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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一]TheBook》-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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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沿着墙壁流下,将地面打得很湿。于是她在地面上挖了一道沟,将水引向了排水沟。她把以前就掉落在地上的空罐子踩扁,当小铲子使用。湿气终于有所减少,感觉舒服一些了。

        没找到可以用来做捕鼠器的东西,最后只能顺其自然地过下去了。浑身脏兮兮的老鼠无论何时看到都觉得很恶心。

        猫一直都没来,明里渐渐不安起来。会不会前些日子的那只猫只是偶然路过这里,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呢?抑或是它因为交通事故或生病已经死了呢?还是饲主搬家了?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因为有让猫送信的希望在,她才能保持着理智。她每天都在想着这件事,只有这样她才能苟活下来。

        大神没给自己带杂志和报纸,但扔下了填字游戏书和一本名叫《家庭医学》的书。像是让她闲得不行的时候就猜猜字谜,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自己想点办法。以为没有报纸,所以明里也不知道社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古典音乐。明里被推下大楼以前,曾在公司里听说这附近开了一家露天式的咖啡店。音乐声应该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吧。这曲调应该是莫扎特?尽管声音混浊不清,时断时续,但明里集中了一切注意力去聆听。

        一天早上,明里醒来时发现自己头部附近掉落了一张明信片。那是一张尚未使用过的新明信片,上面没有一点印迹或是污痕。明信片上印着一片延伸向地平线的草原。草原上有两匹马凑在一起。不知道它们是父子还是恋人,抑或是兄弟。肯定是被风吹到这儿来的吧,明里给它套上了一个塑料袋以免被雨淋湿,小心地保存了下来。

        一边聆听着音乐一边看着明信片,明里感觉自己仿佛身临其境于明信片上印着的草原之中。不知从何时起,手里四边形的卡片变成了一扇小小的窗户。照片上的草原仿佛也在随风摇曳。明里闭上眼睛,看到自己赤着双脚伫立在空阔的草原上,那里溢满了青草清爽的味道。草尖儿簌簌地拨动着自己的脚底,有点痒痒的。轻风拂过时,草原由远至近泛起了层层的波澜。草原上的马比自己要高大的多,靠近身边时不由得被他的骏逸所折服了。漆黑的身体泛着光泽,将手掌贴上去时,可以感觉到它呼吸时缓缓的颤动。终于,二匹马喘着鼻吸飞驰而去,明里这才恍然的从想象世界中苏醒过来。

        睁开双眼时,自己仍囚禁在大楼之间。但她明白,自己还活着。

        每当太阳升起来时,墙上就会多出一道石头划出的痕迹。已经超过五十道了,猫仍然没有过来。那是一个可以听到音乐的上午。明里突然注意到在大神照彦扔下来的东西里,自己一直没有用到卫生巾。她又细细地数了好几遍墙壁上的划痕。

        第三章

        Confutatis

        Confutatis Confutatis maledictis,

        flammis acribus addictis,

        voca me cum benedictis.

        Oro supplex et acclinis,

        Cor contritum quasi cinis:

        gere curam mei finis.

        一

        杜王町的商店街上有一间小型的旧书店。刚才,我看见一个同年级的朋友进了书店,我便也跟着走了进去。我装作偶然遇见他的样子,两个人开始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甚至聊到了大扫除值日等等。通过交际,我发现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年,与仗助君和亿泰君不同。他的身高和体型都与我差不多,并没有参加学校里的任何社团活动。现在,书店里只有我们二人,店主大叔一个人闷在收银台后面的小屋里。“差不多该回去了吧。”——他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雨声,而我们二人都没有带伞。

        “再在店里等等吧,雨肯定马上就会停的。”

        我向他说道。我们一边在书店里等待雨停,一边兴致勃勃地聊起了漫画。

      ¡¡¡¡¡°¹ãäþ¾ý£¬Ä㿴С˵Â𣿡±

        他一边浏览着陈列在书架上的袖珍本旧书,一边向我问道。

        “偶尔会看,但没有漫画看得多,而且我只看我喜欢的漫画的小说版。”

        “漫画的小说版?你是指把漫画里的内容直接改写成文章吗?”

        “出场人物是相同的,但内容上会有所创新。”

        “这和同人志好像没什么区别吧?”

        外面的雨声仍旧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书店的店门早已关了起来。那个同年级的少年从书架的高处取下了一本袖珍本图书,开始翻阅起来,而我的目光则集中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校服袖口挽着,露出小臂上的一道红色抓痕。我若无其事般地向他问道:

        “喂,我看到你的手臂上有一道红线,那是抓痕吧?是被谁抓伤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后留下的伤痕。”

        那个朋友若无其事般地回答道。

        “什么时候?在哪里?”

        “就是最近,在学校的时候弄的。我在学校的某间教室里望见了窗外的滑梯和秋千……”

        “滑梯和秋千?我们学校里应该没有这些东西啊。”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没错……不过,我的确记得自己看到了。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吗?为什么我的手臂会被抓伤呢……”

        他不停地翻着书,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手上的动作仿佛是完全出于下意识的行为。

        “真奇怪啊,手臂明明被抓伤了,可自己却忘了是怎么回事……”

        他用左后托住书,右手手指一页一页地翻着。哗啦哗啦,剩下的书页越来越少。突然,雨声在一瞬间变大,然后又恢复了正常,原来是有人打开店门走了进来。那位朋友向入口处瞥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将目光集中在书本上。

        “对了,你知道岸边露伴这位漫画家吗?”

        听到我的询问,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可是最棒的漫画家,我认为他的作品已经达到了艺术的境界。”

        说着,他仍不停地翻着手中的书。而且他并没有注意到,手中的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翻过底页后,连封底也翻了过去,接下来,他竟然无意识地把书翻到了自己拿书的左手上。就在他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惊讶表情的时候,从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谢谢,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站在我身后的正是岸边露伴。那个同年级的少年已经昏了过去,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漫画家的话。因为他倒在地上时受到的冲击,他手上和脸上皮肤开始一片片的剥离。一块块薄薄的皮肤翻卷着,宛如杂志的一页页纸张,无法想象那是肉体的一部分。皮肤表面排列着一行行的文字,那是他自己的记忆和心理。

        “让你久等了,因为今天是截止日期。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十六页完全处于白纸状态呢。”

        我在进入旧书店之前曾打电话把他叫到这里来。我不知道这个我行我素的人是否会来,但我觉得他应该也对整个事件感兴趣,因为这些在将来都会成为他创作漫画的素材。

        “你没写完原稿就到这里来,没关系吗?”

        “没写完?你在说什么啊?我已经写完了,刚刚才送到出版社那里。”

        岸边露伴弯下瘦瘦的身体,卷起那个同年级学生的袖子,确认着他皮肤上的红色抓痕。随着岸边露伴抬起那个少年的手臂,皮肤如纸般纷纷散落。

        “已经有近三十名学生的手臂上留下这种抓痕了,而且不仅仅是男生,还有女生,甚至还有老师……中等部里也出现了有抓痕的学生。”

        “这种现象应该也是那家伙的【替身】的能力吧。”

        “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同一天被抓伤手臂,也不可能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抓伤。因为现在是冬天,所有人都穿着长袖衣服,即使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抓住手臂,也不可能隔着衣服抓出这种伤痕的。而且,我在上课时确认过所有同学的手臂,他的手臂在那时还没有抓痕。”

        我们本来准备搜寻手臂上有抓痕的男生的,但看来犯人已经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察觉了,所以才会想出这种对策。那家伙肯定是想通过增加与自己拥有相同特征的人,来避开我们的搜寻。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呢——他们所有人都相信手臂是被自己抓伤的……”

        岸边露伴低头望向已经变成书本状态的昏厥少年,口中说道。

        “我们来检查一下,也许能像猫那时一样发现抓痕出现的原因。”

        虽然有些对不住那位同年级的朋友,但除此以外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那位同学的脸像纸一样卷曲着,岸边露伴翻弄着他的脸,就像在看杂志一样。我们一同阅读起那位同学被文字化的记忆。

        “看来,他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少年,并不是【替身使者】。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我们正在搜寻的犯人。嗯,他的成绩位于中上游,噢,这里还写着他喜欢的女孩子的名字。”

        “请不要只注意这些。”

        “你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啊。嗯,他的爱好是看书,看来他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书,最近看的书是创元社出版的《书的历史》。说起来,你知道人类历史上最畅销最持久的是哪一部书吗?”

        “应该是圣经吧?”

        “趁着我们现在在旧书店里,我就告诉你一些关于书的小知识吧。书的历史和圣经之间存在很深的关系。只要查阅书是怎么起源的,肯定就会涉及到圣经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为了宣扬神的圣训,教会便出版了圣经。因为当时还没有印刷机,所以是由修行僧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的。古腾堡(注9:第一位使书本得以大量生产的西方人,专门印刷圣经)就是为了出版圣经才发明的印刷机。书的历史就是宗教的历史。神的圣训被印刷机无数次地印刷出来,不久便遍布全球了。”

        “我对宗教不是很了解。”

        “开始思考文明的时候,宗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因为它牵涉到政治、艺术、科学等所有因素。喂,你看看这个。”

        岸边露伴指着那位同学的脸的内侧向我说道。他的记忆已经被文字化井显示在皮肤上,但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只有那里的文字密度是最高的。在一行行的文字之间,还额外排列着一些细小的文字,这些文字被硬生生地挤进了这块狭小的空间。这些文字的字体与其他部分的不同,给人一种仿佛是正文后的补记一样的印象。

        【咔、咔、咔、咔、咔……我的头仿佛要裂开了。必须用指甲在手臂上抓挠,咔、咔、咔,皮肤剥离,夹在指甲缝里。必须在身体上打穿一个大洞,让空气从中通过,否则脑袋就保不住了。大家的声音都那么讨厌,让我感到越来越难过。声音从窗外的秋千和滑梯处传来,他们玩得那么悠闲。【创建和谐家园】!我想去揍他们。立在广场上的时钟指针一动不动,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了。必须在身体上打穿一个大洞,让空气从中通过。必须抓伤手臂,让热度和空气从中通过,这样我的头才不会裂开。咔、咔、咔……】

        书店内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我和岸边露伴交换了一下眼神。

        “只有这部分显得比较混乱。”

        “看来他还对文章进行了校正,硬生生地在这里插了一段不同的场景。”

        直觉告诉我们,这部分的内容恐怕是其他人写上去的,而并不是这位同年级少年自己的经历。

        “看来,他以为这段文字是自己过去的记忆呢。”

        “难道犯人的【替身】拥有编造记忆的能力?可是,不管怎么说,写在上面的只是记忆而已,为什么手臂上会出现抓痕呢?”

        岸边露伴低头望向地上的一本书,那是那位同学刚才拿在手里的袖珍本图书。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在读到非常棒的漫画或小说时,出场人物的痛苦仿佛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这个少年身上发生的现象就让我有这种感觉。我觉得,他记忆里的这段经历也许是真正存在过的,因为它太过真实了,甚至令肉体都受到了影响。而且,心和身体是联系在一起的。在心里写入这样一段话也能令身体受伤,这就如同【替身】受了伤,【替身使者】本人也会受伤的道理一样。”

        我隐约意识到了犯人的【替身】的真面目。如果他说得没错,织笠花惠肯定是被人植入了交通事故的记忆,这令她的肉体产生了被车撞飞的错觉,所以,她才会在家中受到那么严重的伤,仿佛遇到交通事故一样,而寝室里的家具却完好无损。

        “还有,你刚才提到了【编造记忆的能力】,准确的说,这种表达方法并不正确。犯人恐怕并不能随心所欲地编造记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织笠花惠的死因是失血过多,而不是猝死。她是因为受伤后长时间没有得到处理才死去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为什么犯人没有让她猝死呢?如果犯人能够随心所欲地编造记忆,随心所欲地令对方受伤的话,完全可以为对方植入因心脏病发作而死去的记忆,而且,这样做的风险还比较小。如果当时有人发现了受伤的她,那她就有可能获救。这样看来,犯人所植入的记忆恐怕是有一定限制的。”

        “限制?”

        “按照我的想法,犯人恐怕只能为对方植入【自己的记忆】。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好几个疑点,比如织笠花惠没有猝死的理由。因为犯人本人并没有猝死的经历,所以他无法为对方植入猝死的记忆。”

        “那空中飞车的事件又怎么解释?织笠花惠身上被保险杆撞击的伤痕位置很高,通常根本无法想象,简直就像被浮在空中的车撞了一样。”

        如果犯人不能随心所欲地编造记忆的话,她身上是不会留下那种伤痕的。可是,岸边露伴却镇静地回答道:

        “我们可以这样猜测,事故的记忆存在于犯人的孩提时代,在发生事故的时候,犯人的身材还非常矮小。因此,保险杆的撞击伤痕位于右腿的根部附近。在将这种经历植入身高达到一米六九的织笠花惠的体内时,保险杆的撞击伤痕也被刻印在了同一位置,所以才会造成如此奇怪的现象,仿佛没有一辆车会拥有这种高度一样。犯人的【替身】只能植入【自己的记忆】,这样想的话,就可以接受了吧?”

        岸边露伴取出钢笔,开始在那位同学的脸的内侧写字。

        “醒来的时候他会什么都不记得,在旧书店的时候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醒来后应该不会记得我的存在,也不会记得自己变成了书的状态。接着,岸边露伴用钢笔将犯人写下的文字画上横线,清除了这段记忆。

        “这样一来,不好的记忆就会消失,只是不知道他手臂上的抓痕是否也会消失。”

        “犯人竟然能够操控记忆,这和你的【替身】简直太像了……”

        “说到这里,还有一些疑点无法弄清。例如,在犯人与织笠花惠隔着窗户面对面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脱掉校服的上衣呢?”

        “从结果来看不是很好吗?正因为他脱掉了上衣,我们才知道他手臂上有抓痕。如果不是她养的猫托莉尼特看到了那一幕,我们几乎毫无线索。”

        “你不觉得奇怪吗?在如此寒冷的冬天,有必要在户外将手臂露出来吗?”

        “也许他不想让血溅到自己的衣服上……”

        “织笠花惠和犯人之间隔着窗玻璃呢,血不可能溅到他身上。也许犯人的这一举动正是我们查明他【替身】的最重要的一点。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正确答案,但如果某天和犯人当面对峙的话,这些细微的疑点也许就会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说完,我们同时陷入了沉默。书店内充满旧书的气味,今人感到心情平静,仿佛置身于寺院中。

        “仗助那家伙怎么样了?”

        岸边露伴有话没话地向我问道。

        “在那件事发生后,他仅有一天没去上学,不过,现在神经还绷得紧紧的呢。”

        在上周的夜里,仗助君的母亲手臂出血,昏倒在地。幸运的是,第一个发现的人正是仗助君。借助他【替身】的能力,他的母亲很快就得到了治疗,恢复得也很快,甚至没有留下伤疤。可是,流失的鲜血是不会重新回到身体里的。他的母亲需要尽快输血,仗助君就将她送去了医院。五天后,他的母亲已经平安出院了,但仗助君自己却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也许是他的发型成为了犯人的目标。”

        岸边露伴嗤之以鼻。他和仗助君之间的关系很差,两个人只要一见面,气氛肯定就会变得十分恶劣。如今,除非在街上偶然擦肩而过,否则他们两个人是不会见面的。

        “【替身】当时也许就隐藏在某件东西里,比如送到的信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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