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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VIP完结]尽韶华》-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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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玉不知道了,不知道了……忍冬姐姐,你别不要碎玉啊……”碎玉懵懵懂懂的,可她也知道她偷听来这些是极其不应该的,这个平日里嚣张顽皮的麻木孩子,终于第一次懂得害怕了。

        忍冬一把搂过碎玉,把昨夜蓄在眼眶的眼泪甩了下来,她说,“苦命的孩子,你是注定在沈家扎不了根的,你要飘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碎玉不知道忍冬话里的意思,后来,忍冬给她换了一身儿干净的衣裳,把她领到了沈太太的屋子。

        隔天,戏班的人就走了,也带走了碎玉。

      第三十九章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鱼缸里的水面恍若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长了一大层绿茵茵的浮萍,那金鱼依然摆尾游弋在里头,无比安宁的,小涟生咿咿呀呀地学话了,她该叫成璧做二舅妈,可是成璧却觉得舅妈总是不如姑姑来的亲昵,便试着让涟生叫她姑姑,叫她二姑。涟生伸出【创建和谐家园】嫩的小手轻挠着成璧的脸颊,小嘴里咕咕叫个不停。

        成璧偶尔看见安海,他在凌霄的臂弯里安静的犹如一只吃饱了睡着了的小畜生。小畜生会一点点的长大,一切丑恶的惹人哀伤的秘密都会随着他的长大而被暴露开来,他额头上的那块隐隐的胎记像一个诅咒,诅咒着如卉。说到如卉,她的身子经过生养,却并没有明显见得比姑娘时要累赘臃肿,依然细溜溜的人儿,倒是嘴角眉梢生出了些小妇人似的柔软与温雅。

        成璧想,可怜的如卉。而她自己实际上更可怜,因为她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也就不必担心再失去什么了,所以她不怕涂泊隽。成璧只怕这一切会叫如卉伤心,叫可怜的如卉哭断了肠子撕碎了心肺。每每想到这儿,她的哀愁与恐慌就像这连绵雨季里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能在一夜之间,就生出好些来。

        三伏天,骄阳炽烈。沈太太的身体熬到现在已经不中用了,解手问题成了最棘手的。家里只好请来一个木匠师傅,将她的木板床卸下来用锯子在中间抠出一个【创建和谐家园】大的窟窿。那木匠在家里锯了好几个时辰,木屑子浮了满屋子的一地,丫头们只好提着小扫帚蹲下来仔细地在地缝里清理,然而一蹲下来便是一股恶臭,胃口浅一些的能当即就作呕吐出来。这股恶臭来自于沈太太,准确的说来自于木窟窿之下的那只木盆,里头盛着她的粪便。

        沈太太的下身已经不再穿裤子了,整个人几乎是光着身子的,只能用薄薄的一层毯覆住身体。天气太热,整个屋子里的气味令人作呕。这一切的一切让成璧不忍,便抽空去替她翻翻身擦擦身子。沈太太已经不能说话了,成璧替她擦身子的时候,看见她吃力地伸出了自己那只枯老的手试图遮住自己的下身。成璧一下子明白了,沈太太是要穿衣裳,不要光身子。成璧伸手拽过被单轻轻覆在她的身上,然后愣愣地坐在床边,眼泪簌簌地掉了一襟。

        这就是人,可怜的人。经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那酸甜苦辣统统都得尝一番,可是等到走完这一遭人生,却更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立秋过后,天渐渐凉了。期间,如歆来过一封信,信里娟秀秀的字里行间尽是不舍。她一个字也不提自己,只是断断续续地写着涟生,涟生……如同梦里独自的呓语。而成璧捧着这一张薄纸,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笔一划的不舍一点点地勾起了她的不忍,就着烛火眼泪把黄皱的信纸晕湿了。忍冬劝她烧了罢,她揉烂了却又展开来,说,“实在舍不得这一纸的不舍。”让忍冬拿一只梨木盒子将它工整地叠好了,装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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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露。鸿雁来宾,雀攻大水为蛤,菊有黄花。

        夜里露气很凉,清晨早起,就着月光日光和星光总能看见屋檐下滴落了的一圈露水,它们在三光下泛着清冷的白光。成璧踏着白光往祠堂的路上走,鞋面叫草尖的露水侵湿了一半。她跪在大圆垫上,掌心相贴,迎着香烛微微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影子让门外的光华遮罩了,斜而笔直地将他的黑影投射在地上,也遮盖住了成璧的半边肩膀。

        这一刻,成璧想她的心再没有像此刻一般清净了,杂尘就在她闭眼的刹那间全都沉到了心底,她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醒。

        她没有睁眼,只是轻轻问身后的男人,“你究竟想要从沈家得到什么?”

        男人说,“你,和你的服从。”女人对男人的服从。

      第四十章

        晨曦是在瞬间爬上成璧的脸的,她在布满自己一脸的晨曦中深深埋下头去。

        她的心情在匆匆时光里被洗濯得清澈而空明,在烟熏雾绕的尘埃里落定。她能够在炎热的三伏天里【创建和谐家园】,薄薄的衣裳不晕一丝汗渍,因为她的心就好比手边的木鱼,木鱼在敲击中那声音显得空空如也,而她的心,实际上也已然空无一物了。只除了悲悯。对苦婆婆,对沈伯钊,对如歆,对沈太太,对如卉。她仰起了头在晨曦的恬静里闭上了眼睛,她咬唇默念,如安,我该怎么办?

        天一日日的渐凉了,所有的景色渐渐萧瑟了,沈家也在一夜又一夜的苦霜中被打得苍老了。碎玉的新棉袄取了回来,就放在忍冬屋子里的矮柜顶上,忍冬在夜晚点烛时总会就着烛光抚着那缎面一遍又一遍的,熄烛时又将它搁在了一边,心想,明天,明天吧,我一定拿去太太的房里。

        然而隔天,又不舍了。如此来回,一日又一日。

        然而日子也就本该在像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的。这毫无道理可循,却又是由不得半点通融的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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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也说了决不会贸然侵取,因为他要服从。冷凝的嘴角清癯的眉眼,不逼迫,分明以退为进。这一切,成璧是明白的,她更明白他稳健的脚下踩住的分明是她不为人所窥见的怜悯之心。

        他沉默地围困住了她的同情心,已经胜负既定了。成璧也明白。不过,她想她究竟还剩下些什么呢?无非是一副单薄的身,哪里还有其他。

        小雪。虹藏不见,天气上腾地气下降,闭塞而成冬。

        涟生原本是睡在成璧屋子里的,这孩子乖巧,却爱极了清爽,但凡身上一丁点的污噪,保准大哭。成璧一到冬天便手脚冰寒,夜里起夜照顾实在吃不消,就让忍冬在为涟生缝了好几片尿垫,重叠地铺在涟生的身下,原以为孩子【创建和谐家园】上三把火,湿了尿也不碍事。谁知道涟生竟在哭闹,无奈抱起来了,定是一大泡尿,而尿垫却热乎乎的,一点也不湿。忍冬爱死了涟生,说这孩子省心懂得疼人,让她大冷天的少洗了多少尿片,成璧说,或许是省心吧,不过定是个顶爱干净的姑娘,恐怕将来也是如此的,只怕长大了也像如歆一般不得人亲近。忍冬说,这性格都是与生俱来的,四小姐本就是这样的人,况且二爷也……忍冬说到这儿忽地停顿了,她想到了沈仲堂,沈伯钊一去,他也离家了,至今未归。成璧叹了口气,抚了抚涟生的后脑勺,轻声说,涟生,我只愿你健健康康地长大,有二姑疼你。涟生突然应了声,咯咯笑了,忍冬也忍不住笑了,说,招人喜欢的小小姑娘,跟我回屋困觉。说完,便要从摇篮里抱起涟生,谁知涟生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忍冬想到刚刚才把的尿,而且这个时辰也不会饿的,连忙贴了贴她的额头手心,说,“怎么了,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了?”

        成璧猜涟生除非是哪儿不舒服了,否则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大哭的,可俩人检查了半天也不见有一点没被照顾好的,可涟生却还是大哭不止的。

        忍冬笑说,“恐怕是知道将要睡我屋子里去了,是舍不得离开你吧,说这么大的孩子是小畜生,真是冤枉她了。”连忙低头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秀气的鼻说,“放心,就在隔壁,明儿一早就能见着二姑了,至于我呢,也不是会在夜里吃孩子手指头的小鬼。”

        成璧是看着忍冬和仍旧在哭着的涟生出门的,阖上门的时候,她看见一小片雪花从天而降,伴着清冷出奇的白光绒毛似的一小簇,她想又是一个冬了。

        少了涟生,这夜晚在烛火下,愈加显得漫长。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半边墙上,墙面有些斑驳了,黄褐不清的颜色,她独自坐在那团黑影之下,显得更渺小了。她熄灭了烛,和衣平躺。后来雪一定是大了,扑扑得一层从屋顶坍塌了,砸在廊下的台阶上,发出了一记沉重的声响。那声响之后,一切又安静了。安静得让她不安。直到屋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才闻见了风雪的气味,是寡淡的,是薄凉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安了。

        那是一双冰凉清瘦的手,攥住了她的,同样是冰凉清瘦的。他贴向她,她便被围困了。

        成璧在头顶他的气息里背过身去,听见他问,这算不上是你的服从。她的锁骨被自己极度蜷缩的姿势弄疼了,无边无际的黑,她好像又看见了如安曾留与她眉角的那片云,无比安宁的那片。她冷静的出奇,说,我只剩下这幅空无一物的身子了,可我……终究是沈家的人!她的唇齿还是颤抖了。他在黑暗里紧紧环住她说,你是我唯一想要从沈家真心得到的,不论你信或不信。

        屋外的风拍打着窗面,一声咔哒轻响,疑似窗外的声音。此时此刻,无人留心。

        那片云终于缓缓落下来,堆积在她的眉心,成璧伸手用宽幅的锦绣袖口掩住了自己的脸,因为她怕它们会漂浮不见,更怕自己的眼泪会滑下来。她问他,这一切是否会有期限。他却说,或许有,因为我们都会有老去的一日。

        一切陷入无声了。没人知道屋外的雪,到了明日会积多厚。

        忍冬踏着雪回屋,她的衣裳里灌了好些风雪,她瑟瑟发抖地合上了屋门,涟生仍然在哭。她含泪嗅了嗅冻得通红的鼻子,然后俯下身来抱住了涟生,哽咽着说,“乖孩子……你是不是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愿离开二姑的屋子?”忍冬枯坐在涟生的摇篮旁,停滞着视线,只是用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摇篮脚,摇篮轻轻摇晃着,涟生还在哭。涟生,你知道我在哭什么呢?我怕有一天你的三姑会恨透了可怜的二姑,天知道她都为了什么。我懂得。所以我哭了。你也懂得了?那做什么要哭得这样伤心呢?

        忍冬泣不成声,抚着涟生的颊说,如果可以,我倒情愿你永远也不要长大,长大意味着苦泪酸债……

      第四十一章

        清明。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见。

        涟生已经能够稳稳地走路了,这小小的孩子难得的沉稳,常常随成璧待在祠堂里,却听不到她吭半声。她乖巧地同成璧一起吃斋饭,饭后,忍冬便来抱她回屋睡午觉了,成璧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顶,忍冬抱起她不再逗留了。听见她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成璧才连忙别过脸来,微微弓起了身子,剧烈地咳嗽,咳麻了心肺。紧接着,她捂住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叹息。

        这深夜,是四月的夜,月光停歇在屋子的一隅,明晃晃的白光,久久地甘于停留了。然而它仍在时间的驱使下缓缓滑动着,滑过琉璃屏风,又滑过黄花梨木的矮脚凳,最后驻留在床榻上。这本是月光抵达不了的地方,所以算是越界了。一旦越界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就像他和她,关于这些,成璧是明白的。

        她的身体在月光下,白玉一般,微微蜷缩着,精疲力竭。而男人的欲望却是深不见底的,他狠狠地握住了成璧单薄的肩,却没想到,竟融化了自己的指尖,柔软了,柔软得不可思议。可力气仍然是在的,他却不自知,他以为自己是温柔的,掐住了她的肩。将她结结实实地纳在自己的身下,他要她,要她温柔的包容,一遍又一遍的。然而失控时,却仅仅是她的手在夜里颤抖着揪住他的发。最后,他就深陷了,栖居在她的身体里。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感觉,她却什么也不告诉他。他在夜里摸索到她的手狠狠握住了,抑住了一半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这是在惩罚我,所以你一个字也不对我说,不告诉我你的感觉,不告诉我你的这儿究竟装着什么。”

        他伸出了大手轻轻放在她的胸口,然而整个身体却因为那女性的柔软而痉挛坚硬了。她找到他的手,却又被他密密匝匝地裹住了,他极尽缠绵地俯身在她胸口耐心挑拨,声音粗噶,沙哑地附在她的耳边说威吓道——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成璧说,“我心里早就空无一物了。我若是想惩罚你,就会将你装进我的肺,我每咳一次,便牵连着你狠狠颤动一次。”

        他冷嘲,“这就是吃斋念佛之后你说出的话?”再好笑地按住她的手握住了自己,身体一阵轻颤。

        事后,他问她的咳嗽究竟是怎么回事,成璧朝床里面缩了缩,声音冰凉,“我的死活是自己的,和你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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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璧别开了眼睛,只说,“拿开你的手,你捏疼我了。”

        涂泊隽忿忿地松了手。他想他千方百计想要占领的女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她对他的深情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罢了,他收起就是。偏偏要与他针锋相对?也罢,男人永远都有让女人折服的方法和优势。只是未曾想过,得到了,眼前却又热烈地铺展开了另一场竞逐。

        夜里的月光,洋洋洒洒地铺展在她脸上。他站在窗前,站了许久,以为她在熟睡中了,才推门而去。

        四月深夜的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他走进了夜的深处,往回看,却见她的窗口竟渗透出了烛光。她根本就没睡,他等她熟睡,她却在等他离开!

      第四十二章

        这一年的五月,雨水好似赶趟儿,一场接着一场。这一季丰沛的雨水和绵软的阳光,喜了院里院外的植物,它们旺盛地滋长着,六月未至,却已然一派郁郁葱葱的架势。这一季时而燥热的天气常常叫成璧心神不宁,在这万物疯狂滋生的光景,她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也在暗地里生长着。

        沈家的老宅飘摇在这五月的风雨里,愈加显得陈旧了,有的屋顶的瓦片碎了几处,雨水层层渗透进来,屋角便有了浅黄色的雨水痕迹,阳光下,是斑斑驳驳的颜色。涂泊隽在城南置了一座大宅,打算图个好日子举家搬迁。而沈太太却不肯挪个身子,这座老宅在她看来不仅是一座容身的砖头盒子,地基底下扎着的是沈家的根。她拍着成璧的手背絮叨,我已然半个死人了,决计不能从这张床挪开半步的,否则我定是我不长久的,你们都走吧,走吧,只留我一人老死。

        这根本是自暴自弃的话,成璧哪里会听不明白,她说,我会陪着母亲一同守着这儿的。

        沈太太的手松开了成璧,在脸上随意地抹了一把,然后抓过下巴下掖着的被褥,擦干了一手心的泪,费力地背过了身去,淡淡说,“这个家乱了,可我还得守着!”

        成璧不说话,屋子顿时寂寥了。一个丫头捧着药进来,沈太太半靠在床头咽了药汁,叹了口气,又说,“年前的老药师留下的药方子一直吃到现在,舌头都失了味觉。这些大夫们向来只说,只能医病,不能医命。我知道我这条老命也将不久了。”

        成璧仍旧不说话。

        “家里的事情……如歆也好,涟生也好,我临了了,终究也不想她们恨我,你待我好好养大涟生,算起来,她也算是沈家唯一一条血脉了……至于如歆,她本就不是沈家的人,走了也好,只是与仲堂之间,只怪缘分了。”

        这是成璧第一次听沈太太说起如歆,她早就想过若是如歆真与沈仲堂是叔侄,恐怕沈太太早就将甫生下来的涟生溺死在水里了,她的眼底怎会容得下这一粒沙?至于如歆的身世,此刻再提,又有何用。成璧只知道这恐怕在沈太太看来是一条绝大的忌讳,否则,若是有其他的方法,也不会让如歆与涟生分隔,毕竟,母子连心,拆一对母子,如同在捣烂一颗心。可是安海呢?她竟是只字未提。

        “至于你,等我去了,你就将这座宅子卖了……”沈太太隔了许久,才缓缓说,“吧……”

        成璧听完,只轻轻点了点头。

        “如卉是开朗,不过自小便争强好胜……我只是怕日后吃亏的是你……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沈太太说到这儿,又长叹了长长一口气。

        成璧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却见沈太太已经微微闭上了眼睛,只说,“我虽然人躺在这儿,可我的心明镜似的,什么事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苦处,你大可以只身走了……你是真心对沈家,将自己看做沈家的人……”

        成璧也不再多说了,站起了身,临走前替沈太太掖了掖被子。

        五月的夜,草腥味随风而来,扑鼻。廊道上洒落着一道如水般的月光,往前移动着,便看见一双脚抵在脚尖。

        “搬!如果你不搬,我就一把火将这儿烧成灰烬!”威胁时,他竟觉得牙齿果真是会格格颤动的。

        成璧别过脸微微斜过身子朝前走。烧成灰,我也不走。

        他堵住她。他不言,她不语。其实各自是赌一口气。

        蓦地,他将她逼到廊柱,捧起她的脸,索唇,吻住。蛮横无礼的。

        成璧觉得背抵在冰凉的石柱上,头顶却冒出来一股热流,她伸出了一只手,顺着他的脖子往上直到揪住他的头发。

        他任她不依不饶地揪,也不反抗,只是心里想,恐怕只有此刻她才像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老实做个折服在女人修长指甲下的男人,竟是他从未想过的。不对!他怎么能做个那样的男人?不能,于是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腾出了一只手耐心吃力地与她周旋,只是怕手里的力气大,伤了她。

        夜光下,两个人,乱糟糟的四只手。

        待松开时,成璧襟前的盘扣丢了两只,顶着一头蓬蓬乱发,就着月光看他脸上被指甲拉开的红痕,心里是酣畅的,只是眼底却蓄了一汪泪。

        他心疼了,疑似自己抓痛了她,便伸出了两只手将她紧紧环住了。

        成璧踢他,踩他,恨不能大叫,举起手来,让他旧痕添新伤。

        他抱住她,心哆嗦了一下,问她:“恨我?”

        他话音一落,成璧蓄了一眼的泪就松开了,她抑制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我恨你,恨你活生生将我变作了另一个可怖的女人。”

        “我不过要你承认你是我的,当真就这么难?”他沉吟了,将她抱起了,踏着月光往前走。

        “我永远都是自己的!至于你,你想成为谁的,与我无关。”成璧自他胸膛里别过脸来。

        “若只是想与我撇开关系……记住了,不管你用任何方法,都不要伤了自己。”仍是一般坚硬的语气,末了,又询问道:“搬?”

        不搬。

        然而隔天,修缮老屋的工匠却在一早抵达了沈家,他们迎着晨曦开工了。

      第四十三章

        九月的午后,落了一场极大的雨。雨停了,涟生在院子里踩着一汪汪的雨水,爽朗稚气的笑声一直飘荡着进了屋子。成璧午觉后,推门看见涟生小小的人影儿,正蹲在树影下,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她远远地站在窗前看着看着……

        忍冬见她出了神,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她身边,伸手递给了一条帕子。成璧接过了,下意识地拭了拭眼角,猛觉惊觉自己竟哭了。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向着窗外涟生的方向,一边抹净了眼泪,一边轻笑道,“忍冬,你看我人是越来越老,不过却越来越不如个孩子了,不为了什么就哭了。只不过是我见涟生一人站在树下玩耍,竟觉得她孤伶伶的可怜,我想恐怕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孩子会比她更孤单了。”

        雨后的阳光穿过树的身影,投射在地上的树影已然被叶片剪得支离破碎。

        忍冬说:“这院子本就大,现在三小姐带着安海一走,好像家里就更大了,空阔阔的。”

        成璧没接话,只是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嘱托忍冬把涟生领回来睡午觉,然后脱了衣裳又躺下了。

        成璧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涂泊隽正一声不吭地站在窗前往外看,桌上置着一杯茶水,已经见了底。她知道他向来喝茶是极慢的,总是说喝茶是忙里偷闲,苦中作乐的事情,喝多了所有情趣也叫白水冲淡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与喝白水并无异样。所以越是珍爱的,就越是要懂得浅尝辄止。

        成璧看着男人清瘦挺拔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竟似乎有种和他已相识很久很久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见他不转身,只听见他忽然说:“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词气里的漫不经心,差点让成璧忽略了他不经意夹杂着的嘲弄。她生气了,忍不住反唇相讥,“我看什么都行,就是没在看你!”等到听见自己尖锐的声音,才惊觉这短短几字,竟是一字字从嘴边挤出来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禁被这样的自己吓了一跳。

        他听完却轻轻笑了,说,“年少时,年轻气盛,但凡遇到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的人,我一定会揍到他满地找牙为止,而现在却十分怀念从前的感觉。”说完,想到自己的过去在她看来全然是一片空白的,没什么可提的,于是又摇摇头,说,“不过没打过女人,不敢打女人,因为女人实在是太招人麻烦。”

        成璧隐约又听见屋外传来了点滴的轻微雨声,初秋,阴晴不定的。她走近了窗边,又下雨了。

        他望着雨,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至了怀里,缓缓开口,旁若无人的,说一年四季的雨就数秋雨最惹人怜惜。春雨,再酣畅也像过场,颇有敷衍人的感觉,盛夏的雨,拍打繁花,是最伤的,至于冬天,那自然不必说了。他顿了顿,把下巴枕在她的头顶,妯同想到了冬,便想汲取些温暖,又说,“我最怕冬天的雨,冷得只好用格格作响的上齿咬住颤抖下下唇。”他沉吟,“这一季最残忍,硬是要让人遭受许许多多莫名而疼痛的皮肉之苦才肯罢休……如果可以扭转天意,我最想做的,就是将冬彻底铲除了,哪怕一个时辰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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