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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画眉八哥
卫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卧榻上,盖着棉被,一个看来约有七八岁模样的垂髫孩童,正坐在自家胸膛上,拽着自己一只手,口中呀呀叫道:“马儿哎,你快些跑哎快些跑哎。。。”
后边还有两名小童面露渴望之色,看着骑马小童,一人说道:“大宝,你已经骑了老半天了呢,倒是给我们骑一会儿啊。”
骑马小童答:“这马儿跑不快,我也没有办法,才走没几步路,总不能中途把我甩下吧。”
卫经气得笑出来,正要翻身坐起来将大宝揍成猪头三,有人长声吆吆道:“大宝,二宝三宝,小兔崽子们,出来吃饭了。”
仨小兔崽子听到叫唤声,嘻笑着鸟散状跑开,卫经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心惊肉跳发现,半截身子一点知觉也无,双腿完全不听使唤,他慌了神,几乎就要哭出来,却又倔强忍耐,颤抖双手揭开身上被褥,见着双腿还在,略感心安,及至要探手去解足上的棉袜,有人推门进来,见状赶紧说道:“不要动。”
这人身形瘦长,头大如斗,骨瘦如柴,稀稀落落稻草一般枯黄头发用木棍胡乱挽成一个髻,一手端一碗漆黑如墨汁的药水。
卫经张口问道:“这是哪里?”
跟着他呆住了,吃惊发现从自己喉间出来的声音模糊难辨,喑哑呜咽,宛如受伤的小兽。
那人放下左手那碗汤药在大方桌上,端着右手那碗,笑迷迷摸到卫经床前,说道:“说不出话?不怕,来,把碗药水喝了,我这碗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刚雷电无敌汤,连续喝完十碗,包你能跑能跳开口说话,弹跳生姿舌绽莲花。”
卫经张开大嘴,指着喉咙,“啊。。啊。。”
来人双眼闪烁热切光华,露出黄鼠狼的谄媚笑容,看着肥鸡卫经,好言好语诱哄,“我知道,不能说话是吧,放心,鄙姓李,叫做李元铠,是东市十七家教坊指定医师,专业治理妇女百科病症,保管药到病除,手到擒来,这碗亮嗓汤是我最新配置的,加了许多味古怪的药材,你喝了它声音立刻就如出谷黄莺儿,清脆动听到极处,来,喝药嘛,喝了药水立竿见影就有效果。。。”汤碗越凑越近,气味闻来让人作呕,汤面甚至还浮现一只蝎子脚。
卫经满头大汗,一把打翻药水,他一生之中还不曾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使出全身力气大喊,“啊。。。啊。。。”
那人也不气恼,摇头晃脑擦拭身上药水,“年轻人就是脾气大,幸好我备了多一碗。”伸手去端桌上那碗。
卫经扑上去扯住那人胸襟摇晃,把他柴火身体几乎摇散了架子,“啊。。。啊。。。啊。。。”凶神恶煞模样仿佛要吃掉他。
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大宝二宝三宝,每个萝卜头端一只大海碗,呼噜呼噜喝着稀饭,见到这样情状顿时目瞪口呆。
领头那人说道:“卫经,少安毋躁。”
卫经猛的抬起头,简直要热泪盈眶,松开那人胸襟,叫道:“啊啊啊。。。。”
假如可以翻译,想必是在叫唤:张柬之,我的好兄弟。。。
李元铠整理胸襟,飞快缩到来人身后,“剑之兄,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贞洁不保了。”顺手擦拭眼角泪水。
二宝痴呆道:“狗熊男好凶狠,连大舅这样姿色也不放过。。。”
大宝心有余悸说道:“刚刚骑马那阵真是好生危险。。。”
那人笑道:“元铠,你带三宝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卫经说。”
李元铠拎了三个萝卜头,临出门还不忘殷勤嘱咐:“记得让他喝药啊。”
那人笑道:“知道了。”
等四人出门,行至卫经跟前,笑容清冷,双手抱臂横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卫经心下胆怯,他和张柬之自小一起玩耍,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傲睨众生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畏惧。
两人都没作声,半晌那人嗤笑了一声,“为了这么个蠢蛋。。。。”随即打住,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卫经疑惑之极,不是张柬之么?一模一样的面容和身材。
那人轻笑,自顾自说道:“我姓张,张剑之,刀剑的剑,不是请柬的柬,你记住了。”
卫经眨眨眼,指着自己双足和喉咙,连连比划。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不能说话了,双足也不能动弹?
卫经用力点头。
张剑之嘴角微微一撇,轻描淡写说道:“因为有人喂你服用了一种死药,要不是我及时找到你,这会儿你应该在阴曹地府和卫明伦下棋聊天了,”笑容不无讥诮,“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变成残废哑巴,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跟着话锋一转,“你知道朱雀去哪儿了?”
卫经茫然摇头。
张剑之颇是失望,“我就知道自你这蠢货身上得不到任何线索。”
心下焦躁,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那宝货到底去了哪里?
这大半个月,英国公、大理寺、刑部,甚至张行成丞相府的各路人手,凡是能够调用的,悉数都征用了,差不多把整个长安城翻了个底儿朝天,但是连那宝货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找到。
卫经气得面色发红,奋起反抗,“啊啊。。啊啊。。”欺人太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啊啊!!”
张剑之眼中波光闪动,连忙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卫经用力比划,有个东西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隐约觉着和朱雀似乎有关系,却苦于说不出话,“啊啊!”
张剑之见状,撕下卫经雪白中衣,抓过他手指一口咬破,“写!”
卫经痛得冒冷汗,鲜血自指尖汩汩冒出,颤抖写道:“袁克己,令式夫人。”
张剑之脸色大变,“袁克己?”
卫经点头。
张剑之眉峰紧蹙,半是怜惜半是忧虑说道:“可怜的宝货,又落到他手里。。。”
这时李元铠探头进来,贼恁兮兮说道:“剑之兄,你麻烦大了,令式夫人是本朝最有名的易容术师,据说此人可以移形换位,削骨剔肉,把人改换的面目全非,你那只麻雀儿,失踪已经有十几天,搞不好已经变成画眉八哥,你上哪儿找去?哎呀,你瞪我做什么,我可不是有意偷听你说话,是有事知会你,”他扮了个鬼脸,“张行成差杨务廉来传你过丞相府问话。”
第二四章 令式夫人
天还没亮,屋内炭火濒临熄灭,只有丁点光华仍然贼心不死,獐头鼠目的闪烁不已,我打了个哈欠,睁开眼,陡然发现卧榻跟前站着一个人,一时惊得辫发倒竖起,脱口大叫一声:“不要脸的色狼!”
伸手抄起卧榻上的绣被,没头没脑的抛向那人。
这一招用来真是驾轻就熟,但是个中的原因,说起来却是羞愧之极。
实际上,这是张剑之用来对付我的招数,前边已经说过,我十分垂涎张剑之的美色,又是狗胆包天的色胚子,所以时常潜入他房间,妄图蹂躏他,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就是了,张剑之比兔子还要警觉,每次都是堪堪摸到他床前,就给他用床上大被兜头包住,再赏一顿如雨点一般的胖揍。
隔着老棉被,张剑之的正义铁拳落在我身上,当然是不痛不痒的,所以虽然给他收拾了无数次,依然是死性不改,乐此不疲。
反正,我也没损失对不?而且保不准哪天他睡着,我可不就图谋成功了?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我会不退反进,用大棉被袭击他,当下给我扑到在地上,我自卧榻上一跃而起,一个恶虎扑食,冲向地上那人,准备替天行道申张正义,揍得他面目全非。
没想到那人身手灵敏之极,虽然给我用棉被扑倒,却在瞬息之间钻出来,跟着曲起肘子,横撞我胸前,我躲闪不及,哎呀尖叫了一声,慌手慌脚护住胸前,那人却又收肘,反手抓住我胳臂,轻轻一送,将我掷回卧榻,跟着轻笑一声,推开窗户,如闪电一般跃出,微弱天光下他的衣角隐约有银光闪烁,也不知道是藏了利器,还是绣的花纹反光。
我呆住了,那笑声莫名的觉得无比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但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脑中有一片似明朗又似模糊不清的意识,藏在一堆宛如杂草一般的思维中央,冲我遥遥招手。
我抱住头,苦想不已,是谁?是谁?
这时门外有人说话,“把门打开,我要进去。”听声音仿佛是昌金。
这美貌少年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自我被掠来这里,到现在足足有二十四天,每天他必定来此间报到,隔着窗户同我说一会儿话,也不管我理睬他或者是不理睬,自顾自的情意绵绵。
那日昌华爆了一句,说要拿了我去做内人,之后不管我如何的打听,他始终再也不吐露只言片语,只是将我关在这间内室中,不准任何人入内探望,也不准我出门,每天上午下午给个空当出去放风二十分钟,其他时间半步也不准乱动,甚至还差遣两个膘肥体壮的恶汉子守在门口,谨防我逃窜走。
二十几天中除了昌金,袁克己也来过一次,瞅着我出了会神,拿了柄锋利小刀在我身上四处比划一阵,感叹一句:“是个大手术呢。”
听得我毛骨悚然。
门口守卫说道:“大公子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二公子你请回吧。”
昌金喜滋滋说道:“令式夫人刚刚回府了,我是奉他的命令来提朱大人。”
两守卫面面相觑,踌躇片刻,其中一人打开门,昌金笑盈盈的举了盏灯火,快步进来,顺手关上门,“朱大人早。”
【创建和谐家园】笑了两声,低头检查自家穿着,尚喜昨天夜间睡觉时候中衣扣的十分严实,折腾这大会儿也没有松动,露出里边的玄机,“昌金公子早安。”捞起地上绣被,裹在身上。
“令式夫人回府了,要你即刻去见她。”
“可是现在还没天亮。”
“夫人急着见你,不等天亮了。”
“好吧,那等我穿上衣服。”
昌金打量我一阵,绯红着脸说道:“不用,这样就不错。”
【创建和谐家园】笑了两声,“不好吧,衣衫不整的,多么不礼貌,再说穿戴整齐些,也讨夫人喜欢。”
昌金抿嘴笑道:“一会儿也是要脱掉的,何必费那力气。”
当场惊得花容失色,“啥,啥意思?”
昌金大着胆子走到我跟前,伸手摸了摸我面颊,柔声说道:“朱大人,你不必惧怕,不管袁克己将你变成什么模样,我对你,对你。。。。”他羞得一颗头几乎低到胸口去,“都是一样的好。。。”
我惊得几乎要一飞冲天,“什,什么意思?”
“我。。。”
他话还没说完,大门就给人自外边踹开,四名健壮如牛的婢女大步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年纪大约有五十岁上下,满脸皱纹,干瘪瘦小,像只风干的核桃,好象一阵风都能吹倒,可是一双深陷在眼窝中的老眼却精光四射,看得人发抖。
妇人不紧不慢行至我跟前,拨开昌金,桀然笑了两声,喉咙发出咕隆声响,沙哑嗓门像是给砂布磨打过,“扛了他走。”
四名婢女立即扑上来,一人抓住我一手一脚,高高举起来,顶在头上,抬出内室。
伤心得几乎要落泪,小的时候看西游记,天蓬元帅给打入凡间的时候,天将就是这么抬走他的。
外边冷风肆虐,十二月的长安,冻死猪狗,我裹着一件单薄中衣,给四个婢女抬在头上,在料峭的黎明十分,穿过四座庭院,一路游荡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全身都失去知觉,才走到一处灯火摇曳的园子门口,婢女将我交给有四个候在门口的小童子,小童子原样不动的扛了我,进园子里边,走过中庭,推动厚重朱漆大门,吱呀吱呀的声响过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进到一间宽敞干净,明亮如白昼的大厅。
在大厅的正中央,摆放有一张宽大酸枝木的平台,四面明烛高烧,平台旁边一排长条桌子,放着各类刀器镊子,袁克己穿着雪白袍服,含笑注视我,在他旁边另外站着一名宫装的女子,和他小声说话。
小童子扛了我放在平台上,我全身冻得僵硬,牙齿不住打颤,看着袁克己,又看看他旁边那女子,突然说不出话来。
不仅仅是因为惊恐,也因为惊讶。
我见过袁克己旁边那女子,在我大老板周密的皮夹里边。
大老板的皮夹里边,有一张无比古老的照片,照片当中的女子,同眼前这女子一模一样,年纪也大致相当,都在二十五六上下,短头发,大眼薄唇,穿着雪白衬衣,站在一颗圆头圆脑的冬青树旁边,笑容比春天更灿烂。
大老板为人严谨,不苟言笑,虽然钱比米还要多,生得又威武,但私生活非常检点,除了张海路,再没有别的情人,但即便是跟了他十年的张海路,也没有资格入住他皮夹子,那个位子,他只留给一个人,就是他的老婆。
陈芙蓉。
二十七岁替大老板顶罪坐牢,被人谋杀的陈芙蓉。
第二五章 自相放代
张剑之跟着杨务廉赶到丞相府,发现除了张行成以外,在场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英国公李勣,一个是大理卿辛茂将,三人面如青霜,一语不发,案几上摆有一份卷宗,边角发黄,卷宗写了几行字,隔的远,也看不真切。
张剑之笑着对张行成说道:“大人急急的招了在下来,是发生什么惊天大事了?”
张行成和英国公互视一眼,拿起案几上的卷宗,递给张剑之,“关于蔚州兵器库一案,有了新的线索。”
张剑之也不接那卷宗,双手抱臂横在胸前,懒洋洋的笑道:“那和我有什么相关?我不过是个看客。”
张行成忍住气,“话是不错,但张真人付出巨大牺牲,请了你来。。。”
张剑之挑起剑眉,似笑非笑道:“那又如何?”
辛茂将有些看不过去,动了三分火气,“张大人,何必这样低声下气恳求他,难道没有他我们真的就成不了事?”
张行成没作声,斟酌片刻,“张公子,你不是一直想要获知朱雀的下落?我们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得知他是落在了王伏胜的夫人陈令式手里。”
张剑之眼中波光一闪,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