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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緊,要緊!三日後吾來收取,管叫你好
了。”說畢,佯常而去,衆人苦留不住。
賈瑞收了鏡子,想道:“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
試試。”想畢,拿起“風月鑒”來,向反面一照,只見一個骷
髏立在裏面,唬得賈瑞連忙掩了,罵:“道士混帳,如何嚇我!
——我倒再照照正面是什麽。”想著,又將正面一照,只見鳳
姐站在裏面招手叫他。賈瑞心中一喜,蕩悠悠的覺得進了鏡子,
與鳳姐雲雨一番,鳳姐仍送他出來。到了床上,哎喲了一聲,
一睜眼,鏡子從手裏掉過來,仍是反面立著一個骷髏。賈瑞自
覺汗津津的,底下已遺了一灘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過正面
來,只見鳳姐還招手叫他,他又進去。如此三四次。到了這次,
剛要出鏡子來,只見兩個人走來,拿鐵鎖把他套住,拉了就走。
賈瑞叫道:“讓我拿了鏡子再走。”——只說了這句,就再不
能說話了。
旁邊伏侍賈瑞的衆人,只見他先還拿著鏡子照,落下來,
仍睜開眼拾在手內,末後鏡子落下來便不動了。衆人上來看看,
已沒了氣。身子底下冰涼漬濕一大灘精,這才忙著穿衣擡床。
代儒夫婦哭的死去活來,大罵道士,“是何妖鏡!若不早毀此
物,遺害於世不小。”遂命架火來燒,只聽鏡內哭道:“誰叫
你們瞧正面了!你們自己以假爲真,何苦來燒我?”正哭著,
只見那跛足道人從外面跑來,喊道:“誰毀‘風月鑒’,吾來
救也!”說著,直入中堂,搶入手內,飄然去了。
當下,代儒料理喪事,各處去報喪。三日起經,七日發引,
寄靈於鐵檻寺,日後帶回原籍。當下賈家衆人齊來吊問,榮國
府賈赦贈銀二十兩,賈政亦是二十兩,甯國府賈珍亦有二十兩,
別者族中貧富不等,或三兩五兩,不可勝數。另有各同窗家分
資,也湊了二三十兩。代儒家道雖然淡薄,倒也豐豐富富完了
此事。
誰知這年冬底,林如海的書信寄來,卻爲身染重疾,寫書
特來接林黛玉回去。賈母聽了,未免又加憂悶,只得忙忙的打
點黛玉起身。寶玉大不自在,爭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攔勸。於
是賈母定要賈璉送他去,仍叫帶回來。一應土儀盤纏,不消煩
說,自然要妥貼。作速擇了日期,賈璉與林黛玉辭別了賈母等,
帶領僕從,登舟往揚州去了。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龍禁尉王熙鳳協理甯國府
話說鳳姐兒自賈璉送黛玉往揚州去後,心中實在無趣,每
到晚間,不過和平兒說笑一回,就胡亂睡了。
這日夜間,正和平兒燈下擁爐倦繡,早命濃薰繡被,二人
睡下,屈指算行程該到何處,不知不覺已交三鼓。平兒已睡熟
了。鳳姐方覺星眼微朦,恍惚只見秦氏從外走來,含笑說道:
“嬸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兒們素日相
好,我捨不得嬸子,故來別你一別。還有一件心願未了,非告
訴嬸子,別人未必中用。”
鳳姐聽了,恍惚問道:“有何心願?你只管托我就是了。”
秦氏道:“嬸嬸,你是個脂粉隊裏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
男子也不能過你,你如何連兩句俗語也不曉得?常言‘月滿則
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
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
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鳳姐聽了此話,心
胸大快,十分敬畏,忙問道:“這話慮的極是,但有何法可以
永保無虞?”秦氏冷笑道:“嬸子好癡也。否極泰來,榮辱自
古周而復始,豈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榮時籌畫下將來
衰時的世業,亦可謂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諸事都妥,只有兩
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則後日可保永全了。”
鳳姐便問何事。秦氏道:“目今祖塋雖四時祭祀,只是無
一定的錢糧;第二,家塾雖立,無一定的供給。依我想來,如
今盛時固不缺祭祀供給,但將來敗落之時,此二項有何出處?
莫若依我定見,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
以備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處,將家塾亦設於此。合同族中長
幼,大家定了則例,日後按房掌管這一年的地畝、錢糧、祭祀、
供給之事。如此周流,又無爭競,亦不有典賣諸弊。便是有了
罪,凡物可入官,這祭祀産業連官也不入的。便敗落下來,子
孫回家讀書務農,也有個退步,祭祀又可永繼。若目今以爲榮
華不絕,不思後日,終非長策。眼見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
真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要知道,也不過是瞬間的繁華,
一時的歡樂,萬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語。此時若不早
爲後慮,臨期只恐後悔無益了。”鳳姐忙問:“有何喜事?”
秦氏道:“天機不可泄漏。只是我與嬸子好了一場,臨別贈你
兩句話,須要記著。”因念道:
三春過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鳳姐還欲問時,只聽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將鳳姐驚
醒。人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鳳姐聞聽,嚇了一身冷汗,
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處來。
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那長一輩的想他
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他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他素日慈
愛,以及家中僕從老小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
不悲嚎痛哭者。
閑言少敘,卻說寶玉因近日林黛玉回去,剩得自己孤恓,
也不和人頑耍,每到晚間便索然睡了。如今從夢中聽見說秦氏
死了,連忙翻身爬起來,只覺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
聲,直奔出一口血來。襲人等慌慌忙忙上來扌留扶,問是怎麽樣,
又要回賈母來請大夫。寶玉笑道:“不用忙,不相干,這是急
火攻心,血不歸經。”說著便爬起來,要衣服換了,來見賈母,
即時要過去。襲人見他如此,心中雖放不下,又不敢攔,只是
由他罷了。賈母見他要去,因說:“才嚈氣的人,那裏不乾淨;
二則夜裏風大,等明早再去不遲。”寶玉那裏肯依。賈母命人
備車,多派跟隨人役,擁護前來。
一直到了甯國府前,只見府門洞開,兩邊燈籠照如白晝,
亂烘烘人來人往,裏面哭聲搖山振嶽。寶玉下了車,忙忙奔至
停靈之室,痛哭一番。然後見過尤氏。誰知尤氏正犯了胃疼舊
疾,睡在床上。然後又出來見賈珍。彼時賈代儒、代修、賈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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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瓊、賈璘、賈薔、賈菖、賈菱、賈芸、賈芹、賈蓁、賈萍、
賈藻、賈蘅、賈芬、賈芳、賈蘭、賈菌、賈芝等都來了。賈珍
哭的淚人一般,正和賈代儒等說道:“合家大小,遠近親友,
誰不知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見這長房
內絕滅無人了。”說著又哭起來。衆人忙勸:“人已辭世,哭
也無益,且商議如何料理要緊。”賈珍拍手道:“如何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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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只見秦業、秦鍾並尤氏的幾個眷屬尤氏姊妹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