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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甚至还没有听我说是怎么回事……”金香叫道。
“简千屈!我知道,是简千屈!”郁边城有些庆幸自己拿下眼镜的举动,这样金香的脸在他眼里变得有些许模糊。
金香倏地住了口,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原先高耸的肩膀仿佛突然间扛上了千斤重担,一下子垂了下来。郁边城原本因为刚刚摘下眼镜而有些模糊的视线已经变得清楚,他看到金香通红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说不出为什么,他的心脏跳慢了一拍。于是在他自己意识到没必要之前,他已经开口解释。
“其实之前就有人来请我接手这个案子,我看过资料,我只能说,对她不利的证据太多,而有利的证据却没有,我爱莫能助。而且,”他顿了一下,并不想说出最根本的原因,但看着金香的脸,一种奇怪的心理还是让他说了出来,“死者的哥哥是我的朋友,他不会希望我帮可能害死他弟弟的嫌疑犯辩护。”
不出他所料,金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她两眼瞪着他,似乎要说什么,不过只是几秒钟,她就挪开目光,垂下眼帘,然后很低地说了句,“哦。”
郁边城再次为她的反应震惊,他用一种自己也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你不想骂我?”
金香抬眼看了看他,没有料想的愤怒,却带着失望和无助,以及隐忍的泪光。郁边城仿佛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他抿了抿嘴角,强迫自己不要避开她的目光。
“我,”金香低下头,两只手紧紧的抓住牛仔外套的下摆,在那里扭来扭去,“我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一出口,她就转身冲向沙发,拿起包往外走。但是那轻微的略带哽咽的语调听在郁边城耳里,就像滴在冰上的一滴热水,“滋”的一声化开了。
在金香的手搭上门把的同时,他听见自己喊住了她,“等一下!”
她迅速地回头,脸上的表情带着点恐惧的惊喜,但就是这种表情让郁边城无法懊恼的收回自己不理智的行为。
他不让人察觉的呼出一口气,冷冷地开口,“如果我答应帮你,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她紧张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他拿起钢笔习惯性的在手上摆弄着,直到看到她眼里的泪光,以及她哽咽的语调,“你,想要什么?”他放下笔,看着她,轻轻地说,仿若叹息,“只要你,不再姓郁。”
他清晰的看见金香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去。仿佛又看见那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看到爸爸牵着瘦小的她走向他和边珍,“这是你们的姐妹,她叫金香!”他仿佛又听见边珍的哭叫,“我不要姐姐!”还有金香惊恐而哽咽的声音,“哥哥,妹妹!”还有他自己的血液结冰的声音。
“好!”她的声音打断了他恍惚的神智,他注意到她的脸色依然白的吓人,但声音和表情却重新变得清朗而坚定。
她走向他,伸出右手掌直直地竖立在他面前。他错愕了一会儿,但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随即也伸出右手掌轻轻地击了上去。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一章3、简千屈
想要和【创建和谐家园】犯见面并不容易,郁边城了解这一点,但他没有想到见简千屈会如此之难。在【创建和谐家园】他有相当的人脉,但是很明显齐家在置简千屈于死地这一点上也相当坚决。在第三次递交见面报告之后,他有些了解为什么师姐要再三请他接手。而对于自己将要冒着失去朋友的风险这一点,他也渐渐有了心理准备。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他第二次被迫面对一个几乎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在和金香交换条件的第一个晚上他曾后悔了一阵子之后,现在,他却开始有了兴趣,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紧张。
拿到批复之后,他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事实上也没有时间可以让他浪费。简千屈的时间不多,而齐家不断在施加压力,如果他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出极有力的证据,他就救不了她。
所以尽管不是第一次进这个高墙内,但当铁门在身后重重的关上时,郁边城依然有一种从暖气房突然走进冷库的感觉。他对门卫出示了一下证件,做了登记之后,被带到律师会面室。
因为是【创建和谐家园】犯,所以会面更加严格。所幸郁边城事先通过熟人已经和这里的领导打过招呼,因此没有人在旁边全程“站岗”。但仍然隔着一层玻璃,还必须用电话通话,其实还是不很方便。不过在和简千屈见面之后,他才发现这还不算是真正的不方便。因为真正的不方便,是简千屈本人。
他已经在无数网页和报纸上看见过这个女人,对她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算清楚但也不算模糊的轮廓,但是当他亲眼看见她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发出一声叹息——她完全不符合他脑海中对所谓“情妇”的固有概念。
他透过玻璃看见她被两个狱警从一扇门里带进来,本来就不强壮的躯体在左右两个身高马大的人的映衬下显得更为纤细。就算被罩在那一层又旧又厚的囚服下面,郁边城还是可以勾勒出她原有的纤弱身段。而那张脸孔上,他几乎只能看到一对雾蒙蒙的眼睛。是的,雾蒙蒙的。他想不出更好的言语来形容它们。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之前会一直觉得她的表情很茫然,其实就是因为这对雾蒙蒙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后面的思绪。
她在对面坐了下来,狱警冷漠的说了一句,“半个小时。”
郁边城点点头,目送狱警走出去关上门。他拿起电话,示意她也拿起来。
“你好,我是帮你上诉的律师,我叫郁边城。”他注意到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他补了一句,“我是金香的哥哥,她请我帮助你。”
“哦,我记得。”她眼里的光芒又暗了下去,并且咬了一下嘴唇,“初中的时候,你是学校里的,呃,风云人物。”她勉强地笑了一下,“但是我没想到,金香她,真的让你来帮我。我以为——”她没有说下去。
郁边城知道她的意思。金香告诉了他一些事情。她们俩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加好朋友,但初一的时候千屈的母亲改嫁,千屈转学之后她们就失去了联系,直到金香从报纸上看到千屈的事情,于是她找到她,决定帮助她。这很不可思议,但却很符合金香的个性。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看在郁边城眼里,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先不说她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而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把一个天使变成恶魔;其次,她甚至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不惜用她视若生命的“身份”来换取他的帮助。他始终不能明白她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她只有一句话,“只要你看到她,你就一定会明白,千屈,绝对不可能杀人!”当然,她也肯定搞不明白他的想法以及正常的人的想法。不过,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他不会去指出这一点,反正,梗在他心头十多年的刺终于可以拔除了,他何乐不为?
不过,在看见简千屈之后,他有些明白金香那个简单的脑子里的想法了。简千屈,除了那对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索的眼睛之外,她的外表和她的名字一样,确实就像一颗千屈菜。之前看过的资料里说她是7月27日出生的,他好奇于她的名字,上网查过,这一天出生的人的生辰花就是千屈菜,这种花,或者说草,还有一个名字,“湖畔迷路的孩子”。她,真的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看起来孤独、无助而且迷茫,带着孩子般的害怕,而且弱不禁风,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这对于金香这种以“保护弱小”为己任的人来说,简千屈无疑将是她人生最登峰造极的一次“壮举”。甚至,不惜让自己乘虚而入,被迫放弃她的身份。
但是,看起来再怎么楚楚可怜,再怎么善良,这都不能在法庭上当作证据。而且他甚至看过比她长得更娇弱更善良的女人,却也真真实实地杀了人,家庭暴力案件中不在少数。当然,像她这么美丽的不多。
“我已经翻阅过这桩案子的资料,但是我还是想听你把案发当天的事情再说一遍。”郁边城收回自己又要开始的不专业的思绪,打开录音笔,准备记录。
她望着他,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直到他奇怪的再度看向她,她才开口,“你相信我没有杀人么?”
听筒里传来的淡然的语气让郁边城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应,“这不是我的义务,无论你有没有杀人,我都要尽可能帮助你减轻量刑。当然,如果你没有杀人,那最好。”
“可是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就帮不了我。”她定定的望着他,那抹孩子般的害怕又流露在她脸上。
郁边城停了一下,然后坚决地说,“不在于我相信你,而是在于你相不相信你自己。如果你认为你没有杀人,那么你就相信并且记住这一点。”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我答应金香救你,我就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律师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委托人达成目的,至于真相如何不是义务范围。就算委托人罪大恶极,只要是他的任务,他也会以无罪进行辩护。虽然正因为如此,很多人,就像金香,都认为律师是一个只认钱不认人不讲良心的职业,但是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这是职业使然。否则如果已经认定是罪犯,那还要律师干什么,直接判刑不就行了?
他认为这番话足以打消她的害怕,然而,她透过玻璃望着他,语气里竟然掺进了一丝绝望,“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帮不了我。”
一股郁结之气突然袭上郁边城的胸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来见这个女人,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她凭什么断定他帮不了她?如果她觉得没有人相信她就帮不了她,那还上诉干嘛?这个世界上,除了金香那个笨蛋,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杀齐开褚。
“如果我都帮不了你,那么没有人能帮你。”他冷冷地向她指出这一点,“金香也很清楚,所以虽然她很讨厌我,但还是来求我帮忙。”
他很满意的看到她脸上的血色尽失。她的嘴唇抖了抖,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我能说的都已经对王律师说过了,我不想再重复——”
“但是我要再听一遍,因为你曾经有过前后矛盾的供词。”郁边城盯住她的脸,有些明了齐开褚为什么会把她放在身边这么多年,她确实有动人之处,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有着出人意料的固执。
她瞪着他,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她确实在瞪着他。他无所谓地回应她的瞪视,他见过更野蛮更令人恐惧的瞪视。
好久,她放弃了,唇边露出一抹楚楚动人的笑意,声音柔柔的响起,“你和金香很像。”
他有些失笑,从来没有人会说他和金香相像。他们两个人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是天才,而她是蠢材,至多是庸才。
“开褚——死的那晚,”她接着说下去,但是在说到“死”的时候咯噔了一下,好像很难吐出这个字眼。“我不太舒服,想要回公寓,但是他一定要我带多多再住一个晚上,因此吃过晚饭没多久我就到客房去休息了,多多交给他们家阿姨带去玩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胸闷,就跑到阳台上去透透气,却看见他和陈小姐,也就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在我边上的阳台上说话。我不想打扰他们,就退了回来。后来陈小姐走了,他来找我。我们吵了起来。”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很不舒服的事情。
“我把他赶了出去。然后去陪多多。那天晚上多多睡不着,大概11点半多,我去倒牛奶给他,上楼的时候,我经过开褚房间,他门虚掩着,我看了一眼,他正在阳台上喝酒,但是我不想和他说话,所以我没有进去,直接回了多多房里。第二天早上,多多要找他,于是我们去他房间,却看见他,死了。”
郁边城发现她拿着话筒的手有些抖,另一只手紧紧绞扭着电话线,用力之大几乎勒得她纤细的手背青筋毕露。他换了一只手拿话筒,低沉地问,“但是,你第一次对警察的口供里并没有提到,你11点三刻的时候去看过他,当时他还活着。”
她飞速的看了他一眼,很快的回答,“呃,因为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很重要。而且,刚开始我很害怕。”
郁边城注意到她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异常的迅速,感觉上已经被人问过若干次,或者她已经回答过若干次。他清了清嗓子,对她指出,“实际上,如果你不改变口供,对你会有利的多。要知道,你是在齐家的阿姨指出你曾经离开你儿子房间超过十分钟之后才说出这件事情的,这给法官的印象很不好。而且,你也并不需要说出你当时看见齐开褚还活着,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只会更进一步证明你是看见齐开褚活着的最后一个人。也就是说,你改变口供,除了给其他所有人提供了不在场证明以外,对你自己却毫无好处,甚至更糟。”
“但是,我不能撒谎。”她垂下眼帘,带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而且,就算我不说,又有什么差别,我一样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郁边城心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感觉,但是他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换了一个问题,“你和齐开褚争吵的内容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这并不重要。”
“重不重要应该由我来判定。”郁边城干脆的说。他知道之前师姐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她拒绝回答,而这更增加了她的嫌疑。“事实上,就算你不说,也有人会说。齐家有好几个人听见了你们的争吵,你说过‘如果你真要这样做,我绝不会原谅你’,而齐开褚说,‘多多不是问题’。”
简千屈的脸色再度变得煞白,嘴唇微微发抖。好久,她抬眼看向郁边城,低却坚定地说,“我没有杀开褚,他对我一直很好,我怎么会杀他?至于我们在争吵什么,和这个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那股郁结之气又一次袭上郁边城胸口,他再次懊恼自己答应金香接手这个案子。这个简千屈,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加愚蠢,难怪师姐在把卷宗移交给他的时候说了一句“无可奈何”。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努力劝说她,“你认为他对你很好,因此你不会杀他,但是,我们都清楚,齐开褚打算和别人结婚。”他顿了顿,看见她苍白的脸,略略放缓了语气,
“我会尽全力帮你,但是首先,你必须配合我。你们争吵的内容也许在你看来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但原告律师单凭证人听到的这几句话就足以置你于死地。所以,如果你想救你自己,你就必须说出来。”
他几乎是屏气等待她的反应,但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紧紧地闭住了。郁边城咬紧牙关才没有骂出一句脏话,老天,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难怪她和金香会是好朋友,这个女人是金香以外的第二个会让他挫败到想要撞墙的人。有句话怎么说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他这真是“天才遇到【创建和谐家园】,直接买块豆腐撞死”。
“时间快到了。”狱警打开门,探进半个身子冷冷地提醒了一句。
郁边城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关掉录音笔,对简千屈说了一句,“你好好想想,不管怎样,你的隐私和你的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我争取过两天再来,希望那时候你可以配合一些。”
他挂断电话,起身离去。
第二章 证词 1、齐启白
虽然和启白交好,但是这幢房子仍然是郁边城第一次来。已经颇有年代的爬满了绿色的爬墙虎的红砖墙,和装着两个现在看来只能用作装饰的铜环的蓝灰色的门,将相当大的一个园子圈在了里面。这个地段相当寸土存金,在这里拥有一套花园小洋房足可以看出房主的地位与富有,或者祖上曾经的辉煌。
搜寻到门边和这幢房子不太相称的现代化的门铃,郁边城在将手指摁上去之前,有一秒钟的犹豫。但仅止这一秒钟,他还是摁了下去。
由于没有听见门内的【创建和谐家园】,以至于有那么一会儿他怀疑门铃坏了。不过没多久,门内就传来一阵轻快的小跑,然后门打开了,一张年轻俏丽的女性脸庞出现在他面前。看见他的时候,对方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疑惑。
“你好,抱歉打扰!我是简千屈的律师,我想要了解一些事情。”他递上一张名片,同时做好准备等待对方的反弹。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女孩子在扫过他的名片之后,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只是轻轻抿了抿嘴角,继而抬头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嘴唇动了动,准备说什么,却被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
“开绿,什么人?是开蓝么?”
女孩的眼睛飞速地瞟了一眼郁边城,眼光里似乎掠过一丝担忧,然后转向声音来源处,“呃,不是,是律师,大哥!”
郁边城的脑海中飞速地闪现出一张男性俊秀的脸庞,沉着地看向出现在女孩身后的男子,并低唤了一声,“启白。”
男子的目光从女孩身上移向郁边城,瞳孔因为惊异而慢慢放大,在身后高大的柏树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阴郁的面容呈现出一抹忽闪即逝的笑容,“边城!”话音刚落,他上前一步抱了抱郁边城,原本低沉的声音渐渐变得高亢,“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
郁边城反手抱了抱他,没有直接回答,“你回来了怎么也没有通知我?”
“进来再说吧!”齐启白望了一眼身后的女孩子,似乎刚想起似的对郁边城说道,“这是开绿,我妹妹!”
郁边城注意到齐开绿仿佛松了口气的表情,对她点了点头,随即跟随启白走进门。
经过一条两边种满了树木的小道,一幢两层楼的灰墙红瓦的小洋房出现在眼前。齐启白在前面领路,齐开绿沉默地跟在后面,郁边城心里闪过一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齐开绿有些害怕齐启白,就好像金香对自己的态度。
“最近家里总是有人来,我父亲不堪其扰,所以我们到书房里说话好了,清静一些。”齐启白把他引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对齐开绿吩咐了一声,“让阿姨泡两杯红茶。”
¡°ßÀ£¬´ó¸ç£¬ËûÆäʵ¡ª¡ª¡±Æë¿ªÂÌà¿àé×Å¿ª¿Ú£¬È´ÔÚÆëÆô°×ÍûÏòËýµÄʱºòٿȻסÁ˿ڣ¬¡°Å¶£¬ºÃ£¬ÎÒÂíÉÏÈ¥£¡¡±ËµÍêתÉíÅÜ¿ª¡£
齐启白的目光转向若有所思望着他的郁边城,有些不自然地扯扯嘴角,“家里面最近很忙乱,想必你也听说了。两个弟妹年纪虽然不小,不过从小都过得过于优渥了。对了,你不象是来慰问我的吧?”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带着些评价意味,随即转了个话题。
郁边城放下公文包,坐到一张单人沙发上,“不是。”他停了下来,在脑海里搜寻恰当的措词。尽管来之前他想过碰到启白的情景,不过临到头,他还是有些犹豫。
齐启白挑挑眉,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抱胸,等待他的回答。
“其实,我是作为——”郁边城暗自吸了口气,终于决定还是开门见山。但是“笃笃!”两声敲门声打断了他。
齐开绿端了两杯茶再度走进来,她放下茶杯的同时,一双灵活而秀气的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转,郁边城再次注意到她似乎想说什么。
在她走出门之后,郁边城把话题引回之前的目的。“启白,其实,我是作为简千屈的委托律师来这里的,我想问几个问题。”
“砰!”一声低微而清脆的响声惹得郁边城瞄了一眼声音来源处,齐启白正快速地盖回茶杯盖子,并且低咒了一句,“烫死了!”随即弯腰把茶杯放回茶几,脸色显得十分不郁,“我不想再谈这个案子。这些天已经有无数人来问,警察、记者、律师。我心情很糟,我们家人都很烦。”他翘起二郎腿,盯着郁边城,声音虽然不大,但心情明显变坏。“边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这个女人作律师。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齐开褚是我弟弟!”
“我知道。”郁边城回视他,表情平静,“所以我一开始拒绝过。不过,我妹妹相信她不是凶手,所以——”
“你妹妹相信?”齐启白有些错愕地哼了一声,口气更差,“如果不是你郁边城,如果现在坐着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父亲,你根本就进不了这个门!你为什么不看看一审判决和她的证供?如果有任何证据或者证人可以证明她无罪,我都欢迎你来询问。但是很可惜,”他耸耸肩,“一个也没有。”
郁边城看着他,没有马上说话。他不奇怪齐启白抗拒的态度,他早就预料到了。不管简千屈是否真凶,对齐家来说,最好是她。毕竟,她一直就是一个不光彩的存在,如果不是有孩子,以齐家的地位和名声,可能早就不能容纳她了。
“我看过前任律师的记录了。”他假装没有意识到齐启白的态度,很平淡的指出,“我知道,你是在简千屈之前最后一个看见你弟弟活着的人。”
齐启白目光锐利地瞪了他两眼,然后笑了一下,“别以为是你套话的本领厉害。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回答你的问题。是的。”他呼出一口气。“那天晚上,我去找开褚聊天、喝酒,后来他房里的酒没有了,于是我下楼拿了一瓶红酒给他,之后因为我有电话,所以就离开了。当时大概11点半刚过。”他颇带挑衅地说出最后一句。
郁边城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因为根据法医检验,齐开褚的死亡时间在11点半到12点半之间,但是简千屈最后去看齐开褚的时候大约11点45分,而据她所称齐开褚当时还活着。也就是说,齐开褚的确切死亡时间应该是11点45分到12点半之间。那么,齐启白的嫌疑应该是消除了,实际上,11点45分到12点30分之间除了简千屈,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其实,一开始,郁边城是把齐启白排除在外的,因为他一直以为启白还在英国。可是当他看见庭审记录中说明启白当时也在之后,他就开始考虑启白的嫌疑。尽管作为朋友这么想很不应该,但是,作为简千屈的律师,他必须以简千屈不是真凶为假定前提,那么其他所有人就都有嫌疑。当然,光有嫌疑是不够的,动机是最重要的因素。而启白,以他的身份,说真的,他并非不具备动机。
除了齐家人,郁边城是极少数了解齐启白身世的人。他是齐家大家长齐建兴的私生子,因此虽然是老大,却并不是嫡长子。换句话说,他并不是齐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且,他大学快毕业才正式进入齐家,之后他就几乎一直“流放”在英国。因此,对于他的父亲,包括同父异母的几个弟妹,他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可以想象,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是“融洽和睦”的。同样,如果齐开褚死了,那么最不会伤心的,也应当是齐启白。
郁边城当作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味,转了一个问题,“当晚有好几个人都说听到简千屈和你弟弟吵架,你没有听到么?”
齐启白的嘴角嘲弄的上翘了一下,“既然有那么多人听到,那说明他们的声音绝对不小,那我如果没有听到,岂不是很奇怪?”
“他们说了什么?”
“哈!”齐启白短促的笑了一声,语气更显讥讽,“你是那个女人的律师,他们说了什么,她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竟然来问我?还是说,她不肯说?她告诉你她有苦衷?”
面对好友,郁边城有些狼狈,而这是他有生以来少有的狼狈。全都拜简千屈所赐!他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了一声,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我想知道你们听到了些什么,因为你们听到的才是可能对她有利或者不利的东西。”
齐启白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说话,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你相信她?你宁可相信她而怀疑我?”说出后一句话的时候,齐启白的面部肌肉竟然有些许的扭曲,令郁边城一阵心惊。认识启白数年,很少看见他动怒,他们两个人是同一类人,极难得会为了什么事情有特别强烈的喜怒哀乐。而现在,郁边城很清楚的知道,启白被自己激怒了。
“我只是正好上楼,走到我房间门口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女人对开褚大叫,‘如果你真要这样做,我绝不会原谅你’。”齐启白眼神冷冷地盯着郁边城,“这就是全部了,之后我就进了自己房间。我没有什么再可以提供给你的了。我不希望你再打搅我父亲或者弟妹,他们这些天都很累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你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