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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投胎的鬼才要过奈何桥。王妃是鬼,无需过桥,直接从忘川乘船去阳间即可。”
“那为何桥上还有那么多鬼?他们都是去转世的么。”
“有的是,有的不是。”崔判官用兔毫尖点了点桥上的白发老人,“就他,他在这里等了三十多年,但还是没转世,王妃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崔判官道:“前世尘缘未了。不知道王妃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他刚才从阳间回来,因为妻子还活在阳间,所以要等妻子一起来投胎。”
“如此这般情深意切。”我深沉地点点头,“不过,要等也是他自愿的吧。如果他要投胎,也没人可以拦着不是?”
“王妃所言甚是。”
“那如果没有尘缘的人,是不是可以立马投胎?”
“王妃聪明。”
“那我今晚还了魂就去投胎。”
“唔,原则上说没问题。不过投胎转世可是阴间头一桩大事,就跟阳间的死人下葬一样,所有投胎鬼魂名目,都要丰都大帝亲自批下才可通过。王妃的死法没问题,时间却有点问题。如果丰都大帝批转世簿时,闲过头了去查生死簿,发现死期被改过,知道你原本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却逃了狱,恐怕得进无间地狱。”
“什么是无间地狱?”
“哪个监狱都有个死牢。这无间地狱便是阴间的死牢,怎么说,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意思。”
“……”我和他大眼望小眼许久,“那我该怎么办?一直在阴间当母夜叉吗?”
“非也非也。王妃不必担忧,只要有人将王妃的名字以‘某某妻’的形式写上转世簿,别搁王妃的名字上去,过奈何桥的时候和丈夫一起,便平安无事。”
“这好办。你若是遇到少卿,跟他说一下我想转世,问问他有没有意愿同我一起。”
“下官听命。王妃这厢慢走。”
乘船顺忘川而行,途径三途河,被鬼役传到了阳间,头一个出现的情景便是满目荒凉的坟地。而且许多坟墓上方都有散魂飘出飘入,都跟我一样是来阳间串门的。
这片黑森森的坟场里,有不少人在祭奠故人。在我那小破墓碑“东方媚之墓”隔壁,就有一个男子正跪在“吾妻之墓”旁一边流泪一边烧纸钱上香。他妻子的散魂就在他跟前跪着,却也只是默默地掉着他看不见的泪水。
这是我打头一遭不觉得鬼可怕,反倒觉得有些悲催,又有些感动。所幸我的丈夫也跟着下去了,不然遇到这种场景,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忽然间,一阵震惊坟场的哭嚎声传了过来:“东方克夫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克死谁不好,连我儿子也克死了~~~~你不得好死~~~下了地狱也被剪舌头下油锅~~~~你这死克夫命的~~~~哎哟我的心肝啊,我的宝贝啊,你被克得好惨啊~~~~~~”
我朝着这惊悚的声源看去,不由嘴角抽搐。
——原来是御史夫人,我那三夫君他娘。她身后还有他爹和他一群弟弟妹妹。
其中一个妹妹道:“娘,东方克夫是谁呀?”
御史大人道:“是把你哥哥克死的那个戏子。”
“戏子又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唱歌演戏给别人看的妇人,【创建和谐家园】给青楼的花旦。”
“孩子他爹,这种话不可以对孩子说啊。”御史夫人对孩子们着急解释道,“总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专门害死她丈夫的妖鬼。”
“你们胡说!”
一个孩子披麻戴孝,大叫着跑过来,脸颊发红:“我姐姐她才不是妖鬼!她是好人!她当戏子也是为了养我!如果没有她,我早就饿死了!不准你们羞辱她!”
御史大人冷冷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戏子便是戏子,这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她没当戏子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未等那孩子开口,三夫君的弟妹们已不谙世事地拍手掌道:“哦哦哦,戏子!戏子!卖唱的戏子!你姐姐是戏子!你姐姐是戏子!”
“不准你们骂她!我姐姐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个孩子红着眼眶狠狠跺了几下脚,最后奔过来跪在我的坟前,用力抱住了墓碑:“姐姐,你回来,你回来啊!你回来啊!他们不能这么说你,姐姐,求求你回来啊!”
我弟到底年纪小了一些,稍微一点挫折便受不住。还没喊出几句,就嚎啕大哭起来。而他身后那些小孩子们,还在整齐欢乐地拍手鼓掌:“戏子,戏子!东方克夫是戏子!戏子的弟弟也是戏子!”
看着策儿穿着一身孝服,孤零零地跪坐在坟前,我有冲动当场变成人身去护着他。但旁边和丈夫并坐在一起的女鬼拦住我:“这些人若不认识你还好,认识了你还让他们发现,事情可就闹大了,到时候不仅你会下十八层地狱,说不定还会连累你弟弟。”
“可是——”我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
“每个鬼在阳间都有牵挂之人,都有难断的前尘旧事。”女鬼看了看身边的丈夫,“你别冲动。”
这时,一双绣花鞋和淡紫裙边出现在策儿的眼前。
“戏子又如何了?”声音凛冽如冰,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姓冷的混账丫头,“总比【创建和谐家园】厚禄,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好。”
御史夫人怒道:“你说什么?冷蓉,别以为你有皇上撑腰就了不起,你以前也是戏子!”
“可是你们不敢得罪我,不是么。”冷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再多说一句,我就让皇上把你家满门抄斩。”
此后,御史公子的坟前一片寂静。
“冷姐姐,我姐她还会回来的是不是?”策儿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冷蓉,“我想她了,我真的想她了……”
冷蓉轻叹一声,跪在坟前,拿起纸钱丢入火盆:“东方媚,你看看你,就是嘴硬。当初我说要给你银子,你却硬要赌那口气,不领情。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好策儿,最后却跟你丈夫在船上殉情……你啊,做事就是太冲动。”
我嘴角第二次抽搐。
是我冲动么?是我想殉情么?
冲动的是汤少卿!我是被殉情了!
*** *** ***东方策在坟前哭了很久,白净的小脸蛋儿也沾满污垢。临行前他在我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时脑袋都已磕破。看着他小小的脑袋上绑着白绳,额前还渗着些血,我的心都快碎了一地。
这是我最忧心的事。我死了,策儿还那么小,谁来照顾他?冷蓉连别人丈夫都要抢,指望她,母猪都得上树。死人死成我这样也是可悲。刚断气七天,来坟头上烧纸上香的人,居然只有两个。一个是阳间唯一的亲人,另一个居然是斗了一辈子的老情敌。
只不过生前认识的人,该死的都死光了,两个哥哥大概第二辈子都过了十多二十年。我无声地叹了一声,跟着他们走出坟场,目送着他们进入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七月半的夜晚,普渡拜拜(3)才结束,街上的人不少,京城官道却空出来,店铺关闭,以为鬼魂让路。街心每隔十多尺,便有一个置满食物的香案,护城河中,飘满荷花水灯,以民间的说法,便是为散魂妖鬼们朝黄泉路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