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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药盏捧过去,敛起不悦的脸色:送我到一个瞧不见战火亦瞧不见帝都的城中,堇州怎么样?你若回京,堇州的魁星栈道是大军的必经之路,我在那附近等你,好不好?
他抱住我:驿儿,不会太久的,不出半年我必定叫龟兹称臣,堇州不错,商客云集,繁华不输帝都,离帝都也不算远,就去那里.
事情总是预想中的最为美妙,可惜当初我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有时回过头去想想如果当时执意不愿离开漠北,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结果呢?
你说我什么时候走才好?
尽快.我当然晓得微雨话中的尽快盼我远走的意思,可是仍希望听到他说出那些诸如不要愿你走之类的孩子话,然而他是那么严肃,一本正经地抛出那句尽快,让我隐隐觉得他已经是个一身戎装的将军,满心的运筹帷幄,再无其它.
我忍不住再次试探道:三天之后?
不,明天.他果决道.
他听出来我的央求与试探了吗?为什么决定的那么仓促那么突然,明天就离开?我顾惜他身为军人的职责,他为何不能设身处地为一个小女人想想,连安慰都没有,是他太粗心还是太冷心?
让若冲送你去,好不好?
你信任他,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在我眼里他只是个闷葫芦一样的莽将,我不喜欢一路上对着他那张鲜有情绪的黑脸.
驿儿,我知道你想什么,我真的不能送你,作为西征军的主帅,我怎么能够把军将们置之前线数日不作理会呢?将士们不会细想主帅告假的理由,他们只相信同甘共苦的承诺,希望你不要怪我.
微雨的话锋很软,我的脸上却是红一阵白一阵:对不起.
算了,你既然不喜欢若冲送你,那就另挑个人吧.
迟夜行不行?不是非要挑西征军的统领,是在这个偌大的漠北甚至上元,我已没什么相识的人了,我胆怯,怕到了堇州一样人生地不熟,只想再领会一下与熟悉的人还无芥蒂地相处的感觉.
他微一沉吟:好吧,我若说迟夜这个副将当得还不如火头兵,他肯定不肯认,整日里把练兵当赋闲.这样,他若是答应了你,我就不拿军中的禁忌阻挠了.
迟夜在军中充浪荡公子的情形我是看到过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多亏有个好哥哥罩着,是的,多亏有个好哥哥,让他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依旧可以做一个最安逸的人.
没有费太多的口舌,迟夜就爽快地答应,他说让我哥先撑一会儿直到我把你安顿好,反正西征军和龟兹全国上下的人口差不多,不可能把那么多兵一股脑儿都撒在战场上的,那叫撒兵成豆,是浪费,所以他这个副将也就是担个观战的任务,现在我这厢有了新任务,他自然义不容辞.
天微明,我居然不等微雨喊我就自然醒来,真是蹊跷,若是在平时,日照三竿我还赖在被窝里嚷着连午饭也不想吃,只要睡.
我早早地穿戴好,替自己绾了一个简单的髻,军中没有头绳,我抢下微雨平时束发用的织有细银线的丝带,笑道:这根给我,你另外找根布条束发,用我原先那根也行.
微雨一愣,将手掌揉进【创建和谐家园】草梳过一遍的长发中:好,给你.
他以为我是在撒娇,我黯淡一笑,只是想做个纪念罢了,我总是在不经意间拼命想制造出关于微雨的种种念想,是不是早就预感到有这一天我们会分别,所以潜意识里会对现在的甜美感到不满足呢?
我玩笑道:啧啧啧,你平时用的器物还真不赖,从茶盅到束发带,样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我也是在皇宫里呆过的人,一眼就看得出这些呀,都价值连城,果然是天潢贵胄,我的那根还是还我吧,别污了将军的眼.
他摇头笑指着我,无话可说.
别笑,你当我拿你的东西是做什么?没钱的时候可以变卖呀,到时不许叫我还啊,我可还不起!
他伸手刮我的鼻子,我惊叫着闪开,躲开之后才发现自己嚷得这么失态,慌忙掩住嘴.
他抽出一百五十两银子给我.
我大笑:哟,这么多,我真得好好数数,王爷真是大方,一百两是王爷攒了不知道多久的月钱,这五十两嘛,好说,是上次赢回来的.
战事吃紧,大军一动开销无数......
停,你别是以为我在挖苦你给的少,我还不至于这么不懂事.
他伸手将我带入怀中:行,当是本王多心了,怎么罚还请姑娘示下!
微雨手中抄着一件风氅,珊瑚红色,分外夺目,是他不常穿的.听说漠北的春天来得晚,时下帝都恐怕已经初夏了,堇州也不会太冷.
我仰起脸问道:王爷怕我冻着?
小丫头,堇州虽温暖,但这一路跋山涉水,五日行程,你道路上经过的那些州夜里气候也会温暖吗?
谢王爷赐衣御寒.
我登上车马,挥挥手以示告别,没有想象中的无语凝噎,执手相看泪眼,离别好像不是离别,还是我受了微雨的感染,不把离别当离别.
车辙缓缓滚动,轧过野草,无声无息,可是我听得到.
迟夜突然掀开车帘,揶揄道:刚才就想问了,这风氅哪来的?穿在你身上怪俏皮的,不像丫头像小子.
微雨哥哥给的.
我听说他不让你叫他哥哥.
我羞红了脸,本来想在迟夜面前有所避忌,才称呼澂作微雨哥哥,不想反倒被迟夜取笑.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可别哭啊,穿上这红披风在配上一场临风洒泪的情景,你猜像什么?----昭君出塞!哈哈!
我赧然甩落车帘,昭君出塞四字久久盘绕心头,忍不住吟道:一去紫台连朔漠, 独留青冢向黄昏。
你胡说什么!迟夜一声大喝,我被唬了一跳,原只是我心头一点伤感,难道他也觉出了别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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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客路一身真吊影
迟夜,你有钱吗?我慢悠悠地问.
要多少?
多多益善.迟夜一开始可能以为我在开玩笑,看我现在的样子才敛了嬉笑的脾气.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身边只带了二十两,不然我管兄弟们借.
不用了,我只想欠你一个人的人情.
嗨,也怪我平日里手脚散漫,月钱一下来就是叫上一帮弟兄喝酒,没什么节余.
谢谢你喽.
哥怎么不多给你一些,居然你要沦落到在路上借.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嗯什么?我问你话呢?你告诉我身上一共多少钱?
加上刚借来的,一共一百七十两.
一百七十两?
我可不比你,够用的.
没什么大的开销,够是够,只是拮据了些.
那你们要快点来接我啊.
如果答应你,那是在骗你,战争的事变数太多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男孩子喜欢撒谎,女孩子习惯被骗.
迟夜噗嗤一笑:歪理!
我缩回车中,任颠簸的马车摇晃着身体,不绝于耳的车辙声隔断了军人们的谈笑,滚动的车轮一路向前轧过干涸的沙尘,行在我没有来过的路上.漠北,我被一个惊恐的意外席卷而来到这里,又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带离这里,战事结束之后,我也许不可能同微雨一道长安于此,他说过他要靖安四海,我们最可能会回到帝都,不知道那个有微雨的皇城会不会看起来不那么陌生而肃穆?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穿梭在御苑之间,不留神撞到一个身影,不必再担心那个身影是胡公公或是皇后身边的当值姑姑,或许那个身影是天姿国色的娇娥,是某个王爷进宫时带进来的眷属,或者是谟兰,她按照止战的合约来进贡龟兹准备的礼物,不对,那个身影就是澂,他责备我慌慌张张的样子,问我去哪里,西南角眺梦池里的金菡萏结出莲蓬,他问我瞧见了没.
外面传来迟夜的高声呼喝:马上进驿馆,车上的瞌睡虫可以醒醒了.
----吱嘎,车停稳了.
迟夜边掀毡子边笑:里边的人不许偷偷擦口水,更不要意犹未尽地伸懒腰.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连忙钻出来.
现在还不晚,为什么这么早就在驿馆歇脚.
再往前就是戈壁,要走大半天才能再碰上驿馆,你在里边睡大觉赶路无所谓,我们可撑不住.
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我怎么知道里面的缘故,白说一句,你就唠叨一大通.
在车上打了一个盹,精神头不错,我一蹦一跳地跟着将士迈进驿馆,呵,南归驿----这个驿站居然有名字!我回头对迟夜嚷嚷.
就你话多,人家有兴致起名儿,怎么了?
这里是南归的必经之地?
嗯,晚来了都没地儿住,快进去吧.
我兴冲冲地找老板订房,还一面点着随行的人头,不料迟夜错过来握住我点数人数的手指,到老板说:不用那么多,只要一间,上等的.
我大呼:这么多人住一个屋,怎么住?打地铺都不够!岂不是横七竖八躺一地,这么多人呢,你想想啊,晚上窗子一关气都喘不过来.
谁说一起住了,只有你一个人住,我的将士随便找块地就能打发.
老板也跟着掺和:是是是,要客官一行就要了这么多间,小店的生意真不好做.
行了行了,知道你生意忙,还搁这儿嘀咕.
驿站的菜不是一般地简陋,最主要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很脏.
怎么,大少爷?吃不惯.我看着旁边的迟夜对着碟子,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表情,认不出插科打诨.
你是不知道啊,驿站属于那种屹立不倒的建筑,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拆的,比如鸡鸣驿,距今恐怕有1000年了.
那又怎样?他还能让你吃梁上的灰不成?
迟夜凑上来,他总这样情况越是不好,他就越想着调笑:不是这话,有一年冬天我去旗州,那边的驿站建的不好,朝廷部署下来重建的任务,据说那天驿站的屋梁一道,废墟了叽叽喳喳响成一片.
我知道了,梁上有燕子对不对?
笨蛋,我都说了是冬天.叽叽喳喳叫的全是老鼠,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上千只.往地下一刨,全是它们囤积的食物,比御膳房的料还全.
哎呀,别说了,恶心死了.我急忙放下筷子.
迟夜一脸得意继续道:要我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来那么多食物,这桌上不是老鼠肉,就是在老鼠窝里扒的.
我尖叫一声,十分失态.
迟夜终于撑不住朗声大笑.
我知道你本来也吃不下,呆会儿早点回房歇下吧.我和一个侍卫就在门口守着,有事喊我.
在门口蹲着你睡得着么?
他清澈一笑:不然你喊我进去----这种荒村野店也敢睡熟,眯一会儿就好了.
他把我送到楼上,马车上一颠一颠的,我骨头都快散了,也不管天色还早,便睡下了.
他想了想,忽然招招手,我会意把耳朵凑近他:我说一句正经话,但是你可千万别抽我!
我皱皱眉头:既然是正经话为什么怕我抽你?
他含含糊糊:因为听起来像流氓.
我掌不住轻笑一声:说吧,思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