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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突然被注视，金香明显惊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对面似笑非笑的郁边城，随口应了一句，“他是——呃，天才。”

  “天才？”齐开蓝略嫌夸张的叫了起来，然后把一只手放到金香肩上，另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扭头故作认真的看着金香，“我怎么没觉得你会是天才的妹妹啊！”

  金香瞪他，甩掉他放在肩上的手，“谁告诉你天才的妹妹就一定要是天才？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是，没问题！都听你的！”他笑起来，重新转向郁边城，这次端端正正的坐直了，但是一只手依旧搭在金香后方的沙发座背上。“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郁边城坐着，淡淡地看着对面两个人的举动不动声色，直到齐开蓝开口问他，他才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我想知道你哥，也就是齐开褚，他有没有留下遗产？”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却明显的沉默，然后被齐开蓝的闷笑声冲破，但只是数秒，笑声就停止，郁边城听到从这个大男孩口中第一次传出来的冷静地不似他声音的回应，“你怀疑齐家的人？”

  郁边城冷静地看着齐开蓝，对方脸上已经没有了原有的那种无谓地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不同以往的严肃。他摇了摇头，“不，至少目前我没有怀疑，但是，身为简千屈的律师，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你为什么不问我大哥？”齐开蓝接过招待端来的橙汁，把其中一杯递给金香，眼光不再直视郁边城。

  “你说的，他古板有余。”郁边城说道，注意到金香闷笑了一声。

  “啊哈，所以你就来问我？”再度看向郁边城，齐开蓝脸上的表情已经回复到原来玩世不恭的样子，“真是会抓机会啊，郁大律师！你是看准了我无法拒绝金香么？”

  金香原本笑笑的表情倏地隐去，然后偏头瞪了他一眼。齐开蓝视若不见。

  “你可以回答么？”郁边城盯着他。

  “没问题啊！”齐开蓝拿起杯子，抽掉吸管，一口气喝掉一大半，“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再说，我们家不光彩的事还少么？”

  第四章 遗嘱（续）

  他调侃的表情相当浓厚，但是语气却说不出的令人有些同情。郁边城下意识的看向金香，不出所料的看见她同情地望向齐开蓝，眼里满是同情和安慰。有些好笑又好气金香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泛滥的同情心，郁边城把目光转回齐开蓝。

  “严格说来，我哥没有什么太多的遗产，但是我大妈有一笔数量相大庞大的遗产。”

  “你大妈？”郁边城有些错愕，这个回答超出他的意料。而脑海中一闪而过启白那张愤怒而压抑的脸则让他开始确信，这个案子，真的如他先前所料，会让他陷入挖豪门隐私的困境当中。

  “是，我大妈！”齐开蓝失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看到郁边城脸上一瞬间的僵滞。“看来你对八卦媒体看得不够多啊！有很多时候，八卦新闻离真相相当近呢！”他的口气略带奚落，“我爸一共有四个孩子，当然，这是目前众所周知的，至于会不会有其他的，那就很难说了。”

  “死掉的是齐开褚，很可惜啊，只有他是我大妈亲生的，大哥、我和开绿都是私生子，”他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当然他就是我爸最宝贝的。不管怎样，血统纯正嘛！老头子这辈子最想要的也就是身份地位，这些只有大妈可以给他。这个你应该知道吧，我大妈姓刘。”

  郁边城点点头。

  “不过，老头子也够厉害的。也就是一个Q大毕业的学生，可以一路往上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还可以把大妈管的服服帖帖，对他的风流韵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嘿嘿，也算是遗传吧，我哥也是出了名的风流大少。”齐开蓝说到这儿突然转向金香，“不过你放心，我可和他们不一样。我保证对你一心一意——”

  “拉倒吧你，闭嘴！”金香的脸蹭得一下红到耳根，恶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下，直到齐开蓝真的闭嘴，她才拿起饮料喝了一口，连看都没敢看对面的郁边城一眼。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齐开蓝嬉皮笑脸的咕哝了一句，继续说下去，“大妈也不愧是出生军人家庭，所以临到死的时候还是出了一口恶气，她把她名下所有的公司、股份都给了我哥，嘿嘿，要不是我哥莫名其妙死了，老头子一分钱都捞不到。”

  郁边城的心沉了沉，“那你哥有遗嘱么？”

  “嗯，天知道他有没有。也许他有，但是他死的这么突然，根本没人知道。不过，”齐开蓝把两只手抱到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冲着郁边城扬了扬眉，“这不是关键，因为，根据我大妈的遗嘱，我哥在婚前并不能拥有这份财产。他有的只是他自己名下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而已。”

  “那现在你哥死了，你大妈那份财产怎么办？”郁边城的食指开始敲起咖啡杯。

  “这就是关键啊，”齐开蓝语带挑衅的说道，“只有我哥结婚，这笔财产才能归属于他。而我哥没有结婚的话，这笔财产，”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音调显得颇具戏剧性，“将由齐家的直系亲属所得。”

  郁边城原本沉下的心一瞬间飞扬了起来，但是齐开蓝眼角流露出的恶作剧似的笑意却让他不敢大意。

  “啊，我还说得不够明确。”齐开蓝笑笑，坐直了身子，手又搭回金香身后，“实际上，如果没有多多，老头子可以拿到最多，他将得到公司和股份，剩下的不动产和存款之类的则由大哥、我和开绿平分。可惜有了多多，老头子那一份必须和孙子平分。”

  郁边城呼出一口气，感觉数日来郁结在胸口的一口闷气终于得到了些许的抒解。他知道齐开蓝的想法，但是，对于他来说，总算是有了一个突破口。他微笑了一下，相当诚恳地说，“谢谢你的帮忙。”

  齐开蓝勾了勾嘴角，不甚在意道，“希望你觉得有用。”随即扭头望向金香，“怎么样，我的表现如何？”

  “谢啦！”金香没理他，急急得看向郁边城，“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别漏了什么啊？”

  “可以了，”郁边城站起来，对着齐开蓝伸出右手，“再次感谢你的帮忙。”

  “别这么客气！”齐开蓝没起身，只是很随意地伸出右手握了握郁边城的手，“我只是看在金香的面子上。”

  郁边城笑了笑，收回手，拎起公文包，“那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转头看向金香，有一瞬间金香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她只是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郁边城轻轻颔首，收回目光，转身往服务台走去。

  在服务台那里结了账之后，他走向停车场。停车场里车子不多，齐开蓝那辆敞篷车显得尤为扎眼。郁边城开门的动作停顿了半秒，然后把公文包扔进后座，打开前门坐了进去。系安全带的时候，眼角余光扫过咖啡店的大门，正巧看见齐开蓝和金香已经走了出来。齐开蓝说着什么，金香站在门口摇头，持续若干时间之后齐开蓝拉住金香的胳膊往这边走过来。郁边城收回眼光，发动了汽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从两人身边擦过。

  回到事务所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前台小姐正在收拾东西，看见郁边城，连忙捋了一下头发，开口道，“郁律师，您刚才有一封信，我帮您签收放在办公桌上了。”

  郁边城脚步停了一下，随即朝Lisa点点头，“谢谢！”

  推开门，直接走向办公桌，看见桌上果然摆着一封信，郁边城把公文包放下，眼光掠过前缀直接看向信封右下角，果然写着“简缄”，他又伸手拿起信封，触感颇厚，他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老实说，他曾经怀疑过简千屈只是敷衍他，所以直到真的看见这封信，他才终于在接受这桩案子之后第一次感觉心里塌实了不少。

  齐开蓝的话虽然依旧不能完全排除简千屈谋杀的可能性，但至少证明了齐家的其他人也都有动机。毕竟，根据他之前的了解，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起码足够让这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起贪心。

  而这封信，他想，也许可以给他另一个更好的说法。

  第二部 齐开褚 第一章 恶梦

  一封雪白的信笺从写字桌上晃晃悠悠地飘落地面，直到有人推门，站在桌前的女孩才回过神，慌忙捡起落在地上的信。

  “千屈，总算找到你了，话剧社的社长发了疯一样一直在找你。”一个女孩子从门后探头进来，“要不是楼底下的阿姨不肯，他会直接冲上来。”

  “哦，有什么事么？”简千屈把信下意识的背到身后，秀气小巧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嗯，他说有好消息要亲自告诉你，你还是下去看看吧！”女孩子的头又嗖地缩了回去，门轻轻地被碰上。

  简千屈叹了口气，心思重又飘回手中的信上，把女孩子的话完全忘到了脑后。

  “千屈，

  好久不见，希望你过得很好。

  我并不想打扰你目前的生活，但是现在有一件糟糕的事情必须通知你——我因为帮朋友担保而惹祸上身，被【创建和谐家园】逼债，公司已经宣布破产。我已经无能再照顾紫杉了，所以她未来的生活只能依靠你了。

  我知道你自己一个人过得也很不容易，但是紫杉是你唯一的妹妹，而且看在过去我曾经帮助过你的份上，请你务必要照顾她。三天后，我的房子就将被债主收走，紫杉将无处可去，而她甚至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所以，我想还是由你来告诉她。

  请原谅我的无能与软弱，同时感谢你的帮助。

  祝 健康顺利！

  方震东

  1998年7月2日”

  7月2日，三天后，也就是7月5日，今天，今天是——

  千屈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眸倏地睁大，5号，今天就是5号，那么，那么今

  天叔叔的房子就会被收走，而紫杉甚至还不知道。

  “糟了！”

  千屈惊呼了一声，随手拿起床上的包冲了出去，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冲到一楼，冷不防被一直在宿舍楼下团团转的话剧社长拦住，“千屈，你总算下来了。你知不知道上次你替我们写的那个剧本拿了奖——唉，唉！”

  千屈冲开社长的阻拦，“对不起，我有急事。”拼命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后面还跟着昏头昏脑的社长，“等一下，等一下呀！”

  千屈跑到校门口，正巧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她直接冲上车，关上门，对司机说，“HS路。”

  剩下话剧社社长颓丧的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汽车绝尘而去。

  出租车在镂花铁门外停了下来，一堆男女老少围在周围悉悉嗦嗦地议论纷纷，千屈心底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不妙。付了车钱下车，她站在门口，清楚的听见嘈杂的人声从里面传出来，腿不自禁的有些发软。

  拨开人群走进大门，看见一堆人从房子里搬着东西不时进进出出，屋外的花园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家具。千屈心跳逐渐加速，以至于包里传出的CALL机声音都没有听见。

  “放下我的小提琴，还给我，还给我！”

  突然一声尖细的声音传进耳朵，她心头猛地一抽，往声音来源处望去，正好看见瘦弱的紫杉和一个比她至少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在争夺一把小提琴。她原本洁白的制服上已经沾上了泥巴和不知道什么的脏污。

  “妈的，叫你放手听不懂么？再不放手，当心我揍你！”男人一时之间竟然挣不脱女孩细长的胳膊，爆出粗口，一边抡起拳头。

  “住手！”

  千屈冲过去，用尽全力推了男人一把。

  “姐，姐！”紫杉猛然看见千屈，原本倔强的双眼刹那间蓄满了泪水，声音打着颤，“帮帮我！快帮帮我！我不知道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推力一个趔趄，手也从小提琴上松脱了，火气顿时上扬，怒气冲冲地朝千屈冲过来。千屈把紫杉往身后一藏，忍着开始发抖的身体，故作镇定地说道，“有话慢慢说！”

  “啊，哈！”男人愣了一下，怪叫起来，旋即用一种轻蔑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起千屈，慢慢收回拳头，“你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姑娘？方震东和你什么关系？”

  “他和我没关系。”千屈强忍住声音里的颤意。“但是她是我妹妹。”

  “妹妹？”男人狐疑的眼光在千屈和紫杉的脸上转来转去，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句，“娘的，搞不清楚你们什么关系。但是方震东欠我们钱，叫他出来还钱，否则就得把所有东西抵债，如果再不够，就得看我们老板的心情了。搞不好，嘿嘿！”他不怀好意的瞟了千屈身后的紫杉一眼，千屈明显感觉到紫杉因为怒意和恐惧而发抖的身体贴着自己，“他侄女也得抵债！”

  第一章 恶梦（续）

  “姐，他骗人，他一定在骗人！叔叔怎么会欠他们钱？”紫杉一只手抱着小提琴，一只手紧紧抓住千屈的胳膊，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和紧张的泪水。

  千屈心缩成一团，反手抱住她，一边努力昂起自己的头正视面前的男人，“你们不要乱来，我可以报警的！”

  “报警？嘿，小姑娘，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不然你叫方震东出来，不要做缩头乌龟。”男人笑起来，周围的人也被三个人的争吵陆陆续续吸引了过来。

  千屈愈发紧张，却仍强撑着站着不动，一边扭头轻声问紫杉，“叔叔呢？”

  “不知道！”紫杉抽抽咽咽地摇头，“我一回来就看见一大群人在往外搬东西，我喊叔叔也没人回答。结果这个人看见我手里的小提琴就跑过来抢。”

  “小提琴的钱我会给你，你不要抢！我先去找方叔叔！”千屈转头对男人说。

  男人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只要你找得到！”

  千屈拉着紫杉跑进屋里，一楼大厅满地都是纸屑和垃圾，家里原来的阿姨也已经不见。上到二楼，却因为没有人而且光线不够显得阴森森的。紫杉挣脱千屈的手，跑到前面，“叔叔可能在房间里！”

  走廊房间的门已经全部打开，放眼望去完全没有有人的迹象，千屈正准备拉着紫杉下楼，却听见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一股不舒服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千屈拉住紫杉，自己走进了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几乎所有的抽屉都已经被打开。衣服和被褥都被翻出来。千屈转往水声传来的方向，是浴室。

  浴室的门半开着，目光所及处就是瓷砖和光亮的地板砖。可能因为没人注意，没有被人翻过，所以看起来倒反而是最整洁的地方。

  千屈慢慢走过去，下意识的把跟过来的紫杉拦在身后，伸手推开半开的门，然后触目所及的一片血红色让她完全呆住，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的尖叫才让她清醒过来，强烈的呕吐感冲上喉咙……

  “不要扔下我，姐姐！不要，我不要走！”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大哭着，满脸泪痕的拉着千屈的手，“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走，不走！”

  千屈抽泣着，握着小女孩的手，但终于小女孩还是被一个男人抱走。

  千屈看着小女孩越来越远的身影，感到身上越来越热，一回头，刚才还好好的屋子突然全是火光，地上都是血，还隐隐有黑影在晃动。她呆呆的瞪着屋内，恐惧感席卷全身，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想起来喊叫，但却怎么也喊不出来，耳边再度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

  千屈从黑暗中睁开双眼，有好长一段时间全身都无法动弹，就只是瞪着天花板上的灯泡发呆。直到身边有人翻动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渐渐恢复了意识。

  “姐姐，不要丢下我——”

  身边的瘦小身子仿佛有意识般的紧紧地贴了上来，微弱的热量和喃喃的低语让她原本麻木的躯体重新变得有了知觉。她的手臂微微收拢了一些，搂住了怀里的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阖上眼睛重新睡去。

  “你没有学历，没有经验，还想预支，你觉得，我这里象是开慈善机构的么？”一个容颜艳丽，手里非常优雅的拿着一根香烟的女人很不屑地把千屈的简历往茶几上一扔。她缓缓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高挑的身材几乎比千屈高了半个头，“你倒是说说，你觉得你有什么优势可以进我这里？”

  千屈咬了咬下唇，声音有点抖，“我看见报纸上说你们这里招实习生，虽然我没有毕业，但是我以前曾经在工厂做过工，我很能吃苦，而且现在我的成绩也非常好，我的剧本还拿过奖。”

  “小妹妹，”女人的嘴边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我看你大概没搞清楚，我这里就算招实习生，也不是招编剧，更不会是低级女工。我上面的大老板，等着送剧本给他看的人可以从南京路东边一直排到西边，至于女工，随便有专科文凭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我凭什么要用你？”

  “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可以预支我薪水。”千屈低叫起来，脸蛋渐渐有些涨红。

  “什么都可以做？”女人的笑容慢慢扩大，漂亮的丹凤眼看得千屈有些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