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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丫鬟惶恐不安的点头,转身出了后门,却与箭步跑进来的小厮撞了个正着。小厮气喘吁吁的抚了抚胸口,赶紧绕到角落,避开宾客的注意,这才悄悄拐到傅池善附近,压着声悄悄禀报:“老爷,夫人,后头好像出事了!”
女猪的真面目
“呜哇娃娃————呜哇哇哇哇——————”
奶娃娃的哭啼声惊天动地,震的树叶“沙沙”响,顿时吓跑一树的小鸟,也惊动了附近的下人和闻讯赶来的一群人。几个闲着没事儿的丫鬟伸着脖子悄悄往这儿张望。看见夫人难看的脸色,吓的赶紧躲到一边。
“端端哭了,你快点放开我——”洛洛压着声儿,不想引来注意。为难的挣了挣胳膊,可是左手被小冰紧紧的拽着,怎么也挣不开。
“洛洛别走好不好?那天是我的错,是我惹爹娘生气,是我对不住你,你别走——呜呜呜——你别走好不好——”小冰头一次哭的如此狼狈,连月娘和傅延修也劝不住她。
“洛洛小姐,您别再走了,您一走我家小姐她无法安心啊——”月娘红着眼睛劝住洛洛,想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却被洛洛躲开了。
“怎么回事?!”贺小玉不紧不慢的走近,沉着脸狐疑的看着眼前的阵仗。堂堂傅家的少夫人竟在这儿哭天抢地,实在不成体统!
“娘?!”一直皱眉不语的傅延修愕然的看着走过来的一群人,这才响起奉茶的事,脸色霎时一变,不知该如何解释。
“大清早的哭什么调子?!你连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不清楚,今后如何当好傅家的媳妇儿?!”贺小玉丢了个大脸,正没出撒气儿,如今看见罪魁祸首,自是气的口不择言。
“夫人——”傅池善忙上前阻住贺小玉。他知道夫人向来是火气来的快去的快,骂人越是不留情面,事后也越是没芥蒂。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亲家还在场,实在尴尬。
“冰儿——”言鹤祯铁青着脸色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一把拉过小冰:“先跟我回去——”
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小冰做事向来懂得分寸,如此在众人面前厉声斥责她,他心中不悦。
“爹爹——”小冰吓的脸色发白,止住啜泣,紧紧拽着爹爹看向身后的洛洛。为什么爹爹认不出她,怎么会呢……
“回屋再说!”难道还让他女儿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被人打骂吗?!那与从前的家又有何不同!
“爹爹——”小冰急的说不出话来,赶紧拽住傅延修,求救的看向他。
傅延修沉默片刻,刻意将洛洛挡在身后避开众人的注意,揽着小冰往回走:“回屋再说吧——”没有人会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家事儿摊开说……只要知道她在这府中便好……
“洛洛!洛洛!爹爹,洛洛还在那儿!”小冰急的已经顾不上婆婆满脸的怒气和傅延修使的眼色,紧紧拽住爹爹。她欠洛洛的已经很多很多,她不能再让洛洛就这么消失……
“……”站在一边观察动静的贺家人皆是一愣,很一致的一起伸手掏了掏耳朵。因为他们似乎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名字在不该出现的场合出现……
“……”言鹤祯愕然的刹住脚步,愣了愣,顺着小冰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岳父大人,一切回屋中再谈吧——”傅延修抢先一步拦下言鹤祯,使了个眼色。叹了口气,索性转身大步走回洛洛身边,硬拉着她一同往揽阅堂走去。
端端似乎能感觉到洛洛的不情愿,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看着一脸难过的洛洛,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呜哇哇哇哇————”
“呜哇哇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哇————”
“还是劝不住吗?”从院子里哭到屋里,都哭了半柱香的功夫了……
阮卫怜为难的看着闭着眼睛大哭的奶娃娃,想尽了法子想将他哄到怀中抱走,可惜奶娃娃谁也不搭理,只赖在洛洛怀里,哭的死去活来。
“呜哇哇哇哇————”
“谁的孩子?”稍稍缓过神来的言鹤祯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愕然,更觉得荒唐:“你的脸怎么回事?!现在这情形又是怎么回事?!”
“亲家,别动气,会吓着孩子——”傅池善出面解围。眼看劝不住哭闹的娃娃,只得强行将端端抱走,让月娘带出了屋子。他虽不明白这其中来龙去脉,但刚刚听延修略略解释了一番,心中有数。
“……”
“哑了吗?!”从小到大,洛洛一直不用他费心,他以为她很乖很懂事。哪知这次竟会离家出走了无音信。任性胡闹也就罢了,如今却弄得如此狼狈,一身粗衣,抱着孩子,脸上还弄了伤?!
“爹爹,洛洛知道错了——”洛洛紧抿着嘴盯着自己的蓝色布鞋,不敢抬头,僵立在爹爹跟前不知还能说什么。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一点也不后悔……
“你弄到这般田地成何体统?!!自己想清楚日后如何向你奶奶交代!!”
“洛洛错了——”除了这句,她说不出别的话。
“马上跟我走!”言鹤祯拽住洛洛,不放心的转身看向傅池善:“傅兄,小冰还烦请你们代为照顾了,今日之事并不是她不懂礼数,只是遇到——”
“不用解释,我明白,我们都明白——”傅池善赶紧拦下言鹤祯的话,示意他可以安心回去。
“……”洛洛挣开爹爹的手,紧张的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的躲到贺家人身边。
阮卫怜顺势拉过洛洛,神色严肃的看向言鹤祯:“言大人,按理说你家的家事我管不着,可是洛洛怎么说也是住在我府中的人,你若要带她走,也总要有个交代吧——”
“贺夫人,言某失礼了——”言鹤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阮卫怜,略一颔首:“言某要带自己的女儿回家,不知这算不算一个交代——”
“……”阮卫怜挑挑眉,回不了嘴。
“爹爹——”洛洛低着头轻轻的唤了一声,紧张的手心冒汗。她怕爹爹生气,怕爹爹比从前更讨厌她。可是她真的不想回去——
“我想回现在住的地方——”
“你说什么?”言鹤祯不耐的揉住太阳穴,有些不解的看着洛洛。
“我想回贺家——”
“别再胡说——”言鹤祯铁青着脸,沉下声,勉强压下火气:“洛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这是我唯一欣慰的地方。但如今你却如此任性胡闹不成体统,你想学你——”一个“娘”字含在口中终究没说出来。但是那低沉的声音却透出浓浓的不悦失望和不耐。
“……”洛洛愣了一下,胸口微微一紧。爹爹的话像刺一般的狠狠扎进她心里。忽然觉得憋了很久的东西一阵一阵的涌上来,仿佛蓄积了十几年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猛的破除束缚——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洛洛拼命的捂住嘴,哭的几乎喘不过气。不是因为后悔,不是因为自责,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赌气,以及赌气所带来的自嘲和痛快。是的,因为爹爹这一句话,她十几年来的“虚伪”,十几年来的“乖巧”,十几年来依存的那张连自己都讨厌的“面具”被生生的扯破撕碎。
“洛洛,别哭——”贺尘花心疼的看着哭的几乎断气的洛洛,有些笨拙的抬手,却不知该从何安慰。
“好了好了,对孩子说几句就行了——”贺小玉被这状况吓的早就消了火气,赶紧出面解围,拉着哭声渐止的洛洛走到言鹤祯身边:“鹤祯,我们熟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也不说生分的话。谁家的孩子不闹出点事呢,洛洛性子乖巧,但小孩子心性总是难免,你的两个女儿都很懂事,你该知足才是——”
“……”言鹤祯并不想再把自家的家事继续摊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于是也不再对洛洛多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看向满脸泪痕的洛洛:“有什么要收拾的去收拾一下,马上随我回去 ——”
“……”
“洛洛——”言鹤祯生气的看着沉默的洛洛,一阵不耐烦。最近的事情已经太多,他实在分不出太多的心力应付洛洛。
“洛洛——”小冰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洛洛,紧张的看了看爹爹沉下来的脸色:“爹爹,我陪洛洛回家好不好?”
“不行!你现在是傅家的媳妇,别说孩子气的话!”言鹤祯肃色看了一眼小冰,皱着眉不耐的拉住洛洛:“不想收拾就别收拾,现在就跟我走!”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让屋里霎时静住。言鹤祯猛的顿住脚步,瞪着自己被女儿拍开的手,一阵愕然。
“洛洛——”贺小玉尴尬的拉住洛洛:“若是不想这么快回家,在玉姑姑这儿小住几天如何?也好陪陪你妹妹——”
“我说过我要回贺家,我是贺家买回去的人,跟你们都没关系——”冷然的声音让人蓦地滞住,无法回应。
一阵死寂,鸦雀无声。言鹤祯倒吸了口气,不敢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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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您不用如此吃惊的看我——”洛洛赌气的别开脸看着地砖,冷笑了一声儿:“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讨人厌吧?是啊,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怎么可能不讨人厌呢!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谁也不待见谁,何必再把我带回家相看两相厌——”
“洛、洛洛——”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冰害怕的拽住洛洛的胳膊,她怕这样的洛洛,没有笑眯眯的样子,冷然的表情带着她从没见过的憎恶,仿佛爹爹不再是爹爹。
言鹤祯一言不发的转过身。逆光的阴影笼住他,看不清他的神色。许久后才听见他无奈的开口:“别使性子,随我回家——”
“您竟然把那儿当家?我以为您宁愿陪着一具棺材也不想回那个家——”清脆干净的声音一字一字的划过寂静的空气,森冷而嘲笑的语调让人不敢开口打断。
“爹爹,那里不是有您最讨厌的女人吗?你恨她,她从没听过你的话,她‘任性胡闹不成体统’,她对小冰很坏。我是她的女儿,我也很任性很招人讨厌,我们是一样的——”
“洛洛,别说气话——”无奈的声音微微有些愣怔。
“气话?我说了何止这一句,过去十几年一直说气话,早就说习惯了。我做作的学小冰说话,学小冰做事。乖巧听话懂事温顺,这些都是从小冰身上学来的,您看着很顺眼吧,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很恶心,恶心的连自己都想作呕——”
“够了!!”怒不可遏的声音打断洛洛的话。一直默不作声的贺尘雪黑着脸生气的站出来,一把将洛洛拽到自己身边:“没错!她是贺家花钱买的!那张白纸黑字的【创建和谐家园】契还在贺家放着,她要去哪儿你们管不着!!”
“雪雪!!”阮卫怜猛的喝住贺尘雪,却接不下话。
洛洛垂下眼,心中竟松了口气。
幸好有人拦住了她,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可是这才是她一直想说的话……就算当个坏女人也无所谓,反正她虚伪的面具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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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物极必反的东西会让人害怕。现在的洛洛就像只刺猬,虽然摘掉了面具,却换上了一身尖锐的刺和厚厚的壳,把自己藏在里头,防备着一切靠近她的人。
当然,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哭闹的端端,洛洛舍不得。另一个是仗义的贺尘雪,洛洛赖着他。若是那天他没有揽住她逃开那屋子,洛洛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她甚至不敢看任何人的神色,只是低着头躲在贺尘雪身边匆匆的离开。
“喂,你打算在这儿躲多久?”贺尘雪为难的坐到洛洛身边,随手捡起小石子儿一下一下的往湖里扔:“你要再这么闷声不响的不理他们,我娘和我姑姑可都要生气了,到时把你赶出去,还不让你回贺家,看你怎么办——”
“我可以回醉乡楼——”洛洛赌气的搬起身边一块特大的石头,学着贺尘雪的样儿,费劲儿的甩进湖里。
“扑嗵——”一声儿,溅起了大大的水花,扑上来一半的水珠子,把两个人的衣服打的湿淋淋,还“嘀嗒嘀嗒”的滴水。
“言洛曦!!”贺尘雪愕然的一愣,甩了甩湿答答的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洛洛。洛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做错了,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儿往回跑。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贺尘雪好笑又好气的瞪着一溜烟不见人影的洛洛,无奈的拍了拍湿了半身的衣服,
“这是怎么了?”傅延修挑挑眉走过来,身后跟着怯怯的像小绵羊的小冰。
贺尘雪微愣了一下,不禁苦笑。洛洛果然学的很像啊,同样怯怯温驯的乖巧模样,仿佛一大声儿就能把她们吓晕。只是一个眼中全是柔柔的水,另一个眼中却总闪过不和谐的慧黠和俏皮。明明是不一样的人,却硬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真是个笨丫头……
“表哥,怎么这么好兴致,一大早的带着表嫂到处闲逛——”贺尘雪笑嘻嘻的打趣,果然看见小冰红的像番茄的小脸,好像要烧起来似的。他可从没见过洛洛这样,那丫头脸皮比她妹妹厚多了!
傅延修不置可否的看了眼小冰,连嘴角也懒得牵动一下,直入正题:“小冰说想见洛洛,我便带她来了——”
“啧——”贺尘雪揪着眉头,为难的摸着下巴:“这可难办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小心她把你们气个半死——”
“不会!”小冰赶紧从傅延修身后走出来,紧张的摇头:“洛洛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可以让我见见她吗?”
“问我有什么用,要看那丫头还要气多久——”贺尘雪无奈的耸耸肩,甩着一身湿答答的衣服:“能不能先让我把衣服去换了?难受死了——”
“嗯——”傅延修淡淡点头,侧身让开路。
看着贺尘雪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雪雪也会真动起气来,看来要见洛洛,还要先让雪雪消气才行……
“少、少爷!少爷!”小厮匆匆的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少爷!老爷让您赶紧过去!长、长公主和明赤郡主来啦!”
“……”
“啊!”小冰蓦地一惊,下意识的躲到傅延修身后微微颤抖。傅延修默不作声的皱起眉,带着小冰往前厅走去。忽然蓦地顿住,忧心的看向后头的院子:“齐二,去通知雪少爷——”
“是——”小厮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飞快的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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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让他们站在那儿等吗?”小花园内,洛洛内疚的抿着嘴,坐立不安。
贺尘雪看好戏似的盘腿坐在石头上,笑嘻嘻的盯着洛洛:“你要是舍不得他们受累,赶紧去见他们呗,依那两个人的性子,恐怕会一直等到天黑——”
“真的吗?”
“你说呢?”
“……”洛洛为难的来回走了两圈,可怜巴巴的看了眼贺尘雪:“你陪我去好不好?我怕我会说出伤人的话——”
“……”贺尘雪微叹了口气,无奈的点点头,纵身跳下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