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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

  马车究竟要把她载向何方，成雪并不在意。

  她心中的目的地只有他。

  而他，已不在。

  第廿三章 是你们逼我的！——一位贪官的成长血泪史

  无需将你忆起，

  只因从未忘记。

  兜兜转转，马车停在了城郊的一幢小楼旁。

  “那位故人正等着夫人你，在下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皆惟把成雪带到楼梯旁，便翩然离去。

  到底是谁？

  成雪边上楼边寻思着，想到了许许多多的可能。

  却再也不敢想到他。

  当她看到坐在软榻上的白衣少女，不觉流下两行清泪。

  她们都经历了太多太多，恍若隔世。

  “青丝，青丝……”

  “嫂嫂……”

  她和她拥抱在一起，泪水自然是止不住的。

  除了青丝，世界上怕是再也没有人能了解成雪此刻的感受了。

  青丝亦如是。

  “你的病怎么样了？”成雪边擦着青丝的眼泪边问。

  “现在已经好多了。海先生给了我一个药方，说是每月按时服用，不出三年就会痊愈。”青丝握着成雪的手，担心地说：“嫂嫂……你太憔悴了，哥哥如果看见你这样，一定会很心疼的……”

  “他……他……”见到她这样说，成雪欲言又止。

  “嫂嫂……我知道，哥哥已经被皇帝赐死了……”青丝冷静非常，“哥哥也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

  成雪惊异得说不出话，只能听青丝娓娓道来。

  靳欢和青丝的爹爹是江南的一个小村官，虽说是个官，却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绿豆官，再加上他正直廉明，所以家中清贫也不足为奇了。

  在青丝的记忆中，娘亲是个极美丽的女人，而且蕙质兰心，对爹爹体贴入微，对哥哥和她更是宠爱有加。家中无米下炊，她便上山挖红薯和野菜来做饭，一家人照样其乐融融；没有银两买花布，她就把自己原来的衣服改了给青丝穿，手工和布料一点都不比城里绸缎庄那些数十两的衣服差。青丝长大之后，听哥哥说了才知道，娘亲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执意要与父亲在一起，所以和家里决裂了。直到现在青丝仍感叹，自己这一生都比不过娘亲吧。

  其实爹爹长得挺好看的，只是他不像娘亲那样喜欢笑。不过青丝一哭，他就会做鬼脸哄得她呵呵笑。每次逛庙会到了最后，总是爹爹背着青丝回家，娘亲则牵着哥哥跟在他们后面。青丝最喜欢像小猴子一样在爹爹的背上蹦来跳去了，还喜欢抓乱爹爹的头发，对此爹爹只是笑而不语。

  幸福的日子轻若云烟，风一吹，总是要散去的。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爹爹早上出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待青丝再看到爹爹之时，他已在牢狱之中。娘亲在牢门前泪如雨下，一直不肯放开爹爹的手。他们说了很多很多，青丝太小，什么都听不懂，只听见“【创建和谐家园】”“私吞”什么的……她问哥哥那是什么，哥哥说，那可以换来好多银两。青丝更迷惑了，家里哪里有银两啊，米缸明明已经空了好久。直到许久以后，青丝才明白那两个词的意思，她更懂得了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爹爹被抓走之后，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到家里来，用同一种眼神打量着青丝美丽的娘亲，而娘亲也只对他们说同一个字——滚！

  又是一天，看望爹爹的娘亲失魂落魄地归来，无论青丝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一同去的哥哥也闷不吭声地呆坐在角落。隔天，她和哥哥都是一身素白，被娘亲带到了一个土堆旁。

  娘对她说，爹在那个土堆里。

  “爹爹怎么会在土堆里？爹爹不回来了么？”青丝问。

  “对，他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娘那时的表情青丝早已记不清。

  青丝这时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而靳欢只是跪在爹的坟前，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头，直到额头出血。

  青丝未曾见过哥哥的眼神冷酷如斯，更想不到以后的日子自己会习惯，习惯像这样温柔又残忍的哥哥。

  噩梦并没有随着爹爹的过世烟消云散，它步步逼近，一下便缠住了青丝的灵魂。

  流放，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青丝再也不想忆起。

  直到现在，不堪的记忆仍旧能让她从梦中惊醒。

  那个下午，娘亲被一个凶恶的衙役拉走了，哥哥正好又不在，小小的青丝便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

  未曾想那个衙役把娘亲按倒在草丛中，娘白玉一般的手上满是血痕，触目惊心。

  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是青丝一生的梦魇。

  她下意识冲了上去，想把衙役拉开。

  可一个小女孩的力气能有多大？

  他大手一挥，青丝就滚下了山坡。

  腿……好疼……

  那时的她并未想到，这钻心的疼会变为跟随自己一辈子的伤。

  隐约中她听到了娘亲的唤声，和一声男人的痛呼，之后便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迎上的是哥哥关切的双眼。

  “青丝，青丝……没事了，我们逃出来了，不会有人再追我们……”

  “娘亲呢？”

  “……娘她……她也不在了。”靳欢径直望进青丝的眼睛，似乎是要她接受这个现实。

  青丝没有哭。

  两眼无神的她抓住了靳欢的衣服，久久不放。

  靳欢赶到的时候，娘一身都是血，而血肉模糊的衙役早已断气。娘亲轻抚着他的脸，道：“孩子，找到你妹妹，然后就带她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翻过这座山，就过了边境，到时他们也没有办法……娘对不起你们，没能好好地看着你们长大……”说罢，把尖利的树枝【创建和谐家园】了自己的胸口，她脸上的微笑一如当初，“不要为娘伤……心……娘只是去陪你们的爹爹……他一个人……太可怜了……”

  娘亲死之前绽放的那个笑容，仿佛纯洁无瑕的幽谷百合瞬间凋零，让靳欢终生难忘。

  之后靳欢便抱着青丝，在山野中狂奔，像是一头绝望的豹，不眠不休，终于摆脱了他们流放的宿命。

  来到异国之后，靳青丝慢慢察觉了哥哥的改变，虽然哥哥对她仍旧温柔似水，但却总是心事重重，他不仅比以前更用功，还比以前更沉默了。

  她知道哥哥很累，因为他要一边专注求学，一边想办法让她吃饱饭……而她不过是一个瘸子，能为哥哥做些什么呢？

  十年来，靳欢游走在各个国家，不断地求学与拓展人脉。

  他当然不只是想要游学交友这么简单。

  他有更大的野心要实现。

  “欠我们家的……我要他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重新踏上故土时，靳欢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和他脸上的表情，让青丝不寒而栗。

  哥哥绝非池中物，青丝一直都懂。

  她也明白，哥哥积累了足够的名望，但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登上丞相之位，仍然让她吃了一惊。

  其中究竟用了何种手段，青丝情愿一辈子不知道。

  靳欢掌权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报仇。

  他一声令下，就把当年与这件案子有牵扯的十七个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都“秉公办理”了。

  此事一时还传为佳话，百姓们都说，新丞相眼里揉不得沙子，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可怜那些官员根本还没记起靳欢是什么来历，便人头落地了，而全家上下老老少少，连仆人在内都被流放边境。

  是啊，如果他们没有招惹他家，没让他爹爹顶罪，没逼他娘亲自尽，靳欢不过是一个小村官的儿子，又算什么呢？

  “自此之后，哥哥似乎就失去了方向，声色犬马，夜夜笙歌，直到遇见嫂嫂你……哥哥对嫂嫂可是一见钟情啊……”说到这里，青丝的嘴角漾起一丝微笑。

  “一见钟情？”成雪很疑惑，“但是我成亲之前没见过他……”

  “不，你见过哥哥的，就在三年前。”青丝望着成雪，笑意更浓。

  成雪不禁呆呆地注视着她。

  她的笑容与他如此相像。

  第廿四章 作孽哟！贪官对她一见钟情……

  如果我们不曾分离，

  现在会是怎样结局？

  三年前，玉城。

  月色撩人。

  成雪一袭黑衣，匆匆奔跑着。

  都是贪吃师姐害的……说什么黄贪官家里没有高手，让她一个人行动……谁说没有高手啊？没有高手她会一翻墙就被射伤么？居然还被对方伤到了左脚，也不知道这暗器有没有毒……

  今日真是不宜出门！

  追兵步步逼近，而成雪的伤口不停地流血，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话说前阵子踩点时还没这么多护卫啊！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这么跑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她还没想到出路就撞上了一个人，这一撞成雪不要紧，对方却晕倒了。

  成雪看着地上昏迷女子艳丽的衣裙，计上心来。

  半晌过后，成雪悠然地走在贪官家的花园里。

  看来追兵们从来都是不长眼啊，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她了。

  虽然伤口还很疼，不过已经处理好了，成雪决定继续完成任务。

  不能怪她方向感差，只能说贪官的府邸实在太大。在迷路了一个时辰之后，成雪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黄贪官的藏宝阁。

  这么高的一幢楼，要用多少民脂民膏堆成啊……成雪冷笑。

  她刚想进去，却被人一把拉住：

  “你怎么在这里？大人等你很久了！”

  成雪回头一看，这帽子，这衣服，就是一个标准的管家打扮。那人咕咕唧唧咕咕唧唧说了她一通，还把她硬拉走。

  烦死了！

  她刚想出手，就发现眼前灯火通明，好多好多好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