干?
他气急败坏,看她一脸清冷,也收敛了脾气,问她,依附着我过活下去,就这么难?
成璧说,我只恨你毁了我小半生里的一个字。
安。
如卉在出殡前就哭得昏厥了过去,她枕着雨声躺在从前的旧屋,想起了从前做姑娘时的种种,胡乱地抹了眼泪,忽而想起成璧的肚子,不经意地又想到了涂泊隽盾她的眼神,心烦意乱地捶了捶被子,扶在上头大哭了一场,聊聊的不详预感,强烈地困惑着她,她什么也不敢想了。
等到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成璧让忍冬去找从前的管家老罗,托他替她打听买家,她要卖掉这座大宅。没几日,老罗便领了人来,四下看了看,只说西院阴气重,其实颇为满意。成璧只一心想要尽快将它卖掉,将自己的意思告知了老困,老罗照着她的意思拆了价,那人便爽快地下了订金。
涟生还太小,至于她将要走多少路,流落去哪里,她全然不懂得,只隐隐明白了一些,那就是——她要离开这儿了,和二姑和忍冬。成璧不想耽误了忍冬,塞给了她一笔算做丰厚的薪金,意思明了。然而忍冬却不愿意,说,舍不得。
前后算来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一切就都打理妥当了。走的那日,夜色宁静温柔,如同一场借着夏夜的迷茫的逃亡,前方路途甚不明朗,草率而仓促,不过去意已是磐石一般无法移动半分了,身后抛下一座易了主的老宅,渐行渐远。她埋藏在沈宅里的小半生就此湮灭了,连同她一半早早逝去的韶华。至于还抛下了什么,只有她心里清楚。然而她已不想爱,更不想恨了。
她伸出了双手,轻掬眼前白花花的月光,捧在手心里,看着看着,那满手的月光就化做了半捧冰凉的眼泪。
第四十七章
碎玉跻着拖鞋懒散地从屋里走出来,推了门,看见院里的那株姿态勉强算做商讨的桅子,她走近了,看见满树横竖杂乱卧着大朵大朵雪白雪白的桅子花,她一边看着,一边粗鲁地伸手折了一朵,低头嗅了嗅,随意的插在衣襟上,往厨房的方向走。
厨房的老妈子都怕见到家里这位特殊的“客人”,甚至是厌烦。她们似乎也回想不起来,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涂宅里的。
¡¡¡¡ËéÓñ¶öÁË£¬ËýÏë³ÔËá²Ë¡£²»£¬ÊÇÖ»Ïë³ÔËá²Ë¡£ËýÊìïþµØ×ßµ½³ø·¿Ò»µÄ½Ç£¬Ëýϰ¹ßÓÚ×Ô¼ºÕкô×Ô¼º£¬ÓÚÊÇÏÆ¿ªÌ³×ӵĸǣ¬ËæÊÖ×¥ÁËÒ»¸ùËá²Ë£¬ÓÃÒ»Ö»ÊÖÄé×Å£¬Ð±¿¿ÔÚǽ±ßî¢íþ×ÅÖÜÔâÀ´À´»Ø»Ø¼Ùװ浵öÀÏÆÅ×Ó£¬°ÑËá²ËÒ§ÔÚ×ìÀï¸ñàÔ¸ñàÔµÃÂÒÏ죬ûÈËÀí»áËý¡£
凌霄还没走进来就看见碎玉的光影斜斜投在地上,她低头啐了一口,熟视无睹地笔直穿过她的身边,拿手连连在鼻子前扇了扇,冲着里间的女人们挑高了眉说,“今天杀了什么畜生,一股子腥臊气!”一脸指桑骂槐的鄙夷。
这些终日与油烟柴火周旋的蠢笨女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与凌霄之间也培养出了牢不可破的默契,无论她怎样变着法子唾弃和冷嘲热讽,似乎都能聪明的在最短的时间里意会,然后附和,有人说是猪下水,紧跟着就有人补充说,不是,是前年的猪下水,烂得发臭。
碎玉却依然是一副自如的样子,垂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咬断了最后截酸菜,嚼在嘴里,恶狠狠地吐出一点菜梗,抬起眼来,冷冷自唇边抛出两个字——【创建和谐家园】。
嫁过一次人的凌霄青白着脸,闪烁着嚣张而惨淡的颜色。她听完,猛得狰狞开来,转过脸来就揪住了碎玉的头发。碎玉猝不及防,遗落了一只鞋,赤着一只脚来抠凌霄的脖颈。这一场恶战之间,女人们最关心的是碎玉被最先护住身子的哪个部分,她们想如果是肚子,那么她们从初夏开始的估测大抵就是真的了罢,不过可惜,碎玉总是让她们失望。她永远都是一副豁出去的姿态。
这是十年后的涂宅,任凭女人们当着家,琐碎,争吵,斤斤计较。涂宅的男主人在任何闲暇时间都热衷于写信寄信收信读信再回信,其余的,不闻不问。女主人深居简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早在十年前就分房了。另外,他们还有一个长得谁也不像的儿子。
傍晚时分,涂宅的门外泊着一辆车,有几个丫头掩着嘴笑,都知道车里坐着的就是何老板,碎玉的“狗男人”,他是来接碎玉的。她们无一例外地将他想像成膀大采圆脑满肠肥头顶油光滑亮的老男人。
然而真正的何逸舟正斜靠在车旁,替自己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呛人的青烟过境,他自修长干净的指缝间看见碎玉表情松散地从门里走出来。
碎玉一把夺下了他夹在手里的半支烟,抬眼说,“再抽下去,你迟早要断子绝孙!”
何逸舟嗤笑一声,说,“想替我生孩子的女人能从这儿一路排到璧桥。”
碎玉私自把那半支烟放在嘴边深吸了一口,然后上了钻进了车,依靠着窗,有些倦怠的样子,对紧跟着她上车的何逸舟说,“我不怕生不出孩子。”又深吸了一口,呛得酸鼻子直流眼泪。
何逸舟看见她脖子的伤痕,问是怎么回事。碎玉说,被一只【创建和谐家园】的母猫抓的。他笑笑,不再多问,只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车一路驶去了唐公馆,推门是一屋子的男人女人,衣香鬓影,觥酬交错,推杯换盏。席上正坐着一个矮胖的男人,何逸舟恭敬地施礼,叫“唐老板”。碎玉懒散地瞥过眼,她最恶心这时候的何逸舟,怀揣目的,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惜一切。
唐老板对着碎玉笑着露骨非常,碎玉有些想吐,迅速移步躲去一边躬着身干哎,何逸舟的声音就在身后,虚伪又怎么的男人。她第一次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已经能微微感觉到其下的动静,还有一丁点只有她才能触及的隆起。说实话,她害怕。涂家的女人们等着看她出丑,明里暗里的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想她只有更高兴更不在乎才算对得住自己。
她咬咬牙,也就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在乎了。
何逸舟点烟站在唐公馆外对碎玉说,唐老板想要你留下来。
碎玉哼了一声,挟着眼角的湿润,说,“替我答应了?”
何逸舟点头。
然后碎玉说,“你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偏头咬牙说,“滚!”然后径自走进了唐公馆,硬是留给了他一副风情万种的背影。
深夜,碎玉赤脚从唐公馆的大门走进来,脸上妆容颜色已乱,发丝松散,仍旧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挺直了腰板,从容地出了门。头顶飞下了一双鞋,是唐老板【创建和谐家园】着上身从二楼的阳台上狠狠砸下来的,前后两记闷声,裹着尘土跌在她的脚边。她低头捡起了,看见那辆熟悉的车还停在门外,她甩手使劲将两只破鞋扔在了档风玻璃上,骂道——何逸舟,你这个畜生给我滚出来!
何逸舟熄灭了烟,下了车,站在门边看她表情绝望碎裂,心没由来地抽了抽。
“过来!替本小姐穿鞋!”
何逸舟当真拎了鞋走了过来,亮铮铮的月光,修长的影,被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