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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少恭：“屠苏怎么这般表情，可是，怕了在下了？”

  　　百里屠苏沉默。他确实，有些惧怕那个疯狂邪恶的欧阳少恭。可是……今生却是自己先背叛。

  　　欧阳少恭只觉一股怒气上冲：不该这样……百里屠苏，是这世上最没资格这样待他的人！

  　　“屠苏着实令人伤心。”

  　　“先生！”百里屠苏用力摇头，“屠苏……只是……请你不要再做有损阴德的事，好么？”他的语调中甚至有了些哀求。

  　　欧阳少恭神色莫名，“阴德？与我又有何用？少侠恐怕是看不起在下的吧？”

  　　“怎么会？！”百里屠苏脱口而出，“屠苏一直视先生为……极为尊敬重要之人，怎么会对先生……”

  　　“极为尊敬重要？”欧阳少恭低头微笑，却冷酷至极，“呵，重要到什么程度呢，我若要屠苏的命，你给不给？”

  　　百里屠苏：“……先生若要，我即刻回天墉解封，亦无不可。”

  　　“当真如此？”欧阳少恭显而易见地怀疑。

  　　百里屠苏垂下眼睑：“本就是先生的东西……还了……就还了吧……”

  　　欧阳少恭的声调不由有些飘忽：“屠苏……当真……令人惊讶……？”

  　　“只是请先生，勿要再为一己私念而害人。”

  　　欧阳少恭突然又笑了：“到此时刻，你竟还想着旁人死活？好！好！不愧是，不愧是我的半身！”

  　　他亦说不清，突然又不想一下杀了百里屠苏，是不是这种轻生重义的态度，令他觉得有趣。

  　　百里屠苏沉默。他不明白欧阳少恭是什么意思，也没办法相信他会这样轻易答应自己。那几声好，听起来倒是讽刺多于欣喜。

  　　欧阳少恭走上前，轻柔道：“屠苏如此拳拳之意，在下岂能辜负？”

  　　百里屠苏只觉身上发冷。先生总是很危险的，而这个时候更让他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欧阳少恭：“只是在下先前答应了长歌炼出起死回生丹要请他观看试药，屠苏的事，只好再拖延一些时候了。”

  　　百里屠苏五味杂陈。前世先生的药是他最大的痛，今生却因这药而能多拖延几天性命……只是薛长歌见了焦冥之事，又会如何？

  　　心里忽然升起愧疚来。那夜薛长歌句句关心，只是他不知好歹，不能听从，反而现在，看着先生算计，连提醒一句都……因为起死回生之事自己也曾经历追求过，自己也知道，这种执念不可劝服。

  　　看着欧阳少恭一炉一炉的丹药出炉，接下来的日子，百里屠苏开始看丹书了——他总该知道先生要炼的是毒药还是仙丹，才好阻止什么糟糕的事发生。而欧阳少恭竟然心情很好地指点他药理医理，否则百里屠苏恐怕完全看不懂……

  　　这天薛长歌拿着信找了众人：“小乖来信，邀我们去东海看银伞舞会，你们去不？”

  　　百里屠苏想起上辈子也收到这么一份邀请信，却因为仙芝漱魂丹的事，加上被先生言语【创建和谐家园】得几乎煞气发作，结果未能成行。这一回作为当事人的薛长歌倒是好心态，还有心情去观看舞会。

  　　——百里屠苏自然答应了，他想将仙芝漱魂丹的事情尽量拖延一些时候，直到想出解决办法。

  　　尹千觞有同样的目的：“听说少恭近来炼药有些不顺，正好散散心，说不定就有了灵感。”

  　　红玉：“大海之下的舞会？却是前所未闻。”

  　　欧阳少恭：“银伞舞会……说起来也未曾见过，正好长长见识。”

  　　于是统一了意见，邀上在琴川的方兰生和襄铃，再喊上青龙镇的向老板兄弟，一行人便乘沦波舟去了绮珊礁。

  　　沦波舟中，红玉避开欧阳少恭找上薛长歌：“长歌当真相信世上有起死回生之术？”

  　　薛长歌幽幽微笑：“信与不信，又有何分别。少恭炼的药便是真的成了，我又如何带回那一个世界去？”

  　　红玉松了口气：“长歌若真如此想，便好了。”

  　　薛长歌：“不然又能如何？有些事，不必多想，也不能多想……不如聊聊眼下的银伞舞会吧。”

  　　红玉笑了笑：“向来在陆上行走，这银伞舞会，多少年来竟未曾见过，也不知是何等光景。”

  　　“红玉一定会觉不虚此行。”薛长歌道，“那当真是美轮美奂，如梦如幻的景致。”

  　　“长歌见过？”红玉惊讶。

  　　薛长歌：“从前在某个位面吧……很久之前的事了。那里的人用透明材料建造海底宫殿，专为观赏水下的景色……珊瑚在海水里摇曳，色彩艳丽的鱼悠然穿梭，如同陆地上的树和鸟。水母的舞姿舒缓曼妙，当真是恍如仙境的美景。”

  　　红玉神往：“这么说来，那却真是令人期待。”

  　　可惜他们却没眼福。等他们到了绮珊礁，才得知因为西海龙王惹恼了南海龙王的缘故，这银伞舞会却是要无限期延期了。

  　　薛长歌无言：“……反正来都来了……就当放松吧……若没什么事，玩几天再走也可。”

  　　百里屠苏附议。

  　　于是一伙人散开，百里屠苏跟着欧阳少恭默默地走。欧阳少恭也没什么目标，走到御剑台时，忽然问道：“屠苏总跟着我做什么呢？真的那么怕我挥手灭了整个龙绡宫吗？”

  　　百里屠苏：“……实在不敢轻看先生。”

  　　真的仅仅如此么……？百里屠苏自己都不信。他更多的，其实是想与先生多相处一些时候。

  　　他的时间不多了……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他就该去解封……然后就是死……

  　　他的生命即将终结……他却终究不可能去恨先生。这一刻悲伤席卷全身，让他失去力气。

  　　他还有遗憾。前世与晴雪刚刚定情，便因先生的事来回奔波，然后解封、决战，天人永隔。直到死后，也害了晴雪……人生那么短，还有许多事情来不及去做，还有许多美景来不及看。曾经答应师兄的承诺，也不能去履行了。

  　　也许是绮珊礁的风景太过绮丽，也许是旁边飘过的两只水母触手相接的动作太过暧昧，百里屠苏不知自己哪来的冲动，往前几步，探手搂住了欧阳少恭。他埋首在年长男子的肩上，忽然想落泪。

  　　“先生……”他喃喃。

  　　欧阳少恭身体僵硬。百里屠苏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想看见。他怕见到先生脸上的厌憎，也怕看到的会是一如既往的温文从容而不达真心的微笑。

  　　最终欧阳少恭叹了口气，伸手将百里屠苏推开，神色意外地怅然：“可惜你我，终将为敌。”

  　　欧阳少恭走后，百里屠苏在御剑台上愣了许久，才往客栈走去。路上碰见茶小乖：“某年月日，黑衣少年拥抱黄衣男子，记下来记下来～”见到他，打招呼：“屠苏大哥～要加油哦！我看好你哟～”

  　　百里屠苏愣了一下，看着少女过于闪亮的眼睛和过分暧昧的笑容，一头雾水。

  　　茶小乖：“屠苏大哥要不要看蓬莱旧闻抄？话说，让银伞舞会无限期延期的那两位……这个不可以说！……话说某月某日某风景秀丽之地，有位青衣琴师拂琴一曲《幽兰操》，而某位蓝衣仙人念念不忘了好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再找到那位青衣人……”

  　　蓝衣仙人？百里屠苏第一反应是自家师尊，难怪师尊曾说琴心剑魄……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茶小乖的话里若有所指……总觉得茶小乖的笑容比欧阳先生的还叫他心惊肉跳。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段类似即墨灯会的场景的，结果突然有人告诉我银伞舞会取消了……

  于是一个原本想写的梗木有了

  写完本章下载了NPC对白翻了下，

  『【雷明山】我们水母族的盛会“银伞舞宴”再过几天就会在银伞林举办了，如果没有参加过，可一定要去看看哟！』

  『【羽轻青】因为海底暗流突然变多，大家出门都很危险，所以水母族的银伞舞宴也取消了，听说要等南海龙王和西海龙王彻底解决暗流的事情之后，才会考虑重新组织银伞舞宴。』

  原来不是因为传说中的两位龙王吵架啊

  好吧，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来……

  小乖指的是谁大家都知道，嗯，下一章努力让他露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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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青玉坛前，红玉好不容易等到百里屠苏落单的时候：“百里公子。”

  　　百里屠苏回头：“红玉有什么事？”

  　　红玉踌躇犹豫：“红玉记得公子曾道，与少恭之间必有一场生死之战……然而公子与少恭之间，如今相交相知……此事当真不能有丝毫回旋余地？”

  　　百里屠苏神色一黯：“……此事早成死局，无法可解。”

  　　红玉：“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知是什么样的死局，红玉自认也是见多识广，或许……能想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百里屠苏摇头：“若有办法，如何会等到现在。先生……要活下去，非杀我不可。而我……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因煞气侵蚀，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吧……”

  　　他话中有消沉之意。红玉沉默了很久：“公子要知道，要是真到那一天，要与少恭生死相搏……你的身后，有我，有紫胤，有天墉城。请公子，不要轻言放弃。”

  　　百里屠苏点头：“我知道。”

  　　尹千觞道有些疑惑去了幽都。方兰生襄铃本来想一起来青玉坛的，因为遇到了某个爱吃烤地瓜的侠义榜榜首，被缠上了……被拖去岭南找某个归隐了的花满楼楼主比拼烤地瓜手艺，顺便帮小狐狸找妈妈。

  　　然而百里屠苏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让最后一个无关人士薛长歌离开——欧阳少恭迟迟没交付起死回生丹——方兰生又来了，而且事情紧急：“少恭，江南一带最近爆发了瘟疫，你们青玉坛以炼药闻名，能不能帮忙？襄铃、现在和姜大夫一起在疫区救人呢！”

  　　百里屠苏第一反应是回头看欧阳少恭：他整天跟先生在一起，江南疫病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欧阳少恭：“小兰莫急，慢慢说，这疫病是什么时候，从何而来，有何症状，如今蔓延了哪些地方？”

  　　方兰生：“听说是从福州那边起的病，大概也就两三个月吧……现在琴川也有人病倒啦！”

  　　两三个月，不正是从祖洲回来之后，百里屠苏忙问：“兰生家里呢？”

  　　方兰生：“我家还好……可是……我二姐之前也接触过病人……她一向逞强……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可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了。”

  　　百里屠苏望着欧阳少恭，只觉胸口一阵阵抽疼。先生……你还是想着要做焦冥么……

  　　红玉看着百里屠苏的眼神，不由想到，这事与欧阳少恭，又有什么关系？忽然想起从前听尹千觞对欧阳少恭说，不要搞出什么江南疫病焦冥之国……

  　　欧阳少恭不会是这样的人吧？她越想越觉不安。

  　　欧阳少恭：“事不宜迟，我还是随小兰回琴川看看。”他顿了顿，“答应长歌的药……”

  　　薛长歌微笑：“我的事本就不急。便随少恭一起去吧，也许还能帮得上忙。”

  　　百里屠苏低下头：先生……能不能不要再错下去了？

  　　收拾了些药物器具，众人便匆匆离了青玉坛。等别人都腾翔走了，欧阳少恭忽然回身道：“屠苏信不信我？”

  　　百里屠苏沉默。

  　　欧阳少恭：“不管屠苏信不信……这场疫病，非在我意料之中。”

  　　百里屠苏避而不答：“这一次，请先生尽心救治，不要再有焦冥之事了。”

  　　“不然呢？”欧阳少恭冷笑。

  　　百里屠苏：“只要百里屠苏还活着，必将全力阻止先生。”

  　　欧阳少恭：“你为了外人，要与我为敌？”

  　　百里屠苏：“只盼先生不要一错再错。”

  　　欧阳少恭一甩袖子，腾翔走了。百里屠苏望着他飘逸远去的背影，叹气，跟上。

  　　也许因为方兰生报信及时，此时琴川路上虽然冷清，问到情况却还好。方如沁隔着门，一边咳嗽一边感谢欧阳少恭来看她，听起来虽虚弱了些，但也没到“不行了”的程度。

  　　这让百里屠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最怕就是看到方二姐成了焦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