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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架空]双鹭作者:山水程》-第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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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在大曜不惜牺牲家族而出发的孤楚又令人愤恨的老者,下次又会将双鹭符带至何处?而他李容若这漫漫长路,又将何时走到尽头?

      “常公子,欲回宫去么?”不待李容若回答,江荹沂便自己接了下去,“若要回宫,本宫还如何助你一臂之力?既到此处了,不如采朵格桑花,等未时末便去挑一匹马儿。你大可放心,陛下的马儿自有马公公照拂,你挑的马儿,由本宫来。两马寻气相投,你与陛下定能相见。”

      李容若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私下里却无语极了。可既然是他国风俗,便尊重着不加点评,只是这江荹沂与马公公的小计,他的确不敢恭维。若不是为取令弘都信任,这点儿把戏他定然是嗤之以鼻并不屑一顾。

      江荹沂见他点头,重重吸了口气,似是要平复心中不快。良久他将道旁一朵紫白格桑花摘下,递给他,道:“喏,拿着罢。”

      李容若接过格桑花,定定看了看,见无有异样,便交由苏末拿着。苏末接过花时,李容若不经意一转眼,见江荹沂向苏末投下怀疑的目光,便令道:“小苏,好好拿着,若是失了损了,唯你是问,重罚不饶。”

      江荹沂扫李容若一眼,取笑他道:“常公子向来冷淡示人,今日如此着紧一朵小花而威吓侍人,足见常公子对陛下之重视。”

      李容若见他毫不自在而阴沉的脸色,忙辩道:“江宫主误会了,还是此花是江宫主为草民所折,草民岂能容忍侍人将江宫主一番好意损毁?”

      江荹沂瞥他一眼,带着他走进又一波人声里。

      李容若却无有心思去照拂甚是不悦的江荹沂,只因他蓦然发觉自身早已在不经意间变得虚与委蛇起来。料想向来世事清淡狠绝处之,甚少卑躬屈膝奋行玲珑。是从何时开始,他变得陌生,到今日竟让他惧怕自身。他惶然,却甘愿。

      人之变化,我们习惯称之为成长。向来成长,所为不过人,或亲朋,或自身,或心尖上挂着的一番恳切不渝的情意所属者。故而,他即便变得孤独,即便变得善感,即便变得执拗而惊俱,他依旧不愿割舍、不愿对人言说这一番暗自悄悄深深的情意。

      走不多久,太阳逐渐西斜,只是依旧烂漫。两人走到一处树荫下,树荫下正有一看马人看顾着几匹马儿。他们走过去,看马儿只朝二人礼貌笑笑,便又啜着一根草杆悠闲自在地倚在树干上休憩。树下的几匹马儿闻得动静,一匹匹抬头看一眼站着的两人,便又低下头去,或食草,或提脚,或甩尾,与看马人同样一派悠然意态。

      江荹沂朝那群马扬扬下巴,以向李容若示意。李容若见此,走过去,随手牵了一匹,正想离开,身后却一阵猛力撞在他身上。他正想反击保护自己,一转身却见是宫中那匹踏雪白马愤怒地盯着他,而鼻孔大张着朝他喷气。李容若无奈一笑,放下手里的缰绳,转而过去拉起它的缰绳,顺手抚抚马脖上的长毛以安抚它。

      江荹沂惊诧地哈哈大笑起来,道:“这马可是认定你常公子了。”他脸面上虽如此说笑,心下却暗自疑虑,他着实担忧这踏雪马会坏事。只是转念又一想,这马毕竟只是马,既不懂舞刀弄剑,不过是驮着跑跑罢了,应该不至于坏事,便又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又不能完全放心,依旧对这马提防留意着,等寻到机会便手起刀落结束马生。

      李容若安抚好这马,便拉着它的缰绳又一次走进了人群里。待走到某处人流稀疏了些,江荹沂便将一包浅黄粉末扬在马尾上,道:“雌雄粉乃宫中草药师研制,专门为宫中及大臣们提供,不必本宫主尽言,相信常公子亦知晓个中操作。”

      “门阀士族联姻,不失为永葆家族生机之好计。天下各国士族大夫皆如此,无甚惊奇。”

      “正是如此,常公子马上为雌粉,陛下之马上为雄粉。每一对配粉皆不尽相同,你大可放心。”

      李容若特地将感激谢意搬上眼中,而后注视江荹沂一眼,道:“有劳江宫主了。”

      他说完,身旁一匹马呼啸而过,正正迎上了对面树下一匹正被人牵着喂草杆的黑马。两马的主人举起手中的格桑花,对笑良久,随即齐齐离开树荫便往东方一顶帐包而去。李容若看着那两人留下两马在账外相互凑近加深友谊,顿时血流凝固。他不知晓,若是他与令弘都在帐内,场面究竟会如何。若是着实控制不住形势,他便只能······他隔着衣物隐隐约约感受了下胸前衣裳里藏着的一小包定魂散,复又自若。

      刚一整理好情绪,手中的缰绳紧了紧。李容若朝马儿看去,只见马儿又张着鼻孔呼气,下嘴唇弯成三个凹凸的波浪,正咬牙低低嘶叫。马儿站在原地如此行径许久,转过骨碌碌的眼看了李容若一眼,便逐步慢跑起来。李容若将它好好扯住,却依旧不敌这马儿兴奋得四蹄扬起带出的力气,就那般被它牵拉着踉跄在道上。亏得人不少,否则这马儿若是扬蹄狂奔,他为保安全只得撒开手。他转头看一眼身后追来的江荹沂与苏末还有一宫人,忍不住暗暗无奈,若不是为了隐藏身份,他何必不施功夫而至于如此狼狈?

      这色马,还真如此国国主一般。

      随着各色人马朝后退却,李容若终于等到马儿改变方向朝一处空旷奔去。李容若艰难地抬眼四望,终于见着碧蓝天空下、斜阳浴照里一个白帐包外正伫立着一人一马。帐包外,还有其余十数顶帐包围在周围,而其门上,基本皆有格桑花。

      微风轻轻拂过,草原便滚起了浪,幽雅闲静而充满生趣。他的脚在奔跑,心神却呆住了,仿佛在这异乡,他正朝着一个思念着的熟悉身影奔过去。他忍不住心驰荡漾起来。待得近了,近了,心却猛地坠入冰窟。

      他怎会如此天真妄想萧煜会如此不避耳目深入虎穴?面对系于一身的江山社稷,萧煜从来便不敢激进妄为,即便为他怒怼群臣,亦以情理动之而无有暴戾之手段。今日深入敌国,便更是不可能,即便为他。

      似乎春寒又倒回来了。

      李容若呆愣愣看着两匹马儿试探着互相认识,直到身后追来的江荹沂惊讶地结巴起来,他方正视前方站着的面容稍稍苍老而目光矍铄之人。他似乎看到那双令他沉迷的眼就印在这位陌生人的眼中,只是他对此失望至极。

      “这······这······常公子,这······怎会如此?”

      李容若忽而笑了,浅淡得带着些许哀愁。“江宫主好意,敌不过天意。”他看一眼自己手中的紫白格桑花,又看一眼对面陌生人手中的紫白格桑花,续道:“既如此,江宫主便不需再忧愁了。”

      江荹沂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私以为李容若在为不得遇见令弘都而难过遗憾,便暗自嘲笑他做着山鸡欲变凤凰的黄粱美梦,今日终于梦醒了。明明幸灾乐祸,他却秉着愁容嗫嚅着开口道:“常公子,真对不住,本宫主······着实不曾料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本宫主······”

      “宫主不必自责,草民既然另有天意,岂是人力所能混淆?草民······去了。”

      李容若看着江荹沂惺惺作态,反而安定下来。他失望,他难过,只不过是因对面之人并非是萧煜罢了,而若要他面对此人产生惧怕心理,无异于天方夜谭。

      李容若朝苏末看一眼,将缰绳交给他,便率先掀帘走进帐包。帐包内里床榻被褥茶水糕点不算应有尽有,而若是要促膝长谈,亦可令人足够满意。只是若是此人不安分,便唯有一人抱膝静待时间流过,待到时机到了,便出帐去回宫寻令弘都,让他派人来瞧瞧他的杰作。毕竟隐姓埋名来此,目的未曾实现,岂能半途夭折?

      一朵格桑花,倒垂在门上,门帘便被从内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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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过后,李容若见那人依旧凝视着他却不言不语,心头疑惑不解,正想开口,帐包外却隐隐约约传来施展内力的空气震荡声。

      第71章 谋斗(三)

      那一股隐隐冲荡着发梢尖儿的空气流动渐渐停了,只是气息却依旧弥漫在眼鼻中。夕阳透过帐包依稀透进来,却多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灰暗。那些或深或浅的灰暗,正是一条条人影。人影刻在李容若清醒的脑中,令他冷觑着对面面不改色坐着的那一位中年男子。

      他看着他,静静听取外头的动静,不敢有所动作。他必须先判断出目下形势如何,包括面前之人是否与外头之人有所关联、所为又是何事,以及此群人背后的主谋又是谁,从而判断自身是否能逃脱甚至功成身退。李容若在心头飞速掠过所有可能的指使者,却独独不曾想到竟是那人。

      对面之人接受着他冷淡的探寻目光,微微一笑,伸手倒了一盏茶后,将茶盏推给他。向上看进他眼里的眸光深沉而热切,虚虚地浮在半空中两人目光交汇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李容若亦跟着轻轻一笑,却带着浓重的疏离之感。抬手拿起推过来的茶,似是挑衅般看他一眼,呡了一口,道:“姓常,无名。”

      那人哈哈乐了,道:“《逍遥游》中道‘圣人无名’,莫非诓人的公子亦能算是圣人?”

      那人的目光随着笑言变得柔和起来,似是清寂碧潭上的水波,轻轻柔柔又缠缠绵绵地一圈圈泛开来,将李容若与自身一同圈进了涟漪里。他的心头呼地暖了起来,只是看着静静垂在那人脸颊两侧稍显斑驳的长发,李容若不由得疑惑恍惚,许久方接道:“常某与前辈素不相识,如今更是初见,常某自是不敢欺瞒。”

      “初见可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李容若呆住了,嘴角在无意识中便弯成了一只小小扁舟。那人见了,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忍不住取笑道:“常公子可是忆起何人何事?”

      李容若回神,微皱眉头,盯着他,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他回道:“姓萧,无名。”

      李容若语声一紧,道:“何处萧家?”

      他回道:“江南雨花陵,只是我之身世却多烦忧。”

      李容若渐渐觉得不妥。他李姓在雨花陵蛰伏数十载,先前又是国姓国族,从不知江南雨花陵有甚萧家。他怀疑,便欲慢慢套出点儿什么来。“闻此言,前辈目下定然是块垒难浇。既有此缘,常某愿助前辈一番,前辈权当是解心头之不快罢。”

      那人闻言眼神变得比方才更是柔怜似云舒,瞧了李容若良久,方敛笑叹息一声,道:“我自小便坎坷,卷入一场场家族争斗中。心灰意冷却又万般不甘之下,愿成那鲲鹏俯视苍生。因而渐渐春秋,行止之间,便变得麻木无情,不曾想那年暮春,枯树却重新生发。”

      有一佳人,喜白衣,与我许下盟约却背弃逃离,到如今离离合合使情意总难相继。我欲将她留在身旁,守护她一生安好,不料她却常常以一己之力支撑我两人头上苍穹。世人不知,只道是祸家媚主,恨不得驱之撵之而后快。她明知如此,却毫无怨言,依旧满心满意去为我。”

      她跋涉山水,我愿是她脚下鞋履;她深入虎穴,我愿是她身后侍卫;她放下家仇,我愿是她□□之马。凡此种种,数不历数。如今她在龙潭,而我······追随而至。‘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不知她······可还记得那一节折断的樱花枝?”

      “一世周全,半生荣华,如何能忘却?”

      他从嘴里吐出个小圆丸子,一张口便又是熟悉得令人几欲垂泪的声音。“你若离开,我如何保你一世周全?”

      李容若轻笑,与他对望着。那一副陌生的面容打扮后面,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音容。此时此刻,他竟有种要去与他拥抱的冲动。只是冲动终归是冲动,在周遭气息的严厉逼迫下,他还是定定坐在桌旁,只余下目光萦绕在萧煜身上。

      半晌后,外头的人影动了动,李容若侧头去看。“可是你带来的?”

      “我单骑走御马。”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隐舍呢?”李容若着急问道。

      萧煜闻言,看着他明显紧张担忧的神色,得意笑了,道:“李哥哥甚少喜怒形于色,如今为我如此,我死有何憾?”

      李容若却不满地乜斜他一眼,道:“你若死了,谁来予我荣华?”

      萧煜一把站起走到他身旁,毫无预兆便拥了过去,深深埋首颈间,浅浅叹息一声,道:“愿得一人心。”

      “白首······”他的语声一滞,原本空洞的眼神猛然间变得浑浊而充满疼痛与惊诧。李容若缓缓抬眼,眼眸连同身上的肌肉皆皱缩起来。

      帐包随着哧啦声被利剑划出许多口子,口子将布分成粗粗细细一条条,只剩帐包的支架依旧□□在残阳暮风中。整个帐包便似是风烛残年的老树,只剩枝条在哀嚎中眼见树叶儿一片片走向灭亡,直至轮到自己。须臾间,李容若便知晓,他自己比这帐包更像是这棵老树,他将见证自己在不甘中走向终点。

      “李国士,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怪不得太昊国主极其重视。”

      李容若捂着胸前,受惊般环视一周,只见四周全是刀剑,而方才与他相拥的那人,分明是一位孔武有力过于健壮的男子。李容若瞅了一眼并排站着的令弘都与江荹沂,右手愈发将胸前滴血的衣裳揪得紧了,却扬唇一笑,道:“今日我李容若谋不如人,该死。只是······”他紧紧盯着令弘都,“不知陛下为何不夺我性命?”

      他的胸膛,被一把匕首不深不浅地咬了一口后松开了嘴。他现下方醒悟,从那一朵江荹沂折下递给他的格桑花开始,他便在人前暴露了自己。只是不曾想,他心底最深的念想,竟是萧煜陪在他身旁。料想当初,是自己一意孤行离开萧煜孤身涉险,今日他看着令弘都,却忍不住露出了属于萧煜与自己的笑容,浅淡温馨而又无奈踌躇的笑容。

      江荹沂紧张地看向令弘都,奈何令弘都却果然给了他一个失望的回应。

      “这太虚神药既能令你神游不知身处,便已足够,何需杀你?”

      “我生是太昊人,死是太昊魂,怎会不知身处何方?令弘都,你莫需肖想了。”

      令弘都闻言,自是知晓李容若所言所指,便怒道:“你在我御马之内,他亦在我御马之内,你若是不愿他死在草原,便该知晓进退遂了朕,否则······”

      令弘都看着李容若逐渐黯然至无望而松弛的神容,再看一眼那双泫然欲泣般告诉他他即将放弃挣扎的眸子,令弘都更加得意与笃定了。

      良久,李容若忽地用沾了满满一手血液的右手按住口鼻,左手一扬,漫天白色杂夹着黄色的粉末便侵进一时反映不过来的人的鼻腔中。只是有些警惕心尤其浓重的,便顺利躲过了定魂散的进击。

      李容若无暇顾及软倒在地的侍卫们,咬牙用右手抓住疼痛愈加剧烈的胸膛伤口处,对着令弘都等数人冷冷说道:“以太虚活在你的宫中任人宰割,他若是知晓我以此行来为他,他绝不会原谅我。你便死了这条心罢。”

      “你若不从,他便要死,你要这原谅有甚意义?”

      “待到枯骨葬去,便带到黄泉去与他生世相携,至己至心,便是天地,远比你所谓意义重要。”

      “好,既如此,朕愿······借道。”他定定看着他,幽怨而愤恨。

      李容若惊疑间却料想此事绝不简单。他要逃脱,要告诉萧煜此事需万分小心。情急之下,忍痛发了几招夺了一人之剑,正欲与仍旧站着的数人过招,远远地却赶来一个白色身影。那白色身影见了撑剑立在残风中的李容若,神容一滞,随即转过眼去不去瞧他。

      令弘都见白子君来了,对李容若的怒气顺势便烧到白子君身上。他怒目圆睁,道:“白公子来此做甚?可是要救他?”

      白子君却摇摇头,恨恨看向李容若,道:“此人可是李虚怀?”

      “白公子曾言与他交过手,怎的不认得?”许久不出声的江荹沂终于逮到机会发言,说完嗤笑着看着白子君。

      “自然认得,只是听闻因李国士逝去太昊方要攻赤鎏,如今却并非如此,草民过于惊讶方有此确认一问罢了。”他转过身去朝令弘都附过去,窃语道:“陛下,宫中发现太昊国主形迹。”

      令弘都闻言并不得意,反而将眉头紧紧蹙起。他扫视一眼早已屏退黎民的四周站立着寥寥数人,又看一眼面无血色勉力支撑着的李容若,正巧对上他坚毅的眼眸,心便不由得塌了一块。他看进他眼中,却因对着夕阳而看不真切,模模糊糊中,他便更添了几许不忍。“将他活着带回宫中。”

      “是。”侍卫提剑,小心翼翼朝李容若缩小包围圈。

      不管伤到与否,只要活着带回宫,这便是他们接受的命令。而在李容若耳里,它却变成了:既不敢让他死,只要还有一份气力,他便要活着逃走。

      那三人转身,背着夕阳离去。

      白子君背在身后的右手,悄悄曲起了手指。

      第72章 谋斗(四)

      御马宫中庆节活动的人较少,而且多为二三同行,故而令弘都带着的六七人显得稍稍有那么些显眼。令弘都自然是不介意的,毕竟在自家宫中,何需过于低调?他们走在即将熄灭的夕阳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一不小心便迎头碰上潜入御马的萧煜。

      令弘都边走边观察,到末了,站在一座宫殿主殿前,将森冷质疑的目光投向白子君。白子君感受到这丝缕威胁的目光,偷偷迎了这目光须臾,即刻便皱眉环顾。只见宫中无甚异样,便不解地小声自语道:“可是怪事?难不成萧煜知难而退?”

      话音一落,耳畔便传来一股冷然笑意。“白公子,你是有意为之还是······错探消息?”

      白子君暗中思量了一番,方尴尬笑着赔礼,不见有任何懊悔与卑膝之意,只说道:“草民不敢有意阻挠陛下行事,大约是底下人收错了风。草民知错。”

      “若是那李国士跑了,唯你是问。”令弘都瞪他一眼,重重冷哼一声,气愤甩袖而去。而较之东南之国收窄了的袖口,却扬不起太大的空气涟漪。故而这般动作后却无见惯了的衣裳划过半空的痕迹,竟令白子君觉得令弘都有些许生硬与附庸之嫌。他朝他背影鞠躬行礼,再度站直时脸上已然泛起了些微难以令人察觉的动容,追忆般的、眷恋般的。

      那时他还小,不过十一二的模样,却在仍旧昏暗的迷茫里遇见了人们眼中的芳华。他从小便因身世之故而沉默寡言不与人群,故而长白各人除却师父,对他亦只是疏淡的,之间感情自是不深厚。他每日除了习字练武识天下,便只有一人到山中小溪耍玩这一忙里偷闲的活动。日子本该如此波澜不惊而又按着预设的轨道前行。

      那一日,他受了师兄们的气,当着师父的面狠狠将碗筷砸在地上,而后奔入更深的山中。那是唯一一次,此生唯一一次任性撒泼,孤独地、不甘地、热切地,奈何自此后最终都归作了冷淡到极致的理性,除了面对着那一人外。

      山中阳光碎片在孜孜不倦地滋养着生命,使得那融融竹影之中,更是绿得苍翠。小溪叮叮咚咚着一路浅浅吟唱朝山下流去,覆没了溪底突出的早已被打磨光滑的石头,托起不少自由自在的游鱼。白子君在腰中绑好衣裳,卷起裤脚,愣愣对着小溪站着,不知在忧愁计算何事。许久后,他方走到凉凉的溪水里,弯腰摸鱼。

      他摸到一条,便放过一条。抓起鱼的水花,与放生鱼的水花,竟然是如此相似,相似到他常常恍惚觉得自己不曾捉到过任何一条鱼。

      他在做甚,无人知晓。或者说,无人能懂。

      午后的阳光炽烈,在林中却清新柔怜了许多,一寸寸闪在溪水里,犹如夜里一闪一闪的明星。白子君喜欢这样的阳光,热烈而又节制。

      “你真善良。”

      白子君受惊抬头,阳光闪了他眼眸一下,眼前的身影便犹如从天而降从光里来一般。竹声还在响彻,眼里的光渐渐消退,他便清晰见着映在绿竹上招展的白衣,如画一般缀在他心头。那人还小,起码矮他半头。这般年纪,若是平常孩子,尚算稚嫩。只是他红润青稚的脸庞却莫名透出清冷的气息,即便他对他说的是“善良”。

      白子君手中的鱼挣脱出去,哗地跃进水中无影无踪。他呆呆望着那陌生的面容许久,方抬手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应那人似虚似是的浅淡笑容:“善良?你什么亦不懂。”

      那少年挑眉看着他,将衣裳缚在腰间,挽了衣袖,垂着裤脚便踏入溪里。磕磕碰碰生硬地在水中捣鼓了许久,方抓住一条细小的鱼儿,举到白子君面前,斜一眼鱼儿,看着他,一派老成而又寡郁的姿态,似是要嘲讽人间一切自以为是的扰攘。“百姓有放生之俗,自以为悯善,不过是坏道而自昧之为。我如今赞你良善,亦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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