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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平常禅:活出真实的自己》-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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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加入旧金山葛吉夫(Gurdjieff)的修行团体,他们派给了我一项任务,那是我绝不会想到要做的事-自己编一首歌,然后到渔人码头沿街卖唱。夏日里的渔人码头起码有几百个观光客到处闲逛,等着搭电车,我的任务就是为他们唱歌。换句话说,我必须刻意地愚弄自己一番。

        我必须在大庭广众面前唱一首类似巴布o狄伦所写的歌,然后拿出我的帽子向大家要钱。我当时身上穿着一件嬉皮装,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然而,我不但不是个嬉皮,甚至根本不喜欢嬉皮,当然也不想被视为一名嬉皮。

        即使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时站在街头的那种茫然若失、浑身颤抖的模样。当时我觉得自己快要昏倒或呕吐了,但是因为我的意志力很强,又急于摆脱恐惧,所以还是把那首歌唱完了。我真正的动机其实是不想有任何害怕的感觉,于是我唱完我的歌,开始向人们讨钱。不久之后我又做了一次这件事,每做一次就感觉轻松一些。后来我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喜欢起这件事了,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察觉,我只是以一个受限的自我取代了另一个受限的自我。同时我也没有察觉,这样的修行方法并不能转化恐惧的根源;我只不过是在对治恐惧的内容罢了。如果你想以解除恐惧的方式来对治它,那么恐惧的内容一定会没完没了地延续下去。

        我当时并不了解这个道理,所以接下来的好几年里,我都在企图摆脱恐惧。我决定要找到一份能强迫我杜绝恐惧的日常工作,于是我放弃当老师和电脑程式设计师,转而当起一名木匠来。这真是向未知跃进了一大步。当时我的体重只有一百二十磅,而且根本不熟悉木匠的工作。我每天必须面对崭新的情况,借以拓展我本有的局限。几年下来,我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崭新而又危险的情境,事情就这么变得越来越容易了。

        这样的生活方式虽然有它的价值,但仍然没有涉及到恐惧的根源。我仍然是在对治恐惧的内容,而不是在对治恐惧的本质。虽然我变得强壮了一些,但仍然是以某个受限而恐惧的自我,取代了另一个只有在某种情况才能摆脱掉恐惧的自我。这样的修持方式是十分有限的,因为它不能驱除我们对自己所抱持的错误形象。

        第三个阶段 利用呼吸修行法转化恐惧

        在三十出头的时候,我开始进入了面对恐惧的第三个阶段,当时我已经是一名正式的禅门徒生了。我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再直接攻击恐惧,而改为比较间接的方式。我学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之上,并且发展出加强下丹田的方法。当时我仍抱持着一种模糊的理想概念,就像许多习禅的学生一样,以为只要自己坐得够久、够努力,也许就能解脱恐惧了。既然恐惧只是一个幻觉,又何必太在意它呢?我只需专注在呼吸、咒语或磕一万个头,恐惧就会因此而消失。这些修炼方法看起来十分诱人,而且在某方面也确实会造成明显的效果,不过仍然无法触及到恐惧的本质。

        多年之后,在一次长达三十天的闭关中,我遭遇到某种情况而必须面对更多的恐惧。当时我采用的修行方法乃是直接将恐惧的能量吸入下丹田,我试着转化恐惧,让这股能量变成我下丹田的内力,结果我的下丹田确实变得特别有力。虽然这个方法帮我度过了困难重重的一个月闭关,可是我并没有真的在转化恐惧;我只是想把它排除掉罢了。这个方法跟其他的方法一样有限,因为它无法帮助我看透那奠基在恐惧之上的自我概念。

        几个月之后我得了一场重病,大约有八个月的时间,我必须面对前所未见的恐惧。随着这场疾病的发展,我的恐惧开始倍增,因为此病极可能无药可医。我首先出现的是对身体不适感的恐惧,接着是害怕这份痛苦会与日俱增而不可收拾,然后又害怕自己会依赖别人或是孤立无援。在自怜和沮丧的底端还埋藏着一股害怕失控的恐惧。此外,我当然也怕自己会因此而丧命。我从一名健康活跃的人变成了一个丧失活力的人,这时,专注在呼吸之上或是将能量吸入下丹田已经不管用了,因为我连集中注意的气力都没有。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恐惧中翻搅,连最基本的清明度都丧失了,更何况是如法修行。

        第四阶段 经验恐惧

        在绝望之下我决定打电话给净香o贝克;几个月之前我曾经和她见过一面。听完了我的故事之后,她告诉我说:"艾兹拉,我知道这场病令你很不舒服,但是你必须认清这就是你的道途。"不知怎地,这句话突然把一切都翻转了过来。在我的一生中,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真的愿意拥抱恐惧,愿意随它去,而没有把它排拒于外。转化恐惧的第四个阶段就这么开始了,我从此不再把它看成是敌人或障碍,而愿意将它包容进来。

        后来我虽然逐渐康复起来,可是对生病的过程体悟得仍然不够清楚,于是我又开始回归到早先的禅修方式-借着专注于呼吸来达到内心的静定。然而这种静定的状态仍然不是如实存在,因为当我的身体状况好转之后,强烈的恐惧又开始生起。这时我已经固定地去求教净香,向她学习以截然不同的方式修行和转化恐惧。她要我以科学家的态度来观察恐惧,也就是要抱持着一份想要发现恐惧是什么的好奇心。任何时刻只要恐惧一生起,就要立刻问自己:"这是什么?"而答案永远都寓含在当下身上所出现的觉受之中。

        因为我们不愿经验从恐惧中坐起的那股焦躁感,所以会有反弹。谁愿意跟恐惧和不适共处啊?我们总是想逃避它、克服它或击溃它。我们还会加上一大堆的负面思考,为自己的恐惧感到愤怒和羞愧。但何不将恐惧视为自我制约的一部分呢?经验到恐惧并不意味我们是坏人,因为恐惧只不过是一种制约反应罢了。既然这就是眼前所发生的事,我们何不借着问自己"这是什么?"来好好地看一看它。恐惧就像所有的情绪一样,也可以分成两个主要的部分:思维活动和肉体上的觉受。其实愿意与恐惧共处以及对它感到好奇,已经是很重要的进展了,因为你不再把它推开或是想要克服它了。培养与恐惧共处的意愿,可以帮助我们学会如实接纳我们的人生。

        每当我们问自己"这是什么?"的时候,就会听见脑子里出现一种根植于恐惧的呐喊:"我做不到这一点。""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别再想了。"此外我们也会听到一些自责的声音:"我永远是不够好的。""我是没希望的。"修行就是要把这些念头当成妄念来看待,即使它们显得如此真实而具体。接着就要开始经验肉体上的恐惧感,其中包括各种不舒服的觉受:胃部和胸部一带的扰动、窄化的觉察力、肩膀的紧迫感、嘴部的僵硬感,或是反胃及虚弱感。

        只要愿意经验恐惧,我们就会发现,这份恐怖的感觉只不过是由一些强烈的肉体觉受及某些深植于内心的自我信念所组成的。这些觉受和念头并不是问题所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想去经验它们。让我们感觉如此糟糕的原因,其实来自于我们对恐惧的逃避欲望,以及我们对它的负面性的执着。因为我们执意想逃避恐惧的感觉,故而封闭了内心。

        我们只要愿意将恐惧包容进来,并且将它看成是"如实存在的东西",而不是"我",它就失去了力量。我们会发现,即使我们感到非常恐惧,身体却没有遭受到真正的危险,与其惊慌失措地对抗恐惧或排斥它,不如反过来拥抱它。我们就这样放下了对恐惧的惊怕。勇气并不是恐惧的反面;只有愿意经验恐惧,才能培养出勇气。这么一来,我们对恐惧的执着就松了,跟自己的真心也因此而重新连结起来。

        与恐惧共处的学习过程并不是那么清楚分明的。对我而言,在强烈的恐惧生起的阶段里,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挣扎。这一刻我只想逃跑或将它推开;下一刻我却想击溃它。有时我也臣服于它而几乎有能力拥抱它。最后我终于认清恐惧并不是实存的,它只不过是一些强烈的觉受和一些受制的无能为力的念头罢了。

        我们一旦愿意将恐惧包容进来,就进入了转化它的第四个阶段。我们会发现恐惧虽然存在,却不感到害怕了。当恐惧生起时与其说:"噢,不!"倒不如学会说:"它又来了,不知道这回它是什么模样?"这么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答案是恐惧的实质性和力量会因此而逐渐消散。

        如果我们能甘愿与恐惧的经验共处,而不去压抑它、表达它、批判它或是在其中翻搅,我们的觉知范围就会因此而拓宽。在这个寂静的氛围之内,恐惧的念头和觉受仍然可以在我们心中自由流动。因此,觉察的修炼可以释放和转化被我们称为恐惧的僵固情绪和念头。一旦熟悉了恐惧,慈悲心就会自然生起,而让整个挣扎的过程放松下来。到了这个阶段,我们自然会有能力把爱灌入到修行里。

        如果能体验到当下的恐惧而不生起任何批判或信念,我们就会发现它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其实如果能真的安住在肉体的恐惧觉受之上,就有可能体会到一份深沉而具有扩展性的安详感,并且能感觉到恐惧转化之后的空寂与爱。坚实的恐惧感一旦有了孔隙,生命的原始自性就会透过来。

        我们为这份开放性所付出的代价,当然就是要冒险面对那些能够被觉察到的危难。虽然我们并不是永远都甘心付出这个代价,不过进入第四个阶段的修练时,与恐惧共处的意愿自然会增强。我们开始有能力面对各种层次的恐惧,譬如当我们听到医院的检验报告传出坏消息时所生起的巨大恐惧,或是接到一通不愉快的电话所生起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微小恐惧,或者是意外地失去一笔小钱时的中度恐惧,都可以拿来当作修持的对象。我们会越来越注意到自己原先是在趋乐避苦,并且能逐渐把每一个当下视为另一个修行的机会。

        第五个阶段 认清恐惧的真相

        第五个阶段转化恐惧的方法是-利用恐惧这个征兆来检查自己哪里卡住了?哪个地方是有所保留的?哪种状况是对生命开放的?举例而言,我们是否能看到在追求成就之中有多少成分的恐惧,我们是否在借着成就来逃避那份无价值的感觉。检查一下我们的关系,看看自己是否经常想躲避那份被拒绝的恐惧,或是害怕自己不被对方欣赏及喜爱?我们能不能利用这些情况让自己甘愿趋近恐惧,也就是对未知开放。如果真心想体会恐惧的滋味,绝不能同时希望它消失。甚至不能称之为"恐惧"-因为这个名称也只是介于我们和真实经验之间的一种概念上的滤网罢了。

        在第五个转化恐惧的阶段里,我们也许会选择面对它,甚至可能会寻找它。但已经不再想克服它或摆脱掉它;我们一心只想认清恐惧的真相,看一看除了自己的护身茧之外还存在着些什么东西。我经常会献出一天的时间对恐惧说"YES",这意味着即使感觉到一丝丝的焦虑,也要试着趋近这份恐惧。然而其中并没有那种"我在受苦"的沉重感,而是怀着一份轻松的心情来面对它。恐惧是无人能幸免的人类制约之一,缺少了这份轻松的心情,我们如何能超越这层防身之茧?

        转化恐惧并不意味从此不再生起恐惧的反应,而是不再相信这些反应就是我们了。修行乃是:不再相信那些似乎早已根深蒂固的反应就是我们自己。真正的我们比这些受制的恐惧要巨大得多,一旦能真的体验恐惧,就会看透这份错误的认同,甚至能瞥见更宽阔的存在感。

        目前我的修行仍然在持续着,我当然还没有解脱恐惧,甚至不敢想像自己能从恐惧中完全解脱。然而最重要的是,我不再置身于长久以来操控我的恐惧隧道了。这条恐惧隧道长久以来一直显得那么真实,我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从其中解脱了。算一算我花在对治它的时间,显然我是个学习速度很慢的人,不过也是个不屈不挠的人。回顾过往,我发现自己并没走错方向,因为困惑和错误的修行,都是行者生涯中必要的部分。

        现在每当恐惧生起时,我虽然仍有一丝想要排除它的欲望,但几乎已经能立刻察觉内心的真相。你问我还想不想要消解掉它?答案是这种欲望已经很少了,因为那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来逃避人生罢了。因此,我通常会将恐惧吸进胸中,心甘情愿地去感受它的质地和真相,然而又同时知道它并不是我。我的心跳虽然加速,我的胃虽然有点翻搅,但这一切也只不过是觉察到危机时的制约反应罢了,心里仍有一种轻松而开阔的感觉。一旦有了觉察力,坚实的恐惧就变得有浸透性了。那么剩下来的又是什么呢?答案是,只有生活的本身及越来越开阔的存在感。

        第十章 如何转化痛苦

        要想转化痛苦和苦难,必须持之以恒地透视自己的信念,并且以温柔的觉知来觉察我们一直想逃避的部分......我们将发现痛苦和苦难并不是赛程的终点.....

        尚o多明尼克o鲍比是法国杂志的总编辑,他写过一本名叫《潜水钟与蝴蝶》的着作。1995年的某一天,四十三岁的他突然因中风而罹患了闭锁症候群,在这之前,他一向是充满着活力与创意的。虽然全身瘫痪,他的心智却能完全照常运作。躺在病床上数个月之后,他发现自己仍然能眨动左眼皮,于是他想出了一种沟通的方式,也就是利用眼皮眨动的次数来显示不同的字母。他透过这种方式逐字逐句写出了这本书,借以描述闭锁在体内长期卧病的想法及感受。这本书出版后的第二天他就与世长辞了。书中某章的标题是"我的幸运日",作者描述那天提醒他进食的闹钟持续响了半个小时。那种哔哔哔的刺耳声钻进了他的脑门,令他紧张得汗流不止。汗水沾湿了黏在右眼上的胶带,但松掉的胶带还黏在睫毛上,使得眼球不断地被磨擦着。接着他的导尿管也松脱了,身体浸泡在尿液里。这时突然有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她竟然忘了他的存在,只是机械化地将电视打开便走了。他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萤光幕上播出的一句电视广告词:"你是一名天生的幸运者吗?"

        作者描述这件事的语气没有丝毫自怜,只是平铺直叙道出了他的想法和感觉。我们只要想像一下自己在相同的情境不会有什么反应,感恩之情便自然生起。

        抗拒痛苦

        一般而言,我们根本不想和痛苦有任何牵扯,大部分的生物都会有这种反应。这似乎是演化过程中的自然倾向。但人类似乎更有能力将自己的痛苦扭曲成一般所说的苦难。

        假设伴侣离开了我,我的心中出现了一个苦涩的窟窿,里面充斥着恐惧和渴望。妄念不停地转动着:"从此没人再等着我了。""人生为何如此艰辛?""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这时本能的冲动一定是不想安住在那个充满抗拒和孤独的窟窿中,于是苦难便出现了。

        然而苦涩是如何转变为苦难的?

        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假设某一天我醒来时感到浑身不舒服。这样的情况与日俱增,疼痛和不适感使我变得越来越衰弱,于是内心生起了渴望解脱的呐喊:"我到底是怎么了?""这实在是太难忍受了。""我会有什么结果呢?这时心中自然会产生对身体的疼痛及不适的排拒感,接着苦难便出现了。

        然而疼痛是如何转变为苦难的?

        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转变的过程就起始于逃避疼痛的那股自然反应。我们不喜欢这些痛苦乃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受苦是因为我们总认为人生应该没有痛苦,因而对痛苦产生了本能的厌恶。但是这种抗拒痛苦的信念,反而强化了我们一直想逃避的东西。当我们把痛苦看成敌人时,就是在固化它。所以,一有抗拒,苦难便出现了。

        只要一经验到痛苦,我们几乎立刻会产生抗拒。在身体的不适感之上,我们会很快地加上一层负面评断:"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受不了了!"等等。不论我们是否将这些心声说出来,我们对它们都是深信不疑的,于是就强化了它们的摧毁力量。我们不将其视为一张移植过来的滤网,反而毫不质疑地当真了。这种对妄念的盲信,进一步固化了肉体上的疼痛感,而使它变成了更沉重的苦难。虽然在观念上我们都能接受佛陀所提出的苦谛,然而一旦真的感受到痛苦,却极不愿意和它产生牵扯。

        疾病和苦难就是道途

        当我们深陷痛苦时该如何修行呢?这时如果在口头上告诉自己要"跟痛苦合一"或"没有所谓的自我"是既无助益,也无法带来慰藉的。首先我们必须明白,痛苦和苦难就是我们的道途及导师。当然这份理解还不至于让我们爱上自己的痛苦和苦难,可是它确实能使我们不再把痛苦当成敌人。我们一有了这份理解,面对人生的态度就起了根本上的变化。我们会开始面对人生各种的痛苦和苦难。

        1991年初,我得了一场严重又不断复发的免疫系统疾病。在病中,我的肌肉会反击自己。最主要的症状就是肌肉无力,像是患了重感冒似的-感觉上我的细胞似乎被污染了-最糟糕的是我不断地想呕吐。虽然并没有真的吐出来,但感觉十分不舒服。不消两周的时间,这些症状便开始转变成典型的心理疾病:愤怒、自怜、忧郁。我觉得非常的无助,同时还有一种绝望感-我怕从此以后会被排除于人生之外,但是我并不想抱怨。我感到孤立纯粹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此外心中还有一股罪咎感,认为自己无法完成应尽的责任。也有一股羞耻感是来自于一份错误的信念-认为自己有所不妥,才会罹患这场疾病。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会死亡,可是对死亡的恐惧却凌驾于所有的感觉之上。此外我也害怕濒死时的痛苦,害怕完全失去掌控,甚至怕死在恐惧的感觉里。

        一方面我必须对治那些非常明显的身体症状,另一方面又得对治一层又一层的黑暗思想。那些强烈而被信以为真的想法不但使我的病情恶化,它们本身也有一种痛苦的本质。就在这时,我的一位二十五年交情的挚友因心脏病发而死亡。即使【创建和谐家园】了多年,我还是没准备好面对这些接踵而至的情况。我觉得自己缺少了一位心灵导师,就在这时我打电话给净香,并且接受了她慈悲而正中要害的点化。她使我领会到疾病和苦难就是我的道途。此外净香还提到史迪芬o勒文的《生与死的治疗》这本书,她说这本书也许能为我带来一些助益。

        打完那通电话,我对"将困境视为道途"这个观念的理解突然有了改变。以前我一直认为我的人生太艰辛了,所以无法修行。把这些困境视为我的道途,意味着我必须包容它们,停止抗拒。很幸运地,我接受了净香的谏言,并且真的把它们放在心上。多年之后回想起这些事件,汤玛斯o莫顿的话语突然涌上心头:"只有当你的心变得如顽石一般僵硬,甚至连祈祷都变得不可能时,你才能领会真爱以及向神求助是什么意思。"

        盲目的信念只会助长苦难

        和净香谈话之后,我开始阅读史迪芬o勒文的那本在疾病中修行的力作。每天我以五种不同的方式进行禅修,一直持续了两年之久。我逐渐学会辨认肉体的痛苦、对痛苦的抗拒,以及奠基于情绪之上的妄念。我开始能看到,那股肉体上的不适感就像是圆圈的中心点,周围环绕着一圈抗拒感,其外又环绕着一圈情绪和妄念。因为反胃的情况一直持续着,它反而提供了一个让我修行的实验室。一遍又一遍地将觉知拉回到反胃的感觉之上,我因此清楚地看到几个特别顽强的信念:"我受不了了!""我到底会有什么结局?"以及"我真可怜。"我了了分明地看着这些念头,并重复标明它们。"我真可怜"也许听起来没什么了不得,但我还是不能过份强调这股无言情绪的力量。此外像"我受不了了"之类的情绪反应,也足以提醒我们已经陷入了信念系统中。

        缺少了觉察,这些信念系统会很快地溜掉,让我们连质疑其真实性的机会都没有。但如果有了觉察,我们就会看到这些念头只不过是妄念罢了,甚至会发现它们根本不是真实的!这么一来,我们就不会再用那些盲目的信念来助长自己的苦难了。

        一旦厘清了这些信念,就比较容易觉察到抗拒的本身。认清抗拒是一种身体上的感官经验,实为修行上的一大进步。不再将抗拒视为敌人,便能逐渐融入于抗拒的感觉之中。每当我们经验到紧缩、抗拒和执着时,都要试着去觉察它们。我们要以轻柔的觉知来软化这些能量,突破那痛苦的边界。

        一开始要直接进入痛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当时我完全无法直接面对自己的反胃与作呕,但逐渐趋近痛苦的边缘之后,就越来越能直接面对它了。当我不再相信自己的念头,也不再跟心中的抗拒对立,便只剩下那股想要反胃的感觉了。这股感觉已经不再是一种苦难,而只是肉体上的经验罢了!我很清楚地看到我们如何以奠基在恐惧之上的妄念-从痛苦中生起的一种反应-来紧抓住我们的苦难。这些念头又会被我们的抗拒倾向进一步地固化。

        将慈爱吐纳给生病的身体

        当时只要一有空,我就做深呼吸,将慈爱吐给我的身体和我的免疫系统。怀着这份情感和开阔的心胸,我发现自己竟然能直接进入那股作呕的感觉里。当我不再把反胃视为一种痛苦而只是强烈的能量时,我发现自己竟然生起了一丝默默的喜悦感。有时我甚至会生起深刻的感恩之心,那几乎是无法以平常的标准来加以估量的。但是痛苦的感觉如果太强烈,我们也许就很难对它开放了,不过在大部分的情况里,痛苦都不如我们想像的那么难以忍受。虽然令人不悦的感觉仍然存在,我们还是有可能如实去体验它们,不时地以轻柔的觉知来感受那份痛苦,甚至能中和掉那份感觉。当然,我们不可能持续地将痛苦从无意义的苦难转化成开阔的感觉,但至少可以试着看透那些紧抓不放的信念和抗拒,而逐渐能温柔地安于真相。但即使是看透信念和抗拒都是很困难的事,因为我们的局限实在太深了。这些未经探索的信念往往是埋藏得最深,一直在默默操控着我们的人生的。举例而言,我们之中有多少人在生重病时会想要"跟疾病抗斗"?即使我们知道该如何对治那份不适感,我们还是很容易陷入错误的信念里-譬如时下所流行的"疾病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只要能清明地修行就能打败疾病"。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身体有病代表我们的修行有缺失。我们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以为只要修行得够久、够努力,就能看透所有的问题。在这个观点的底端有一个深埋的信念,那就是,人生应该是(或可以是)没有痛苦的。然而佛陀的基本教诲却是:痛苦只是痛苦罢了。

        暗自相信只要修行够努力、够深入,痛苦就能解除,这样的观念经常是奠基在恐惧之上的。我们最恐惧的可能就是失控时的那份无助感了。譬如像我这样的人,很可能会认同那些有成就的人,或能够借由知识来掌握人生的人,因为我们并不想去经验无助之中的恐惧。孰不知这份无助之中的恐惧往往会让我们经验到真正的慈悲。将疾病化约成某种盲信而无需再面对它,这种一笔勾消的方式比起真的去感觉疾病所激发的无劝与失控,确实要容易得多。真正的关键就在臣服于那份无助感。只有放弃追问为什么(心智想借由"知道"来获得掌控),我们才能安于当下的真相。这个真相并不只是肉体上的不适感,还包括了与这份不适感相关的深层信念。我们是那么急于找到疾病或痛苦背后的意义,以至于经常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不可思议的教诲。

        从苦难中学习

        "朽木也能开花"是一则古老的禅宗谚语。我们经常以为痊愈意味着疾病和痛苦从此不再出现,其实痊愈并不意味肉体从此就没病了-如同朽木还能恢复青春一般。治疗并不是只针对肉体上的病症,有许多人被治愈了,但肉体仍然会生病死亡。也有许多肉体重获健康的人并没有真的痊愈。治疗指的是净化道途使自己能通往豁达的心性-一颗与众生一体的心。一旦能体悟到这份开放性,那么不论肉体发生了什么事,照样能开出鲜花来。在《潜水钟与蝴蝶》这本书中,作者虽然完全瘫痪,而且遭遇到无止境的痛苦,但其心仍然如彩蝶一般自由飞舞。治愈或整合意味着不再认同这副肉身或是"我的苦难"。我们认同的是一个更宽大的存在感。

        其实这颗心一直是开放的,道途上的那些障碍就是多年来的制约-各种的自我保护、伪装、深埋的信念、自认为应该怎么样的那份理想、恐惧、困惑以及对真实人生的抗拒。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不想有痛苦和苦难。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想得到别人的照顾。我们都希望别人能替我们安排好所有的事,或是希望人生的境遇能变得更理想,或者遇到更伟大的经验。然而除非我们愿意从苦难中学习,否则那条通往开放心胸的道路仍然会受到阻碍。除非我们不再逃避痛苦,否则苦难仍旧会持续下去。也许最大的痛苦就是对痛苦的抗拒了。

        人生的苦境是我们最好的导师

        有时我们根本无处可逃。当你遭遇到最困难的情境时,你会很清楚自己再也逃不了了。但谁能告诉我们事情必须遭到何种地步才能放下抗拒的反应?谁又能告诉我们要花多久的时间才学得会心甘情愿地顺受?到什么时刻我们才明白人生的苦境就是我们最好的导师?回顾那段最失落的日子,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场病和随之而来的所有包袱-我所有的苦难-全都是翻转我人生的触媒。

        当时我一点也不想要我的反胃感或是我的疾病;我也不想要自己的失落感。我一心只想让它们消失,所以"我的苦难"便生起了。明白了疾病便是道途,我才越来越清楚:治疗并不是针对肉体的康复,或是要让痛苦完全消失,它真正的意义就在心甘情愿地让一切现象如实存在。它也意味着去觉察那些会阻碍开放心性的情绪或信念。不过我当然还是希望身体能恢复健康,所以我会继续做一些对健康有益的事,譬如寻求正统医疗的照顾,或是享受吃巧克力和看电影的乐趣。然而我真正的发现却是,自己已经不再否定痛苦、苦难和困境的价值了。

        最严重的病症被克服之后,我开始能正常运作,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容易落回到旧日的习性里。其实我大可利用这免疫系统疾病减轻的机会来粉饰太平,幸运的是,我已经知道这么做只会让我继续在薄冰上滑行。于是我开始在一周中选定一天作为"生病之日"。那一天不论我觉得多么舒服,都要把它当作生病的日子来过。也许我不会像往常真的生病时那样成天躺在沙发上,但是我会刻意放慢自己的行为举止。这么做使我更能欣赏觉知的深度:观察思维的活动而不陷入其中,毫不抗拒地感觉生命的质地,认清自己不需要过度忙碌,不再执着于慰藉,透视恐惧的根源,享受日常琐事之中的宁静及喜悦。我非常重视这一日禅修的练习,因为它能帮助我调整事物的优先顺序。九年来,这样的修持我一直没间断过。

        同时我也成了一名临终关怀的义工。我的工作是陪伴那些患有绝症的人,或是尽可能地帮助他们。这项"修持"对我而言十分有价值,因为那些情境所带来的强烈感受能帮助我停留在边缘地带。看到别人在受苦,看到别人在死亡的苦难中挣扎,自己那些尚未治愈的痛苦也会浮现出来。然而我已经明白痛苦只是一种如实存在的现象,只要一抗拒它或相信了那些从痛苦中生起的妄念,我们就把自己的痛苦转成了"我的苦难"。每一次的临终关怀工作都会提醒我,真正的治疗最需要的就是认清我们的痛苦,尽可能去经验它的质地,并允许它穿透我们的心,让心胸变得开放豁达。这样的治疗不可能只凭着努力或是和自己对抗而达到。你必须明白你其实是所向无敌的,然后才能以轻柔的方式治愈自己。这份理解越是深化,越是愿意随顺生命,我们就会在过程中发现生命最重要的元素:慈爱。

        虽然过去的几年里我还算健康,但偶尔旧疾还是会复发,往往长达几个小时或几天。每当我退化成婴儿状态卧病在床时,我就会以近乎显微镜似的微观来觉察自己如何从疼痛转成苦难。抗拒的妄念充斥着我的头脑,随之而来的则是恐惧和自怜的噪音。我只要如实倾听这些噪音,它们就会失去力量。我的觉知直接深入胸中-将气吸入胸中,吐气时则将慈爱释放给自己。虽然我相信觉知是让身体恢复平衡的有利工具,但谁知道这些过程是如何运作的?只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那就是只要我们抗拒痛苦,只要我们将困境视为障碍,我们就会继续和自己对立而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疗愈。我们将永远被锁在自己的潜水钟里。

        要想转化痛苦和苦难,必须持之以恒地透视自己的信念,并且以温柔的觉知来觉察我们一直想逃避的部分。如果能以这种方式修练,我们就会发现苦难根本是多余的。这份洞察力会带给我们继续转化苦难的勇气,即使是那些看似永无止境的痛苦时刻,我们也会有勇气面对。从其中将生起一份对自己以及对全人类的慈悲之心。我们将发现痛苦和苦难并不是赛程的终点;原来它们才是最有效的觉醒工具。

        第十一章 如何转化烦恼

        将困境视为道途,让它们来觉醒我们心中的解脱渴望,意味着我们愿意包容它们,不论个中的滋味是什么。简而言之,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开放和觉醒。

        觉得人生失去了和谐,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有这样的感觉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2600年前佛陀就提出来,我们永远都得面对痛苦和苦难。我们永远都会有"八十三种烦恼"-财务上的安定需求、关系中的困难、对健康状况的担忧、对成就以及被接纳与否的焦虑等等。也许现代人有这么多困扰的原因就出在第八十四种烦恼-我们根本不想有任何烦恼。

        以清晰简洁的话语提醒自己回来面对真相

        许多人在练习【创建和谐家园】时心中往往怀着一份期待,希望【创建和谐家园】能帮他们释放压力而得到内心的祥和。【创建和谐家园】在这一点上显然是有些功效的;即使是最肤浅的【创建和谐家园】方法也能带来安详感。不过,还有一些更需要悟性的禅修形式则会帮助我们超越表面的安详,进入更完整的觉察。在这个更大的觉知空间里,我们才终于能以平等心来对待生活中的起起伏伏。

        然而每当我们深陷情绪烦扰时,能想到要修行就已经不错了。一旦陷入妄念的漩涡和猛烈的情绪里,如何能真的修行呢?但总不能逃避困难的情境而跑去打坐吧?!每当我们把情绪反应当成遮盖创伤的綳带时,即使【创建和谐家园】随息也不可能得到安宁。

        当清明的觉知被狂乱的情绪搅动时,不妨以清晰而简洁的话语提醒自己回来面对真相。这时我们必须学会以确切而有效的方式修心。虽然修行无法化约成一种方程式或是一些简单的技巧,但仍然有某些指导方针可以帮助我们面对难以处理的情绪,尤其是那些从深层的恐惧和痛苦中生起的反应。下面所列举出的四句警语可以帮助我们在迷失时找到方向。

        第一句警语是觉醒心中的解脱渴望。从表面上来看,觉醒解脱的渴望意味着我们还记得修行这件事。只要我们还记得修行,便自然会将自己的烦恼视为道途。与其把自己的烦恼当成敌人,或是以妄念来固化它而形成"我的"沉重剧情,何不将烦恼视为一种开放心胸的机会。

        当我们发现自己一团混乱时,可能会认为:"人生不该是这样的。"眼前的焦虑和心中设定的理想画面不太符合,这时我们就会感觉不对劲。然而事情并没什么不对劲,问题出在我们总是以"我想怎么样"的狭隘观点来处理人生。这样的观点其实是奠基于恐惧之上的。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一份美好的感觉,情绪烦扰当然不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因此我们本能地想逃避它。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往往会助长恐惧,而恐惧又会助长不舒服的感觉,难怪我们总是把情绪烦扰视为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我们必须将这种颠倒的观点扶正,才能明白何谓把困境当成道途。我第一次体证到这个教诲时-不只是在头脑中产生理解而已-感觉自己和人生的关系终于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生命的主题不再是感觉好不好或是喜不喜欢眼前发生的事,而是能否觉醒或能否学会不再逃避恐惧。这并不意味我必须喜欢眼前发生的每一件事;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愿意敞开心胸面对人生的困境并不代表你必须喜欢它们。将困境视为道途,让它们来觉醒我们心中的解脱渴望,意味着我们愿意包容它们,不论个中的滋味是什么。简而言之,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开放和觉醒。

        第二句警语则是觉醒心中的好奇心,其方法就是要问自己:"这是什么?"这里听指的好奇心并不是一种无聊的表现,也不是分析式的探索,而是透过体证来认清当下的真相。只要我们还在抱怨、认为自己很可怜或企图逃避,或者把"这是不公平的"以及"我办不到"之类的念头当真了,我们就无法借由体证来认清当下的真相。妄念时常令我们陷入进退两难的状态;它会令事情变得僵固、阴暗、无解。一旦能觉醒心中的好奇心,我们就能一再地回到当下的肉体觉受。回到肉体上的真实经验,你会发现这些觉受是不断在变动的、光明的,而且是有解的。

        几年前我被检查出有前列腺癌的迹象。当时我并没有选择做切片检查,反而以【创建和谐家园】、针灸和草药治疗了六个月。然后我又做了一次检查,看看是否还有残余的癌细胞。我知道如果切除了前列腺,从此以后很可能会小便失禁和阳萎,因此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检验的结果。当时我不断地问自己:"这是什么?"然后练习安住在肉体的觉受里。那股由恐惧和自怜所组成的情绪能量非常强大,想要逃离的欲望也很强烈,但是我仍然不断地回归到当下肉体上的真相,后来这份努力终于拦腰斩断了恐惧的坚实性。"这是什么?"像一道镭射光一般使我能专注在恐惧的经验之上。如此修炼了两天之后,我发现自己所恐惧的事一样也没发生,而且从未发生过!除了由我的念头所造成的痛苦之外,真正的痛苦并不存在。这份了悟十分有效地穿透了我的恐惧泡影。不过,这份洞见并不是来自于思想,它是从安住于当下的真相中所产生的。因为心里有一份对真相的好奇,所以产生了洞见。

        第三句转化烦恼的警语就是觉醒心中的幽默感,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比较大的视野。任何时刻如果我们执着于某个由妄念所造成的问题,不妨想一想马克吐温的一句名言:"我是一个很老的人,我有一堆的问题,不过这些问题从未发生过。"

        有一个拓展视野的方法是,把眼前的困难看成是内心的局限正在耗尽自己。一旦记住这一点,就可以对自己说:"它又来了,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模样?"但这并不是一种逃避问题的把戏,而是要获得足够的洞识以便深入困境之中,不被困境淹没。另外我们也可以问问自己:"这个困扰以前有没有出现过?"它当然出现过,而且是再三重复的。我们能不能如实看着它,将其视为我们的局限之一。以这样的方式来看待困境,往往会让我们突破对它的认同;然后它就会提供一个内在的空间或更大的包容性;它会拓宽紧随着烦恼而来的窄化视野。

        我的潘朵拉盒子被打开之后,就不得不向净香求教了。我告诉她内心发生的一切状况,譬如必须接受内心诸多的恐惧,令我感到十分阴郁及窘迫。她微笑地看着我,然后说道:"这件事十分有趣,让我们来仔细看一看。"她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我们谈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东西"。她的话语中有一片很大的视野,但又不意味恐惧只是一个幻觉,我们可以置之不理。她让我明白这些只不过是我的局限罢了。这样的态度使我能够以较轻松的心情看着"我的恐惧",并因此而看到一件幽默的事实。以前父亲一直不断提醒我一句格言:除了恐惧之外没有什么是值得恐惧的。后来这句话竟然说服了我,使我对恐惧生起了强大的畏惧之情-和他最初的美意刚好背道而驰。培养幽默感以及更大的视野,终于让我爬出了那条恐惧隧道。

        从此我发展出一种练习,时常一练便是一整天。每次当我发现自己陷入情绪反应或自我批判时,我会立刻回来觉知我吸入的气息,然后告诉自己说:"这些反应都不是我。"这么做让我认清那些反应或批判只不过是一些局限罢了。然后我会利用吐出的气息来软化苦难的棱角。

        此法并不是一种积极思考,也不是粉饰太平,而是要了了分明地看着自己的念头。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安住在肉体的觉受之中,如此便能减轻自我中心的观点和近视的倾向。这些都是在自我认识的过程中会出现的问题。在修行的历程里,此法能提醒我们看到更大的视野,也能帮助我们培养慈悲心。

        因为深信自己应该与众不同,所以才造就了粗重的烦恼。尤其是修行多年之后,我们往往会认为自己不该有这么多的情绪反应,应该能超越一些局限了。实际上,修行并不是这样运作的。修行的实况如下:起先我们手里牵着一只顽强的大丹狗,它想到哪里,我们就被它拉到哪里。多年之后我们仍然能感觉眼前这只狗的力量,而且还会听到它吵着要朝某个方向走。这时我们的局限仍旧健在。但是再仔细瞧一瞧这只狗,我们会发现它只不过是一只吉娃娃罢了。对治这只吉娃娃的方式就是任由它吠叫,然后轻轻地拉一拉链子就够了。

        第四句警语乃是觉醒心中的慈爱,也就是以心中无批判的觉察照亮那些我们不想要的面向。这句警语不能过度强调,因为我们很自然会想确定自己最负面的问题是什么。对这些问题我们很难生起慈悲心或友爱,不过一旦能以慈爱之心软化我们的自我批判,那股沉重的悲剧感就会减轻许多。

        举例而言,每当困惑生起时,与其谴责自己,不如去认清及体验当时所发生的事,并学会将慈爱的觉知拓展到这个充满困惑被称为"我"的生命身上。当疾病出现时,与其把自己看成一名失败者,或是去分析自己为什么会生病,不如将心中的慈爱觉知拓展到这副肉身之上。其结果是自己的心会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开阔。持续而规律地练习觉醒心中的慈爱,它就会逐渐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一种面对人生的自然反应。

        有时当情绪烦扰特别强烈时,那些曾经学过的对治烦恼的方法都不管用了。密不透风的强烈情绪让我们觉得迷失,甚至快要被淹没了。在这些最黑暗的时刻里,修行就是要将觉察拉回到我们心中,借由吸气直接将那些痛苦的情绪吸到胸中。那种感觉就像是把旋风般的肉体觉受吸到心里,然后单纯地将它们呼出来。然而我们并不是在企图改变什么,只是让自己的心变成一个更宽大的觉察容器,然后在这个容器里去经验烦恼。

        我们一旦迷失在这些最黑暗的情绪里,往往会以最严苛的方式批判自己。我们会固化自己的负面信念,认为自己是没价值的、软弱的以及无望的。我们似乎永远也无法跳脱出自己的羞耻感了。但如果能将这些痛苦的感觉直接吸入心中,便能拦腰斩断这些深埋的核心信念。将它们吸入胸中是一种慈悲的举动;以这种方式来打破我们负面的自我批判,就能帮助我们拥抱生而为人的普世性痛苦。

        这项修持会将我们带到悬崖的边缘,让我们面对这个边陲地带。把气吸入胸中,把那股气直接引入心窝一带,即使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份痛苦消灭了,也仍然要向它开放。这样我们就会明白它并不能消灭真的我们。接着我们可能会经验到心中的空性而软化对自己的无情批判,甚至连最阴郁的情绪也会变得轻松起来。于是我们开始体悟到觉察是具有疗效的;为了得到这份疗效,我们必须再深深地吸一口气。

        以下是四种对治情绪烦扰的基本警语:

        (一)觉醒心中的解脱渴望:将我们的情绪烦扰视为觉醒之道。

        (二)觉醒心中的好奇心:借由问自己:"这是什么?"来体证当下所出现的肉体上的觉受。

        (三)觉醒心中的幽默感:从一个更大的视野来看自己的困境,只是单纯地将其视为我们局限里的一些"东西"。

        (四)觉醒心中的慈爱:让心中的空间治愈我们最深的羞耻感和最阴暗的心态。

        打开心门与真相共处

        在运用这四句警语时,我们必须回来问自己一些最基本的问题:"眼前的这些念头到底是什么?""此刻我心中的画面是什么,我的需求又是什么?""我认为目前的情况'应该'变成什么样?"我们必须一遍又一遍标明自己的念头,以便了了分明地看到那些我们赖以维生的理想和期待。我们一边揭露自己最深的信念,一边要不断回到当下的肉体觉受里。

        心甘情愿地安住在我们的情绪烦扰中,不再抗拒眼前的真相,乃是产生真正转化的关键。这意味着我们已经学会去迎接困境。然而迎接困境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并不是要我们刻意去寻找自己最深的恐惧、羞耻感或渴望。它指的是,当我们和这些烦恼相遇时,我们应该打开心胸面对它们所带来的试炼。如果想敞开胸怀,就必须转化道途上的障碍。我们都知道面对心中最深的恐惧是非常痛苦的事,但是到了某个阶段,不去面对它们反而是更痛苦的事。这个时刻通常是修行生活的转换点。

        在"说什么都好"(Say Anything)这部电影里,一名高中生想跟班上最漂亮最聪慧的女孩约会。他的朋友不断地告诫他说,像他这样的"儍蛋",一定会受到那个女孩的伤害。然而他却张开双臂大声叫道:"我想要被伤害!"他知道自己必须冒一点险,才能真的打开心门。

        当我们深陷在自己的剧情中时,不妨有意识地记起,这种情况只会阻碍我们活出真实的人生。因为感受到恐惧、羞耻和苦难所带来的制约,于是我们将它吸入我们的胸中,如此便能穿透替代式的人生所造成的障碍。一旦开始超越那个所谓的自我-我们所有情绪烦扰的宝座-便进入了更宽广的觉知里。我们会发现我们的情绪烦扰不论多么严重,都只不过是一些妄念、记忆和觉受罢了。我们真正的身分比起这副肉身或这出个人的戏码显然要大得多。

        一次、两次、甚至是十几次看到这幅更大的画面,都不意味从此我们就没有情绪反应了。但如果能把这幅画面记在心里,确实能帮助我们不再那么快、那么强烈或是那么长时间地迷失于情绪烦扰中。我们会开始明白甚至相信自己的烦恼都是有解的。最后我们会认清,情绪状态不论多么混乱或痛苦,它的底端也只不过是一些执着的妄念,夹杂着一些强烈而不适的肉体觉受罢了。这项修持只要求我们做到一件事,那就是心甘情愿地与真相共处。一旦允许自己面对那些我们想逃避的东西-不舒服的感觉-我们的烦恼就变成了解脱之道。

        第十二章 工作与修行

        如果处在一个令人不舒服的工作情境里,我们通常的反应定必须另寻出路。但是在实修生活里,我们并不是以快乐或舒服与否来衡量一件事的价值....从修行的角度来看,坏事最后往往都变成了好事。

        二十五岁左右我所从事的是一般白领阶级的工作,起先当老师,后来又当起了电脑程序设计师。但是我并不快乐。我厌恶自己的工作,而且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苦思自己真正的"志业"是什么。当时我正开始在修行,有位同修建议我,每当我对工作的焦虑生起时,心里应该避免去思考这件事,而只是试着去感觉眼前身体上所出现的实况。当时我完全不了解他建议的方法是什么意思,可是基于一份急迫感,我还是试着去做了。如此修行了几个月之后,虽然并没有洞悉到自己该从事什么工作,不过却发现,一旦放下妄念而集中注意力在当下的实况之上,确实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份觉察的本质。某一天,几乎是突如其来的,我发现自己今生的任务就是要成为一名木匠。虽然我完全没有做木工的经验,可是我心里却很清楚,学习做木工一定会让我意识到许多令我退缩的恐惧和自我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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