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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垂眉曰:“此事我早知之,成汤合灭,宗周当兴,此乃天数,西岐乃应命圣主,十分危急之时,自有高人辅佐,决无疏虞,你不必担心。”
子牙不敢再问,只得叩首出宫,随白鹤童子去后宫牵四不像,子牙去了。只见旁边【创建和谐家园】丛中恼了一人,面皮红涨,咬牙关,横眉立目,怒气冲冲,却是申公豹。
原来申公豹见掌教师尊召集门人,言要付托封神之事,他心心念念,只以为天尊必将这副重任付与自己担当,这是大为荣光之事,他申公豹以后必可因此扬名两教,流传万古,不想竟将封神之任交与个烧火种树的没用老头儿。
申公豹在蒲团上,心中念头纷纷来去,心想:莫非师尊弄错了?又或者我是在做梦么?抬眼来看元始,只见天尊一改平时慈蔼之容,眼帘垂下,神色漠然,如未见一般,申公豹一时间恨意填胸,脑中一个声音反复振荡: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元始在座上,手持如意,淡淡道:“我【创建和谐家园】都散了罢,以后自有会面之时。”诸【创建和谐家园】离座拜叩,鱼贯退出。
申公豹失魂落魄,惘惘然随众师兄弟出了玉虚宫,念头一转,忽地想道:我不如如此如此!那时看你还付托何人?计较已定,跨上黑虎,急急纵起云光,风驰电掣,来赶子牙,子牙道行原不如他甚多,无移时已见子牙身影在前,申公豹大叫:“姜子牙!”子牙骑四不相,走下玉虚,尚未过东海,听得背后叫声,回头看时,见是申公豹,子牙在座上回身拱手带笑道:“师弟何往?莫非与为兄同往西岐?”申公豹道:“姜子牙,你休问我往何处?我来问你,你有多大本领?不过四十年道行,微不足数,在玉虚宫种树烧丹,师尊尚嫌你手脚迟慢,而今你辄敢代师封神,享人间富贵之极,流万世之名,也不怕折了你的寿算。”子牙道:“我也甚为惶恐,不过师命难违,为兄只得勉为其难。”申公豹冷笑道:“你原来也有自知之明。既如此,你将封神榜与我,我来封神便了。”子牙道:“不可,师尊吩咐,怎可有违,师弟你这是强人所难了。”申公豹冷声道:“姜子牙,你不给我,休怪我不念同门之情!”子牙不以为意,笑道:“师弟说笑了。”一边说话徐徐控辔前行。
申公豹见子牙浑然不理自己,按虎不动,面容扭曲,身躯微微颤抖,忽地暴喝一声:“姜尚,你留下罢!”口鼻眼耳齐张,金光彩焰纷纷涌出,乃金蚕、赤蜈、朱蛇、雪蛛、玉蛤诸般神蛊,千千万万,飞将起来,弥天贯日,光流浩荡,齐向子牙裹来。
子牙听得身后动静,急回头看时,只见满天神蛊,密密麻麻,嗡嗡之声响彻耳膜,吓得子牙魂飞天外,忘了身上有师尊赐下玉虚杏黄旗可以取出防身,拨转四不相,连连催动,只管往西奔逃。
申公豹见子牙四不相足下祥光荡漾,走得甚快,阴阴冷笑:“大丝罗瓶!”
只见一颗头颅霍地脱体而起,飞在空中,化为一个青灰色鬼面,须发张扬,有数十里高下,张开獠牙森森的巨口,轰轰大笑:“姜子牙,你往哪里走!”
那些神蛊连申公豹身体与座下黑虎,俱四散弥伸,化作一道滔滔流光,拖在后面,有百余里之长,势挟风雷,滚滚赶来。子牙听得脑后风声凶恶,腥气触鼻,哪里敢停,连拍四不相,没命儿的逃跑。
鬼面追了一程,忽地略略一顿,仰天张口厉啸,那啸声尖利之极,直入人心,摇魂荡魄,一时间天地之间除了厉鬼狂嗥,再听不见其余声响。
四不相乃元始坐骑,上古瑞兽,尚可支持,子牙乃肉体凡胎,怎么经受得住?从鞍桥上直跌下来,飘飘荡荡,在半天里翻滚不已。
申公豹狞笑一声,霎时赶上,黑洞洞怪口张开,灰黑色的阴影从口中蔓延出来,獠牙上下一合,眼看就要把子牙吞入口中。
忽听得白鹤长鸣,有人喝道:“孽障!”一道细细青光带着焰火自天而降,如箭如矢,那鬼面惨嗥一声,血流披面,阴云滚滚,往东北上逃去,一路上落下无数蚕尸蛇身,不知又毒害了多少海中生灵。
南极仙翁道袍飘扬,从虚空中一步踏出,仙翁往下一看,见子牙在空中翻滚,眼看就要落下海面,仙翁叹一声,将手微微往上一抬,只见子牙身体轻飘飘倒飞上来,落在四不相背上。仙翁上前,叫白鹤童子将子牙扶正,看他境况,见子牙面色青黑,已是中了申公豹毒气侵染,昏迷不醒。仙翁轻轻摇头叹息:“子牙,你也是命途多厄,该有此七死三灾,方得享将相之福。”仙翁将手垂下,运先天妙法,掌心有一道淡淡光晕,腾涌而出,将子牙全身笼罩,须臾,子牙脸色转为红润,仙翁将手一拍子牙前心,喝道:“子牙醒来!”子牙应声睁眼,见仙翁在前,白鹤童子在侧,脸带关切之色,忙挣扎施礼:“师兄!不意公豹师弟如此凶恶,要夺封神榜,幸得【创建和谐家园】兄搭救,不然,小弟此命休矣!”南极仙翁冷笑道:“都说是本性难移,申公豹乃是个左道孽畜,岂是善类?你怎么与他搭讪,不加防备?子牙,杏黄旗奥妙无边,万邪不侵,以后若遇危难,可速将此旗展开护身,即无疏虞。”子牙听南极仙翁骂申公豹为孽畜,也未多想,躬身道:“多谢【创建和谐家园】兄指点。”仙翁道:“闻仲大军不日即到西岐,子牙,你好生回去罢。”仙翁转身自去,子牙收拾心神,往西岐来。
且说申公豹被南极仙翁太始青火击伤,往东北方逃出,也不知过了多久,见面前一座高山,翠色含烟,黛光藏霞,风景甚佳。申公豹见南极仙翁不曾追来,收魔身降下妖风,牵了黑虎,落在山间,面红如血,气喘不已:我只道千年苦修,纵不及几个师兄,也应相去不远,怎知南极老头翻手破我精魂所系的大丝罗瓶?姜尚,南极,我不报此恨,誓不与你等共立天地之间。发了一会狠,心中又觉沮丧:南极老头如此手段,我纵再修千年,也未见得能与他相敌;就是那姜尚,虽然微不足道,但他手中如今有中央戊己旗,方才不过是猝不及防,下次若要伤他,却也甚难,却如何想一个计策,方能出我心头之气?
申公豹在此烦闷,忽听得山后有人作歌:“登山过岭,伐木丁丁。随身板斧,砍劈枯藤。崖前兔走,山后鹿鸣。树梢异鸟,柳外黄莺。见了些青松桧柏,李白桃红。无忧樵子,胜似腰金。担柴一石,易米三升。随时菜蔬,沽酒二瓶。对月邀饮,乐守孤林。深山幽僻,万壑无声。奇花异草,逐日相侵。逍遥自在,任意纵横。”只见得一名樵子,挑着一担柴,腰间别着一把板斧,施施然自山道上走来。
忽见申公豹在石上闷坐,樵子放下柴担,唱个喏道:“道长,有礼了。”申公豹闷闷不语,樵子道:“观道长双眉不舒,似有心事烦忧,不知可否说与小人听听,或能排解一二。”申公豹听这樵子谈吐有节,随口答道:“我之忧烦,岂是你所能解。”“道长不妨与小人说说,就是小人无能,毕竟道长也可遣怀。”申公豹实是满腹忧烦,那一腔不忿不平之意涨满胸臆,难受之极,果然将前情与这樵夫讲了一遍,长叹道:“如何能报此愤恨才好?”樵子笑道:“道长,你且是气糊涂了,人生皆有故交亲朋,不然何以立于世间?他有兄弟帮衬,难道道长就无道友相助?”公豹道:“着啊!樵哥说得有理,虽则师兄弟们不能指望,但我交游遍于四海,高明之士尽多,何惧他一个小小姜尚。”樵子又道:“道长,你师父说周兴商灭乃是定数,其实以小人愚见,这阎浮世上之事,莫非人力所为,道长,你那师兄要兴周,我看你莫如与友保商,且看到底谁能成其事业,岂不是好?”申公豹原是不甘寂寞之人,每想做番事业,也好名扬四海,此刻听那樵子一番言语,有如拨云见日,喜不自胜,哈哈大笑:“樵哥,不想你竟有如此见识,真是山林异士,先前贫道无礼了,樵哥莫怪,莫怪!”樵夫笑道:“小人不过随口胡言,道长谬赞了。”申公豹站起来,向樵夫一躬到地:“樵哥,贫道暂先告辞,待贫道功成之日,却来此山与樵哥共饮。”“道长必能成就大业。”申公豹摇摇摆摆,将适才烦恼放在一边,跨上黑虎,风云漫漫,须臾远去,此一去也,他要转遍四海,邀集三山五岳道友,以挽成汤气数,以成不世之功。不表。
且说那樵夫立在原地,见公豹去得远了,喃喃自语:不知到底此人成得事否?出了一会神,一阵光华闪过,已是变了模样,只见他金冠绛袍,姿容英伟,正是东君帝鸿,东君复了原身,正待回汤谷扶桑,只见一溜火光从空而来,落在面前,乃一红袍道人,披发跣足,腰间大红葫芦,容貌与东君似乎一模一样,然而细细看去,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差异。红袍道人落下山间,洒然向东君走来。东君一见此人,立住脚步,悠悠说道:“几时不见,你模样倒是变了。”道人说道:“殷商运数已终,你何必为此无益之事?”东君道:“我的事情不必你管,你可还有别事?”道人道:“不过是四处闲游,偶然见你在此,故下来一见,并无别事。”“既是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就此别过。”东君说罢,化一道金虹,径往东天而去,道人一般也化作金虹一派,却不向东,往西昆仑而来。
道人所化金虹与东君一般,念起念落间即是数万里之遥,若纯以速度而论,三界之内屈指可数,鲜有能及者。西昆仑离此虽有百万里之遥,在这道人行来,也不过一瞬间而已。流沙苍莽,晃眼一闪,西昆仑已到,但见一脉高峰,挺出天外,云中玉城金楼依稀可见。道人越过弱水,将虹光收敛,慢慢又行片刻,眼前忽现出火海数百里,烈焰升腾,满山头熔岩横流。此地正是道人隐居修行之处,道人到了此地却并不停留,径自穿过足底火海,在一处山谷中落下。
谷中有碧水数十里,对岸又有白波九派,如九条玉龙般从上方无穷云气中轰轰垂下,泻入湖中,映出数十道长虹,奇丽无比。说也奇怪,那瀑布如此声势,湖上却水波不兴,蓝汪汪的如颇黎、如翡翠、如空青,映着水畔松竹几丛,桃李数片,花开正盛,五色缤纷,浑然江南风光,与西昆仑山下荒凉孤寒之象大是不同。
道人行到碧水之涯,叫一声:“道友,贫道前来相访。”静静立于岸边等待,过得一会,只见对岸桃花林里,断桥之下,咿咿呀呀,摇出一叶小小扁舟,舟上一名道人口中唱道:“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道人轻轻拍手作歌相和:“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春雨断桥人不渡,小舟撑出柳荫来。”相和未毕,那船已到道人身前,道人一跳,跳入舟中,那船儿虽只有七八尺长短,三四尺宽阔,却连晃都未晃一下。撑竿道人道:“道友,今日何以得闲,且随我到舍下烧一尾鲈鱼,治几螯紫蟹,小酌几杯。”红袍道人道:“鲈鱼紫蟹,自要叨扰,只是要相烦道友先带我去见一个人。”撑竿道人道:“何人?”红袍道人往那瀑布之上指了一指,撑竿道人道:“道友怎地要见洪崖先生,那老儿脾气古怪,无端前去,莫恼了他,你我却惹不起。”红袍道人道:“我实有要紧事情,道友带我前去,若老先生责怪,贫道一力承担便是,决不让道友难堪。”撑竿道人道:“罢了,就带你去罢,我也好久未曾见他。”将竹竿轻轻一点,小舟荡出,不向断桥下行,却逆飞瀑而上,身在水中,水声越发震耳欲聋,那叶小舟也晃晃悠悠,却并未被瀑流冲下来。道人将掌中竹竿连点,小舟逆流直上,约摸盏茶光景,小舟忽地一轻,突出瀑流之外。
红袍道人举目四顾,见此地并无日月,不见天空,上下四方,到处都是白蒙蒙一派,如云如水,缥缥缈缈,微微发光,其下深不可测,似有无数风涡,无声无息,不住流动。云水深处,有一方冰崖突出,其上似有一个小小身影,垂竿而钓,一动不动。水上每有微风吹来,便向全身八万四千个毛孔钻入,冰寒刺骨,如欲消融肌骨,红袍道人虽是真火之躯,也觉有些寒战,通身上下现出一层薄薄的火焰,隐隐燃烧,方可与这彻骨之寒相抗,回头看那撑竿道人,见他仿佛倒比自己好些,并无异状,想必是在此地往来久了,有了天然抗力,或是那洪崖先生传了他什么抵御严寒的法子吧。
撑竿道人停住船,两人一起向崖上那小小人影躬身道:“老师,末学度厄、陆压,特来向洪崖老师请安。”那人影埋头垂钓,浑如不觉。撑竿道人度厄道:“老师,我们过来了。”那人影依旧不理,度厄真人将竹竿一点,小舟荡悠悠往前而来,却也古怪,度厄真人上那瀑布时,竹竿轻轻一撑,即能逆上数百里,冰崖离二人看起来也就数里远近,小舟行来却十分缓慢艰难,度厄真人全神贯注,一竿一竿,似已尽了全力。
好有半个时辰,方到冰崖之前,陆压这才能看清这传言中的洪崖先生模样,只见他身躯实在矮小,看上去似还不满三尺,两耳尖尖,支楞两旁,皮肤淡绿,头顶有些稀疏毛发,皱纹层层堆垒,身边放着一个竹篓,肩头却停着一只白色乌鸦,朱喙青爪,懒洋洋地打着盹儿,见二人前来,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继续打盹。洪崖先生眼垂一线,专心看着水中钓丝,那钓丝垂入寒水,更不知通向何方,水中又有何物。
陆压心道:这老儿架子好大。两人不敢说话,躬身立在舟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那钓丝微微一动,洪崖先生将钓竿轻轻一提,一尾半尺长的朱红小鱼跃出水面。陆压看时,这鱼儿内外通明,赤光如火,他是真火之躯,天生就有感应,立知这鱼并非凡品,乃先天真火凝炼精灵。但见那洪崖手腕一振,小鱼划了一道弧线,落入身边竹篓。
那白乌鸦忽地睁开双眼,金光迸射,跳下洪崖肩头,绕着竹篓不住扑翅打转。洪崖笑骂道:“贼乌鸦,总是这般猴急。”声音十分枯涩,陆压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发红。洪崖放下钓竿,转过身来,支起一个小小铜锅,用嘴轻轻一吹,那锅下不知怎地就燃起淡蓝色的火焰来。火燃了一会,洪崖探出瘦小的手臂,从竹篓中捉出一尾小鱼,放在铜锅中,用竹筷夹着,小心翼翼翻动煎烤,那鱼儿兀自跳动不已。白乌鸦越发急不可待,围着铜锅跳来跳去,洪崖又啐了一声,专心煎鱼。
陆压看洪崖煎鱼,才看清他两手居然只各有三根手指。过了一会儿,一股浓浓的异香在空气中传来,清甜爽淡,绵绵密密,度厄、陆压道行精深,吃饭与不吃饭,早无分别,这时闻得这股异香,却再忍耐不住,腹中发出咕咕倾向,两人大感羞愧,脸上发烧,忙运玄功逼住,却止不住喉头缩动,连吞口水。
洪崖先生将手一伸,不知从哪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手腕连晃,将各种粉末、竹叶等等撒在鱼身上,手法轻盈熟练之极。
异香更浓,度厄、陆压两人再难【创建和谐家园】,生恐出丑,真气流转,全身九窍连同八万四千毛孔悉数闭合,兀自觉得有隐隐香味透入心尖,让人食指欲动。
只见那白乌鸦早就等不及,一翅扑起,将洪崖先生筷子上煎鱼夺下,洪崖低骂一声,却也并不争夺,任白乌鸦将鱼儿叼去,自管从竹篓中又捞出一尾小红鱼,放在锅上如前翻煎。白乌鸦将煎鱼叼在口中,鱼身虽然才半尺来长,却也比这乌鸦身体大了不少,看起来甚是滑稽,只见那白乌鸦只是仰脖一吞,整条煎鱼已不见踪影,那鸟儿吃了鱼,摇摇摆摆,走到锅边一个七寸许长的黄皮葫芦边上,用嘴将葫芦盖儿啄开,伸尖嘴到那葫芦口里,狂吸不已,不一会儿,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站起来,展翅起舞,不过舞得几下,往旁边一歪,竟睡了过去,鼾声大作。
又过了许久,又一尾煎鱼出锅,洪崖先生用竹筷夹着,方要送入口中,忽然崖前水里斜刺里窜出一道白影,希律律一声长嘶,将洪崖手中煎鱼夺下,洪崖先生一把将那白影鬃毛揪住,两人看时,却是一头小小骡子,高不满三尺,浑身上下雪也似的白,唯有四蹄乌黑,那白骡被洪崖先生揪住,将头抬起,将嘴张开,咴咴低鸣,口中空无一物,煎鱼已不见踪影。洪崖先生怒极反笑:“这贼滑头!”放开鬃毛,在骡臀上拍了一下,那白骡往前一窜,转过身来,黑漆漆眼珠望着陆压,不住打转儿。“贼骡儿,这个可不是给你吃的。”洪崖先生低声斥道,那白骡扬首嘶了一声,忽然一跳,钻进那黄皮葫芦里去了。
洪崖先生将葫芦盖儿塞上,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又从竹篓里捞出一尾小鱼,放入铜锅煎烤,这番比前两次更加细心,良久良久,方才火候完全,洪崖先生将鱼夹起,放在眼前,不住打量,眼中奇光闪烁,似乎舍不得吃下,终于送入口中,一寸寸吞下,直到鱼尾已完全在他唇齿间消失,方才抚了抚肚子,长出一口气,闭上眼摇头晃脑,似乎意犹未尽。
陆压见自己二人在他面前立了许久,这老儿就是视而不见,终于忍耐不住,躬身道:“老师……”度厄真人忙扯了扯他袖子,却见洪崖先生霍然睁眼,昏黄的眼珠瞪着陆压,陆压被他看得发毛,躬身又道:“老师……”话尚未完,已被洪崖打断,只听他说道:“我知你来此为何,拿来!”陆压大喜,将腰间葫芦解下,递与洪崖,洪崖拿在手里,将葫芦盖儿打开,只见一线白光从葫芦中透出,白光头上现出一物,有眉有眼,洪崖一把捉住,那物振翅挣扎,洪崖更不理睬,将铜锅放到一边,把那物放到火上炙烤,缓缓翻动,那物渐渐安静下来,又过了许久,洪崖将那物从火上取下,丢在空中,仰头张口,那物落在洪崖口中,哔哔剥剥,纷碎有若瓜子,陆压面容扭曲,似极痛苦,勉强忍住,只见洪崖先生将那物吞在口内,嚼了一会,嚼得烂熟,咽下丹田,瞑目而坐,有半日光景,只见他微微张口一呼,一道白光,约长有七、八尺,盘旋空中,如飞龙攫拿之状。飞舞一回,将气一吸,翕然归于掌上,是一白色光丸,洪崖将白丸塞入陆压红葫芦,将盖子盖上,道:“拿去!”陆压欣喜无已,倒身拜伏:“多谢老师大恩!”洪崖却将身偏过一旁,连连摆手道:“快走快走,以后休得再来聒噪!”
陆压起来,度厄真人依旧将小舟撑下,落在湖中,陆压终于再忍不住,仰天大笑:“吾道成矣!吾道成矣!”度厄真人道:“恭喜道友,今日老先生且是好相与,此宝功行圆满,且到蜗居治几杯酒与道友庆贺。”陆压道:“今日好生欢喜,你我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小舟撑过断桥,消失在桃花林中,兀自传来陆压大笑之声。
第三十三章 周天十绝乱星霜
更新时间2007-10-16 23:17:00 字数:0
西岐城头,一片黑云煞气,周围千里,翻涌转幻,笼罩上空,将天光日月悉数遮住,有如末日已临,城中百姓日夜惶惶不安,都想:吾王虽然仁厚有德,如今得罪天子,今日我等死无地矣,总来尧天舜日、物阜民丰,眼见得化成汪洋血海。
小金桥丞相府内,卧榻之上,躺着一名白发老人,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已是没了呼吸,周围有十余名异相之人簇拥围绕,神情忧急。
白发老人正是西周丞相姜尚,字子牙,号飞熊,乃东海许州人氏,玉虚门下高弟,受元始符命,下山辅佐文、武二王,要立成周、灭成汤,斩将封神,成就万世不灭之功。周围乃玉虚真仙门下杨戬、哪吒、黄天化、雷震子、韦护、金吒、木吒、韩毒龙、薛恶虎等诸低辈【创建和谐家园】。
商太师闻仲连发七路大军征讨西岐,俱被子牙所败,倒折了成汤十七名上将,七十万兵马,成周威名大振,四方八百诸侯俱有归周之意。
商受辛二十四年,太师闻仲因西周为成汤心腹大患,将兵亲征,有东海金鳌岛十绝天君秦完、赵江、董全、袁角、孙良、白礼、姚宾、王奕、张绍、金光圣母及西海九龙岛四圣杨森、王魔、高友乾、李兴霸俱应太师之邀,自海外前来,随军襄助,十绝天君在岐山艮地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天干之数布下天绝、地烈、风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落魂、红水、红沙十阵,循环相接,合为一阵,称为周天十绝大阵,翻起苍茫杀气,将西岐城笼盖其下,子牙不能奈何,仗着玉虚杏黄旗无穷奥妙,化作庆云金莲,护住西岐,高挂免战牌,守城不出。落魂阵主姚宾,乃于落魂阵内步罡踏斗,以厌胜搜魂之法摄取子牙魂魄,连拜二十一日,将子牙三魂七魄俱已摄去,子牙在相府内,一命已绝。
众【创建和谐家园】围着子牙尸身,彷徨焦虑,时时到门口张望,哪吒转到门首,仰天期盼,忽见一道红光闪过,一名道人自天而降,但见他黑须大袖,大袖当风,手中抓着一个葫芦,正是太华山云霄洞赤【创建和谐家园】。哪吒大喜,忙赶上施礼:“师伯,可曾救回师叔魂魄?”赤【创建和谐家园】立在地下,面色恍惚,喘息许久,方抚胸摇头道:“好厉害,我虽将你师叔魂魄抢回,却把八景宫大老爷的至宝落在阵内!”急进府来,赶到子牙卧榻前,将子牙发髻散开,用葫芦口合住子牙泥丸宫,连把葫芦敲了三四下,三魂七魄依旧入窍。无片时,子牙睁开双眼,叫一声:“好睡!”见赤【创建和谐家园】在旁,子牙连忙一跃而起:“多谢道兄施救,不然小弟性命难存!”又道:“十绝阵如此凶恶,如之奈何?难道天命不在成周,故有此厄难?”赤【创建和谐家园】道:“西岐应命【创建和谐家园】,上天垂象,岂有差讹?子牙,你休得猜疑,众道友不日前来,共襄破阵之计,子牙,你可在东门建起芦蓬草殿,以便众道友安歇。”子牙依言,点三千兵丁,于岐山东北建起芦蓬,不需一日,即已完工。
翌日,子牙与赤【创建和谐家园】领众【创建和谐家园】早早上蓬等候,无多时,岐山上空黑云中瑞彩飞腾,祥光透出,玉虚门下众道者广成子、惧留孙、太乙真人等诸代上仙踏云跨鹤,络绎到来,众人连忙出殿相迎,彼此见过礼,上蓬来看周天十绝阵,见艮地上黑沉沉世界、悲惨惨乾坤,厉风隐隐,血光时现,众道人虽有神通,俱各惊心,不敢轻言出战,彼此乱纷纷议论。
¡¡¡¡ºöÌýµÃ¿ÕÖйÃùàÚÁÁ£¬¹âÕÕáªÉ½£¬Ò»ÃûµÀÈ˳˰×¹£¬³ÖÞ¼ÕÈ£¬È½È½´ÓÎ÷¶øÀ´£¬½µÓÚÅîǰ£¬Ôõ¼ûµÃ£¬ÓÐÔÞΪ֤£¬ÔÞÔ»£º
双抓髻,乾坤二色,皂罗袍,白鹤飞云。仙风并道骨,霞彩现当身。顶上灵光千丈远,包罗万象胸襟。九返金丹全不讲,修成圣体彻灵明。灵鹫山上客,元觉道燃灯。
¡¡¡¡ÄËÊÇÁéðÕɽԲ¾õ¶´È¼µÆµÀÈ˵½ÁË¡£
众人大喜,忙迎接上蓬,燃灯道人坐下,问道:“十绝合一,周天旋动,乃世间一大凶厉之阵,众道友先来,可曾与碧游门下众道者相会?”众人道:“我等见此恶阵,不知底细,正在此议论,何法可以破解,老师前来,正可为我等主持。”燃灯道:“我来正为此事,子牙,你可去商营下一封书,我与众道友同去一观。”子牙命使者下书,金钟一响,众门人排班下蓬,头一对是哪吒、黄天化出来;二对是杨戩、雷震子;三对是韩毒龙、薛恶虎;四对是金吒、木吒。随后是元始座下十二代上仙:赤【创建和谐家园】对广成子、太乙真人对灵宝【创建和谐家园】师、道德真君对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对普贤真人、慈航道人对黄龙真人、玉鼎真人对道行天尊,缓缓下蓬,往两边一分,中间燃灯道人持杖跨鹿,走下芦蓬。
十天君秦完、赵江、董全、袁角、孙良、白礼、姚宾、王奕、张绍、金光圣母与杨森、王魔、高友乾、李兴霸四圣、闻太师俱到阵前,燃灯道人对十二上仙曰:“众道友在此安侯,待贫道先去看上一看。”道人促鹿上前稽首曰:“各位道兄请了。”众道人答礼。燃灯道:“各位道兄都是高明之士,智慧通达,道德深重。方今天子无道,绝灭纪纲,王气黯然。西土仁君已现,当顺天时,莫迷己性。况且凤鸣岐山,应生圣贤。从来有道克无道,有福催无福,正能克邪,邪不能犯正。各位道兄深悟至道,如何不明此理,而为此逆天之事?”众人未及答话,金光圣母催斑豹驹出列冷笑道:“昔玄鸟生商,宅殷土芒芒,成汤岂无天命?况且天意茫茫,无非人力,我等此来,要共辅闻道兄,转斗柄,挽天河,扶商再兴,你又何必将大言欺蔑我等?”众道人都道:“圣母所言正是,我等既来此地,正逢劫运,燃灯道兄也不必口讲,毕竟你们两教道法,一千七百年一会,要见个高下。”燃灯道:“各位道兄执意,恐一时不慎,丧了道果,身堕劫中,深为可惜。”金光圣母怒道:“燃灯,你一再大言,你有何本领,来破我十阵?你敢随我等来么?”将斑豹驹一磕,转回阵内,众道人纷纷随后拨骑回身入阵:“燃灯,我等在阵内等你。”只见得黑风数道,云雾凄凄,众道人俱不见了。
燃灯道人在白鹿上,见阵内杀气周流,无时或已,道一声:“善哉!我贫道既然来此,少不得要入内见过一番。”袖内取出一盏琉璃灯,挂在白鹿角上,道人口内作歌曰:“慧性犹如天上月,幻身却是水中冰。”歌罢,异相馥郁,泥丸宫中现出青莲七枝,花瓣重重舒展,七色光毫灿烂,周身上下白虹缥缈,水焰氤氲,道人将白鹿顶上角一拍,径进阵来。
只见阵内昏昏漠漠,杳杳冥冥,黄雾蒙蒙,无南无北,无东无西,无光无色,无边无际,空有慧眼,遍观六合,更不知截教诸道人身在何方。道人正看时,忽听不知何处传来云板一声,阵内景象忽变,但见平地上血海滔滔,波峰如山,直涌上来,又有阴风乱旋,冰花似箭。一时间晴空万里,骄阳似火;一时间云满乾坤,霹雳惊天。一时间刀刃纷纷,冰山碰撞;一时间劫火蒸腾,风雷四起;一时间玄冰塞川,黄沙漫天。悲风飒飒,冷雾飘飘,满空中鬼哭神嚎充盈耳际,令人心惊胆战,神魂分离。燃灯道人顶上青莲被沙飞尘打,瓣瓣坠落,掉入血海波涛,随浪而去,化为乌有。他虽然自鸿蒙成道,修持至今,勘破色空,超出三界,不入五行,入火不焚,入水不溺,步日月而无影,入金石而无碍,见此声色杀意,毕竟也觉难当,道人将藜杖一指,喝道:“咄!三千大千,尽是空幻;世间万法,无非心造!”左手拇指、食指一捻,一点光焰从指间飞出,落到鹿角上所挂琉璃灯中,此灯名无尽意、无边光、无碍光,自虚无中来,与道人共生,能照彻幽冥,催破邪魔。道人将此灯燃起,一时间宝焰缤纷,光明大放,道人身周七丈内景象全消,一时不能为害。燃灯道人不敢久留阵中,急急拨鹿回身,将藜杖抛出,化一道青色虹桥,白鹿纵身跳上虹桥,蹄声哒哒,鹿角上无尽意灯照开阵中森罗万象,后腿一蹬,冲出阵去。燃灯出阵,将手一招,青虹依旧化为一条藜杖,收入道人掌中,道人驱鹿往芦蓬上来,身后传来十天君冷笑讥讽之声:“燃灯,你自诩道德高深,如何不展你【创建和谐家园】,破我小道?却这等张皇失措,急急逃出,如那丧家之犬?”燃灯遥遥答道:“今日贫道不过入内一游,以观虚实,如今贫道已将你等阵势了然于胸,明日再会,必破此阵。”阵内十天君嘻嘻笑道:“你惯为大言,我等看你明日如何作用?”
且说燃灯道人下了白鹿,上蓬坐下,玉虚众仙问道:“老师,阵中情形如何?明日果真可破得么?”燃灯道:“贫道往昔虽曾听说,不知其妙,今日亲眼看到,果真厉害:此十阵本各为一阵,互不相干,虽然威势惊人,却也不算上乘。如今被十天君千年精研,用尽功夫,心念相通,别开蹊径,合十为一,按大衍之数,连绵一气,循环相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浑然一体,并无破绽可乘,我等若贸然入阵,徒丧性命。”众道者道:“如此怎生是好,子牙何日方能东行,我等却如何了其劫数也?”燃灯道:“诸位道友不必担心,此十阵贯串一体,互为辅弼,缺一不可,我等明日进阵,并力而攻一处,若破其一,则气机自然泄露,其余九阵不能贯通,各自为政,不成周天大衍之数,那时节便可分而击之,只是还少一物,不能成功。”众人问道:“何物?”燃灯道:“贫道来前曾去西昆仑相邀,料不久到来,众道友一见便知。”
众人在蓬上枯坐,黄昏时分,哪吒上篷来:“启老师:有一道者求见。”燃灯道人喜道:“来了,此人列位道兄也多有认识的。”道人叫:“请。”与众人都下蓬来,见一道者,红袍跣足,腰悬葫芦,众人都不认得,把眼来看燃灯,只见燃灯仿佛也不认得此人,略略一怔,见礼说道:“道友请了,敢问道友从何而来?”道人答道:“贫道乃西昆仑野人陆压,与度厄真人相邻,受度厄道友所托,将定风珠来共破十绝阵。”燃灯喜道:“有劳道友远来,此举亦是顺天应人,甚有功德。”广成子亦道:“原来是定风玄珠,此物乃当年轩辕黄帝在赤水炼成至宝,留在度厄道友处,今日来会十绝阵,亦是天数。”玉虚门下众道者都过来和陆压见礼,默坐调运元神不语。
一夜易过,第二日清晨,燃灯道人命击金钟,会合门人,打点破阵,燃灯道人乘鹿到阵前,十天君自阵中出来,笑道:“燃灯,今日破阵来也?”燃灯道:“你等且进去布置,今日破阵必也。”十天君嘻嘻而笑,俱进阵去了,燃灯命十二门人与陆压道人上前,将无尽意灯付与黄龙真人,吩咐,如此如此,则其阵可破。又命杨戬燃起信香一炷:“阵中不知时辰。若一炷香将尽,阵内无灯光透出,你速速击响金钟玉罄,请众道友速速出阵。”杨戬依命在蓬前守住信香。
且说众道人领命前来破阵,因见昨日燃灯探阵情形,都知其中凶险,不敢大意,各将天门开了,现出护体金灯、璎珞、白莲、宝树,庆云、青炁相连,裹定身体,独有陆压道人掌中拈着一颗黑色玄珠,微微而笑,随后而行,韩毒龙、薛恶虎、邓华、萧臻、哪吒、韦护、金吒、木吒各提兵器,抖擞精神,簇拥两旁。将到阵前,黄龙真人将燃灯道人无尽意灯举在手中,张口喷出一脉先天真炁,祭在空中,只见此灯光分七色,七方有七道奇光,垂下倒卷,每道光顶上又有七枝青莲,每朵青莲上方有又有一颗纯青色琉璃如意珠,共七七四十九枝青莲,四十九颗如意珠,灯光如水幕一般灯头上泻下,将众人倒扣在下,七丈方圆之内,虚空中俱有青色水焰隐隐燃烧。
金钟响动,广成子持剑在手,口内作歌曰:“自隐玄都不记春。”赤【创建和谐家园】歌曰:“几回苍海变成尘。”文殊广法天尊歌曰:“玉京金阙朝元始。”惧留孙歌曰:“紫府丹霄悟妙真。”普贤真人接曰:“喜即驾乘千岁鹤。”慈航道人接曰:“闲来高卧万年身。”太乙真人接曰:“吾今已得长生术。”清虚道德真君结句道:“未肯轻传与世人。”众人歌罢,足踏莲舟,一齐进阵而来。只见得内中别有乾坤,黄埃散漫,四顾茫然,并不见十天君身形,众真人暗暗提防。且说阵内十天君,借大阵周天奥妙,将身化入虚空,众仙看不见他们,他们看众仙却看得分明,见各位道者进阵,将台上云板一拍,摇动主幡,将阵法发动,哭喊之声四面响起,带着种种悲怆、凄凉、绝望、愤恨、痛楚、酸、甜、苦、辣诸般情感,从空中覆盖下来,慈航等人乃得道真仙,心如铁石,不可动摇。邓华稍稍落后,忽听背后有人扑哧一声轻笑,声音娇媚无比,邓华道行尚浅,不由得心头微动,回身看时,只见背后无数青灰色骷髅鬼面,影影幢幢,互相联接,连成一个五六丈高的裸女形象,张开黑气森森的大口,张开双臂,合身扑来,邓华吓得大叫一声,已被无数骷髅涌上身来,戚戚一阵微响,如春蚕食桑,可怜邓华百年功行,转眼全身骨肉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只剩游魂一缕,化为那裸女身上的鬼面一张。
落魂阵内,姚宾披散头发,高坐法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脸色越见红润。姚宾狰狞一笑,将掌中金铃轻轻一摇,那裸女鬼影忽地坍塌下来,化为一片薄薄的灰色阴影,四下里生长蔓延。鬼啸之声越加尖厉悲怆,铺天盖地。
云板一声,阵法又变,平地上寒霜弥漫,雾气深寒,四面都卷拢来,好厉害:与众仙护身真炁一触,俱化为通天大火,随之又化为血水滚滚,上下翻腾,条条血蟒自虚空中蜿蜒游出,口吐红沙黑焰,嘶嘶有声。诸位仙家结阵前行,一炁通连,只见得身周金灯盏盏熄灭,莲花纷坠如雨,须臾化为尘土,众仙身形俱微微晃动,幸有无尽意灯悬在上方,光焰相护,七丈之内可保无虞。韩毒龙脸色煞白,紧紧跟随各位真人,不敢稍离。忽然一片虚空静悄悄地无端裂将开来,仿佛一张漆黑的大嘴,韩毒龙脚下一轻,已坠落下去,薛恶虎看见,叫一声道兄,探臂来拉,韩毒龙一把扣住他手腕,五指如铁,冰凉坚硬,薛恶虎心头一惊,待要挣脱,哪里能够?已被韩毒龙扯下裂缝,那裂缝无声无息,重又合上,这二人仿佛从未在世间存在一般,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他二人乃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创建和谐家园】,天尊转眼见得,心头一恸,鬼啸之声钻入心底,天尊浑身一颤,几乎失了道心,只见得一片黑色从脚底蔓上,看看已到膝弯,幸被灵宝【创建和谐家园】师在后,将后心一掌,大喝一声:“尘心不解遭魔障,寒冰看破火消霜。”天尊一凛而醒,黑色疾速褪去,须臾已出体外,天尊道:“多谢道兄!”法师道:“道兄仔细。”清虚道德真君见地火水风四面翻涌,雷电金光流天照野,鬼影澎湃,一浪高过一浪,对头却不知所在,微微皱眉:敌在暗,我在明,如此一味挨打,怎是了局?我不免依计而行。腰间解下玄素葫芦,托在掌中,将葫芦盖儿去了,往下一倾,七色交辉,神光荡漾,将众人身形遮没。金光柱上,金光圣母正持金镜照耀四方,忽见神光如水一闪,玉虚门下众道者连无尽意灯俱都凭空不见,心道:好狡贼!如今倒是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了。将云板连敲,十天君加力催动大阵,只见虚空中亿万刀刃齐齐涌出,有如狼牙,白森森满空飞舞穿插,冰、火、电、水、风、沙十绝齐至,阵中雷霆大作,透出阵外,岐山上空煞云乱旋,如龙卷相似,自高天之上低垂而下,探入阵中。这是周天十绝大阵,可借天地杀气加强阵法威能。
杨戬在阵外,见如此声威,担忧众人安危,心中不由惴惴,燃灯道人在白鹿上,垂眉端坐不动,神色间毫无波动。
却说阵内十天君披发张臂,奋真元,叩灵符,周天十绝大阵之威已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只因失了对头所在,漫无目的,无处宣泄,玉虚门下众道者在神光掩蔽之中,反觉压力陡减三成,心头稍稍舒畅。十天君在阵中,见劳而无功,反将一身法力虚耗甚多,都渐渐收手,思量对策,金光圣母见如此不是办法,将云板一击,他们十人在一处演练阵法已有千年之久,心意相通,听得云板一声,早知其意,都暂住不动,阵内风云齐静。风吼阵主董全站起身来,张口轻呼,此风无形无影,无声无息,亦无杀伐之力,却与董全神念联接,触物即知,任敌手有通天能耐,遇此亦是无所遁形。姚宾在阵内,嘴角下勾,将右拳举起来,一握一张,指掌间逸出几个惨白色的骷髅鬼面,拖着一条淡淡的白色光尾,在阵中上下盘旋,来回游弋,这也是姚宾以截教秘法心血祭炼,最能探知生人气息。
虚无之中,无尽意灯宝焰如水清明,如火燃烧,众道人围成半个圆弧,如半月之形,陆压道人立在圆心处,手托定风珠,那珠光渐渐扩散,如黑色的波浪一般层层荡漾,风过无形,俱被珠光吸入,董全张口吹嘘,瞑目凝神感应,却如泥牛入海,全无影响,只觉阵内空荡荡的,阐教众人竟似真的从这世上完全消失了一般。董全心中焦躁,鼓腮急吹,只见陆压道人掌上黑光一波一波,渐渐凝聚平复,到后来珠光如镜,现出董全形貌,张口努腮,须发戟张,鼓吹不已。众人一见大喜,黄龙真人将指一引,无尽意灯上一线光芒射出,在定风珠如镜珠光上一撞,倒射下来,董全影像脱珠而出,立在众人面前,兀自努力吹风。
众道者大喜,哪里还用别人提醒,千万道剑炁于刹那间同时飞起,盘旋一绞,董全影像如颇黎一般片片碎裂,碎屑飞舞,泛出道道彩光,星子一般四散纷落。
风吼阵内,法台之上,董全正呼风之际,心头一跳,警兆忽生,却不知危险从何而来,身体急转,目运神光,看了一圈,并无所得,坐将下来,蓦然全身一震,化为劫灰飞扬而去,金光圣母、秦完、白礼、孙良、姚宾、袁角、王奕、张绍、赵江等九天君身形俱是一晃,口角有血丝溢出,悲声厉呼:“董道兄。”
杨戬在阵外,见烟气袅袅,信香将尽,正欲击响金钟,就听十绝阵内隐约传来一声悲喊,宝色水焰冲天而起,光耀七方,将岐山顶上黑气煞云冲开一片,金黄色的阳光透射下来,天,已经是正午了。
杨戬大喜,知十绝阵周天之数已破,众师尊大功将成,燃灯道人长眉掀动,瞳中亦不禁现出喜色。
第三十四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
更新时间2007-10-17 21:32:00 字数:0
十绝阵内,董全已死,阵中央虽仍是悲风飒飒,彤云四合,但因一气已泄,不能与天地呼吸相通,已非圆满之势。黄龙真人高擎无尽意灯,立在高空,将灯光洒下,宝焰阳光交辉映照,光影中现出十阵真容,分作十门,立于十方,各书名字:乃天绝、地烈、风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落魂、红水、红沙。风吼阵已破,可以不管,众道人发一声喊,分向其余九门杀入,九天君长居海外,截教亲传,也是有道之士,初时因董全身死,心神振荡,这时见阐教门人杀来,忙凝定心志,各将九阵加紧运转,金光圣母在玉柱之上,面色端严,金镜指引,云板调度,勉力将九阵之力贯通,众道者冲上前来,但觉虚空如凝,行进艰难。萧臻正冲到金光阵前,圣母一声冷笑,将镜光一指,电光烈火四面俱至,萧臻欲躲不及,一道电火击来,正中顶门,大叫一声,灰飞烟灭,一道灵魂上封神台去了。
黄龙真人在空中看见,暗叹一声,知金光圣母乃十阵之总主,风吼阵虽破,首脑仍在,犹有残气,真人心想,须将此人除去,众位道友破阵方无阻滞,将琉璃灯一转,一道奇光如线,青莲怒放,七颗如意珠上俱发出璀璨青焰,照向金光阵内。金光圣母浑然不惧,微微冷笑,身周二十一面金镜上下起伏,金光万道,敌住如意珠,翻腾不已。黄龙真人将琉璃灯焰照住金光阵,大呼:“金光阵乃十阵之主,众道友可并力此先破金光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内有广成子正在金光阵前,将身上八卦紫绶仙衣用手一扫,有千层霞彩拥护,仗剑率先进阵,金光圣母见广成子入阵,仰天疾诵密咒,但见圣母一头长发飘扬空中,电火如蛇,周身游走,噼啪之声不绝。圣母诵咒已毕,低头看来,双目已作金青之色,圣母高叫道:“广成子,虽然你是玉虚宫击金钟首仙,昔年曾渡轩辕入道,今日既入我阵,便是你劫数到了。”双目一张,射出两道电火,有三丈粗细,卷地急扫,广成子横剑一挡,长剑光华大炽,一道电流刹那间自剑尖传至手腕,袭上手臂,广成子叫一声不好:如被其电刺入心脉,性命立丧,任你通天道行也是无用了。急将长剑抛出,那剑在空中化作满天金水,飞舞四散,广成子低头看掌心,见一道焦痕宛然在目,兀自冒出青烟,心中骇然。
金光圣母厉声冷笑:“董道兄,看贫道为你报仇雪恨!”十指举在胸口,屈伸不已,指缝间一条条电火雷球源源涌出,一时间金光阵内电火横流,曲折纵横,交汇成一片青芒光海。广成子此际手无寸铁,借着八卦紫绶仙衣护体,在无边电火青芒的间隙之间窜高伏低,纵跃闪避,时时有苍青色的电火擦耳而过,将广成子须发截断,化为粉尘。广成子惊心气喘,狼狈不堪。金光圣母见状,叫道:“广成子,看你能躲到几时!”两手张开,十指虚虚相对,如抱大柱,往下一顿,当空有崩裂之声,千万道青雷如水柱一般从天泻下,金光阵内电火如焚,再无半点空隙。广成子此刻无可奈何,屈身缩颈,合抱如球,仗着八卦紫绶仙衣奥妙,格阻雷火电球。
金光圣母咒颂不绝,全力施法,周身电火流走,到后来已不见其人,唯见法台玉柱之上青焰燎天,金光阵内电芒如潮,一团紫霞弹滚来去,光彩渐稀,若霞彩扫尽之时,广成子性命无存。
蓦地一道白色剑炁匹练也似从地底透出,三盘两转,金光圣母足底玉柱划然中分,随之片片散裂。这一下出其不意,圣母正行【创建和谐家园】,不曾防备,立足不住,从空中摔将下来,圣母低叱一声,足底云生,托定身躯,正欲看来者何人,已见一道金光劈面而来,圣母纵云光欲闪,那金光霎时幻出百千光影,只一瞬,已将圣母牢牢缚住,金光阵内电火失了主法之人,威势斗减。机不可失,广成子身躯稍展,大喝一声,在紫绶仙衣下取出番天印,破空打来,乒乓一阵急响,圣母护身金镜俱碎,跌在地上,欲借土遁而走。广成子番天印如泰山一般落将下来,圣母惨叫一声,只打得桃花万点,香消玉殒,一灵不昧,上封神台去了。
满空内电火流动,微微作响,尚有余威,但已不足为害,一名道者持剑立在法台之上,黑须飞卷,大袖一挥,捆仙绳一跃而起,收入袖内,道者乃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以地行术穿地奇袭,助广成子脱困,反败为胜,取了金光圣母性命。广成子将番天印收回,起身上前道谢:“多谢道兄相助,不然贫道危矣!”惧留孙曰:“道兄休得客气,我等此来,无非相将完此杀戒,以求清净。”两人并肩出金光阵。
十绝阵外,燃灯道人目蕴悲华,转身对子牙道:“子牙公,此阵已不能周衍,你可点兵与众门人杀进阵去,相助各位道兄,将其阵一举摧之。”
子牙领燃灯法牒,点五万兵马,俱是粗通道法之辈,前胸后背俱用了符印,各持长枪大戟,气概轩昂。此刻西岐上空煞云黑气已甚为稀薄,缕缕阳光不时漏将下来,子牙白须飘飘,上了四不相,将打神鞭提在手中,与杨戬领兵杀进阵来。
商营闻太师见十阵一气已泄,众道友危殆,命“放炮”,一声炮响,辕门开处,太师拎雌雄双鞭,骑墨麒麟,与吉立、余庆、邓吉、陶荣、辛环、张节领兵上岭救援。
两支兵杀在垓心,喊杀声排山倒海,岐山上如天翻地覆一般。
哪吒领三千兵奔突入阵,冲到太乙真人面前,抱拳为礼,道“师父!”真人将手一指:“哪吒,你去破落魂阵。”哪吒应声“是!”脚踏风火,持火尖枪,领兵杀进落魂阵门。法台之上,姚宾赤着双足,披发仗剑,手摇金铃,见哪吒杀来,口中念念有词,将剑一指,阵内血气淡淡一闪,哪吒正踏轮冲来,下意识举枪一挡,觉得全身微微一凉,却并无异常。哪吒也不以为意,将手一挥,大喝杀上,却见自家队里阵形忽乱,三千士卒各持刀剑,不向前冲,自相攻杀,惨呼之声四起,不一时已有数百人死于非命。
姚宾见哪吒不受自己乱神【创建和谐家园】影响,微微一愕,又将剑一指,只见地上一具死尸忽地砰的一声,爆成满天血雾,邻近人马被血雾一沾,同时爆裂,只听得“砰砰”之声密如爆竹,连绵不绝,三千士卒转眼间连人带马,悉数化为满天血雾,只余下遍地白骨,满目森冷。哪吒非是凡躯,乃是莲花化身,不受姚宾术法之害,只觉得呼吸不畅,大叫:“那妖道,你弄的什么玄虚!”连人带枪和身扑来,姚宾将手在地下一按,飞在空中,哪吒火尖枪正刺在法台之上,化为一片烈火,熊熊燃烧。
姚宾在空中低首看来,阴笑一声,掌中七铃连振,四面鬼哭之声大作,只见满地白骨忽地活动起来,一颗颗狰狞的骷髅嗖嗖飞起,急速堆垒,须臾已有十数丈之高,姚宾手中金铃叮当一响,将元神显化,脱体飞出,只见一派黑气如蛇飞下,钻入骷髅堆中,一阵白雾卷涌腾起,当中跳出一名美貌少女,黑发如瀑,体裹薄纱,曲线玲珑,身姿曼妙,雪肤冰肌若隐若现,轻轻振动手腕,金铃脆响,口作清歌:“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举袖团团旋舞而来,玉靥酡红,秋波欲流,眼色相勾,任你得道真仙,心如死灰,到此也须魂销。
哪吒全不为意,高叫:“妖女!纳命来!”一枪平胸刺出,厉风如箭,呜呜作响,那女子轻轻一笑,随风飞起,赤足一点,立在哪吒枪头,裹体白纱飘飘扬起,露出大片肌肤,炫人耳目,口中唱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芬芳扑面,一双美目中春意朦胧,简直如要滴出水来。无奈哪吒乃七岁童身,莲花为体,全无感应,见女子神色,莫名其妙,持枪急振,女子立不住,玉腿飞扬,倒翻而起,左右两条飘带越空飘飘而至,裹住哪吒枪身,缠缠绵绵,便往怀中拉去。哪吒足底风火飞腾,奋力后夺,忽听得身后恶风不善,急转头看时,见韩毒龙、薛恶虎面色僵冷,目光呆滞,浑然不似生人,恶狠狠持剑左右刺来。
哪吒待要躲闪,却被那女子飘带裹住,不得挪动,心中大急,将身连连晃动,骨节乱响,左右两边俱长出一个头颅,三条臂膀,乃三首八臂:当中一首,眉目如画,面容姣好,犹如处子;左右两首却狰狞凶厉,目燃青火,宛若恶鬼,八只手持定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丫丫叉叉。哪吒现出法身,乃太乙真人一千七百年精修秘法,传与哪吒,扶周灭商,以完前生一场因果。韩毒龙、薛恶虎两人仗剑劈来,被哪吒混天绫刷开,左刀右剑齐出一绞,韩、薛二人尸身化为脓血,随之火光一亮,燃为灰烬。哪吒将韩、薛二人绞碎,三首齐摇,仰天厉呼,那女子心中大骇,抽身欲走,早被哪吒左右鬼首中三昧真火滚滚喷出,将飘带烧着,火焰极盛,飞速延上女子双臂,女子张口惊呼,哪吒一枪刺来,正中女子眉心,只听口中“呵”了一声,那女子木立在地,喀喀之声不绝,须臾化为一天骨粉,有如大雪,飞空纷散;高天上姚天君胸口如中巨锤,大叫一声,口中鲜血如箭喷出,自天跌落。哪吒自满天白雪灰中撞将出来,枪燃劫火,迎面直刺,姚宾急摇金铃,化为一地黑影,有亩许方圆,蠕蠕而动,就欲渗入地底逃生,早被哪吒一枪刺入中央,黑影中发出一声惨呼,化为一滩黑水,阴风卷过,姚宾一道灵魂已上封神台去了。
地上却留下七只金铃,连成一串,甚是精巧别致,哪吒见了心喜,捡起来挂在项下,不收法身,脚蹬风火,如风车一般飞旋杀出,金铃急响,所过处尸山血海,商军如乱草一般纷纷倒伏,这才是凶煞真身,鬼神莫敌,仙圣难当。
哪吒在阵内大杀,黄龙真人持灯照在空中,金吒、木吒、韦护、黄天化、杨戬、子牙诸人各将兵马,在阵内来回冲杀,如摧枯拉朽相似。黄龙真人依燃灯吩咐,将灯光一指,陆压道人单人独剑,飘然而入烈火阵,烈火阵主乃是白礼,见陆压进来,将烈火幡摇动,那空中火、地下火、三昧火,一齐从虚空中涌出,业火接天,将陆压裹在当中。白礼也不知陆压根脚,乃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彼火岂能伤此火?陆压道人精神百倍,在火内作歌:“燧人曾炼火中阴,三昧攒来用意深。烈焰空烧吾秘授,何劳白礼费其心?”从从容容,向法台走来,白礼将三昧火印祭起,有千重烈火,当空打来,只打得劫火腾天而起,陆压道人身影不见,白礼正疑惑间,忽见面前百万焰火急聚拢来,现出陆压真形,手托一个葫芦,葫芦内冲出一线白光,高三丈有余;上边现出一物,长有七寸五分,有眉有翅;眼中两道白光反罩将下来,钉住了白礼泥丸宫。白礼纵有秘授,元神已被镇住,不能腾挪变化。陆压道人打一躬:“请宝贝转身。”那物在白光头上一转,白礼首级早已落下尘埃,身躯化作一片烈焰,原来也是火灵之躯。陆压大喜,袖中取出赤乌镜,千万太阳乌哑哑飞出,挥翅争相扑啄,须臾,阵内火灭烟消,白礼残尸无存,陆压将赤乌镜一举,万千太阳乌低鸣嘎嘎,如鸟归巢,汇作一道火焰之河,滔滔奔入赤乌镜。
道人收了赤乌镜,大袖迎风,洒然出阵,斜刺里冲出一名道人,骑黄斑鹿,持四楞黄金锏,如飞电而至,口中大呼:“兀那野道人,坏吾道友,如今你往哪里走!”声如雷霆,乃天绝阵主秦完,挥金锏打来,陆压道人方欲招架,背后地烈阵内转出文殊广法天尊,提着地烈阵主赵江首级,叫道:“秦完休得猖狂,贫道在此!”将赵江人头劈面掷来,秦完探臂抓住人头发髻,提上来看时,见是赵江,肝肠寸断,大叫:“文殊,今日你我月缺难圆。”舍了陆压,来战天尊,天尊持剑相还,战了数合,秦完拨鹿往天绝阵内便走:“文殊,你可敢进我天绝阵。”天尊笑道:“贫道今日已开了杀戒,还有什么念头,秦完,你不要走!”赶入阵来,秦完急急上了法台,挥动五色描金幡,只见得漫天上火云万重,无数陨石流星带着火焰,如冰雹一般自那无边火云中,砸将下来。文殊广法天尊大笑作歌:“道德根源不敢忘,劫灰飞尽火消霜。尘心不解遭魔障,堪伤!眼前咫尺失天堂。”把口一张,有斗大一朵金莲喷出;左手五指里有五道白光垂地倒往上卷;白光顶上有一朵莲花;花上有五盏金灯引路。满空中流星火雨,劫云滚滚,文殊广法天尊足踏白莲,庆云璎珞,护定全身,起伏浮沉,祭起七宝金莲,一朵千叶金莲飞出,金芒暴射,照在秦完头顶,秦完抬眼观看,有目如盲,天尊将手一拍,那莲花花蕊向地,落将下来,千层花瓣合拢一旋,秦完头颅已成血水,尸身倒在尘埃,天尊道一声:“善哉!”将金莲收归袖内,出阵而来,是时,普贤真人已破了寒冰阵,太乙真人亦破了化血阵,十阵唯余红水、红沙二阵未破,众道者会合一处,杀出阵来。
岐山上煞云已几乎悉数散去,天光朗朗,时近黄昏,残阳如血,阵前兵戈铿锵,杀气纷纷,化作冰雪飘转飞空。
闻太师与九龙岛四圣杨森、王魔、李兴霸、高友乾四人见十绝天君遭此屠戮,太师痛彻心肺,大呼杀来;杨森、王魔、李兴霸、高友乾各乘异兽,疾驰冲突,正遇着杨戬,四圣一见玉虚门人,分外眼红,四般兵器兵器齐齐打来,杨戬将身一挺,不避不闪,四圣兵器俱已入肉,哧哧有声,四圣欣喜,正要将杨戬绞成齑粉。忽然一道神光从下方直射上来,四面一旋,四圣头颅齐齐飞上高空,血花怒放,身躯兀自不倒。太师回头看见,大恸:“道兄!”当中神目怒张,神光如白浪一般射向杨戬,杨戬转身,额上神目中亦射出三昧神光,两道光浪相触无声,却有道道光纹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所过处无论人马俱化为齑粉。
恰逢子牙骑四不相从后赶来,将打神鞭祭起,亿万道霞光,来打太师——此鞭乃昆仑通天神树建木所制,长三尺六寸五分,分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乃元始天尊以九幽定魄泉混合三光、天一神水书写,专打封神榜上有名之神。太师正与杨戬相持之际,听得脑后风响,忙将双鞭祭起,化阴阳两条金龙,挟着滚滚雷火,向打神鞭扑来,鞭对鞭,太师虽是混沌雷龙之魄,金灵圣母【创建和谐家园】祭炼,赐予太师护身保商,却怎么敌得打神鞭,将太师雌鞭一打两截,那金龙鳞甲纷坠,首尾分离,从空中落将下来。雄鞭却一挺一折,电射而来,子牙伏鞍躲闪不及,正打在后心,只打得面如金纸,滚下尘埃,已是死了。
杨戬大惊,忙抢上前抱起子牙尸身,借土遁潜回芦蓬,燃灯道人忙用药救治,太师也不追赶,下骑来捡起两截断鞭,收在豹皮囊内,复上墨麒麟,往十绝阵中救援。
且说岐山之上,两军混战,势如天崩地裂,众仙家各祭神兵仙宝,血光映着晚霞,通红一片,直至天边,血水从山头上滔滔滚滚,奔流而下。太师又急又怒:罢!罢!罢!闻仲今日在此殉国。飞骑杀入中央,哪吒、黄天化、金吒、木吒、韦护众将都赶上来,将太师围在垓心。太师奋起神威,三目交辉,长须倒卷脑后,单鞭苦战,墨麒麟口吐青光流瀑,四面翻卷,周军数万,不能近身,王奕、张绍从十绝阵中赶出,各举兵器,来助太师。吉立、余庆、邓吉、陶荣、辛环、张节都欲上前相援,黄飞虎、南宫适、武吉、龙须虎、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等周将纵马拦住,枪戈并举,杀作一团。
玉虚众仙都出了十阵,在岭上观战,太师与王、张两天君苦战不已,太师在麒麟上高呼道:“两位道友,闻仲受国家大恩,先帝托孤之重,今日纵死无悔;众位道友本在海岛修行,何等自在,今日为闻仲而来,遭此大难,闻仲心中何忍,两位道友可速速舍了闻仲,返转洞府。”两天君大笑道:“道友说哪里话来,我十人既出海岛,义不独还,今日无非一死,我等何惧!”三人相顾而笑,歌曰:“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并辔厮杀。
白日沉沦,两军都燃起火把,辉映分明,忽见天上一轮明月升起,犹如冰盘,皎洁灿烂。众真人心下疑惑,今日乃是晦日,按理并无月色,怎么有此圆月?正议论间,又有一轮明月升起,一轮一轮,连珠般络绎不绝,照彻夜空,隐隐有箫声自天外传来。众道人已知不对,只听芦蓬前燃灯道人高呼:“众道友速回,此乃非常之宝,不可强抗。”
黄龙真人忙举起无尽意灯,水青色的灯焰光华陡涨千丈来远,将众人护在其中,然而那天上数十冰轮清光如水,投将下来,如无遮隔,霎时间众人心头如受四海重压,心悸胆寒,一口气呼将不出,足底不由运力相抗,只见偌大一座岐山紫烟峰蓦然生出百千万亿细密裂纹,如流沙一般坍塌奔淌下来,却无半分尘土扬起,亦不曾发出半点声息;这如四海五岳一般的重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那么一瞬,已是倏然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