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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皓瞬间直起了身子,惊呼道:“皇兄,是银狼!”
这声“皇兄”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知道他喊的是宇文烁。
宇文烁目中亦是闪过了几分惊喜,高喝了一声,策马率着部下冲入了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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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好大喜功的宇文炘,在这个关头,却似笑非笑地停在原地,示意自己的部下不用追,似乎不打算和宇文烁争夺那头稀少的银狼。所有人都被那头数十年不得一见的银狼吸引了目光,唯独谢玖注意到了宇文炘的反常,垂下了眼眸,心中不期然地升上了一股警惕。
十多匹骏马撒开四蹄,在林中包绕着那头银色的狼,很快便把它逼到了绝路——一面石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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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似乎感知到自己插翅难逃,银狼焦躁地用后腿刨着土,龇牙发出威胁的低沉呜声,在原地不安地转动着。可惜,十多头魁梧威风的马匹已围成一圈,马背上的骑手更已全部搭弓起箭,闪烁着冷艳光芒的箭头对准了它,封死了银狼所有的退路。
万籁俱寂中,宇文烁眯起眼睛,搭弓起箭,尖锐的箭头瞄准了银狼的眼睛。
射杀猎物也要讲究技巧。射瞎猎物的眼睛,既能造成致命伤,又不会破坏那身漂亮的皮毛的完美。可想而知,宇文烁是打算把银狼的皮完整地扒下来了。
谢玖忽然大声道:“二皇子殿下,如果您不杀掉这只狼,能赢得更漂亮。”
宁婧诧异地转头。宇文烁亦是一愣,正要放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部下大声呵斥道:“一派胡言,这可是只通体银白的狼!我族远古传说中,神祗的化身就是银狼,谁能把它猎回去,风头必定一时无两。你竟然叫我们殿下放了它?”
谢玖摇摇头,不卑不亢道:“当然不是要放掉它,只是,也不能杀了它。”
宇文烁扬了扬眉,倒是来了点兴趣,盯着谢玖道:“哦?怎么说?”
“殿下,那是一只身怀有孕的母狼。”谢玖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微光:“巴图妮皇妃亦是身怀有孕。”
宇文烁瞳孔微缩。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只顾在林中追赶猎物,银狼的长毛随风舞动,掩盖了它的身形。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看到这头狼腹部微隆,竟是一头身怀六甲的母狼!
银狼是绮罗族传说中的神祗化身,在某些传说里,更把他们的祖先称为银狼之子。把这头母狼猎回去,宇文烁固然能在当下拔得头筹。可等剖开它的肚子,呈现给帝后时,大家就会发现这头狼的腹中,有未出生的狼崽。那么,宇文烁就不是猎杀银狼那么简单了,而是杀母取子。
平时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结合了巴图妮皇妃身怀有孕的事,就不得不避讳了。在这个太子之位悬空的时候,很难保证会不会有有心人编排宇文烁,污蔑他对未出生的皇弟心怀恶意。即使赢了比赛,却输了人心。
相反,若是不猎杀银狼,自愿输了春狩的比赛,却能顾全大局,让皇妃感念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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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刚才宇文炘没有拼尽全力来追。恐怕是早就看出了这是头有孕的母狼!
敢情就头狼就是一烫手山芋,若是刚才宇文烁想也不想就射杀了它,恐怕这件事不会那么快了结,会牵扯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弄清了整件事的始末,宁婧也吃了一惊。谢玖的观察力也太好了吧。原来在这么小的时候,他细致入微、考虑周全的能力,就已经展露出来了。
弓已盈满如月,不可收回。宇文烁举弓朝前上方射出箭矢,羽箭“嗤——”一声插入了银狼两米开外的枯叶地中。银狼受惊,在原地不住踱步。
宇文烁下垂的手握着长弓,另一手挥下,沉声命令道:“活捉猎物!”
做了好事不能不留名。这头银狼,杀了不妥,就这样放掉又不甘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活捉了。
“是!”
众人听令,上前撒网,没费多大的力气,便把银狼捕入网中。
宇文烁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谢玖:“你刚才做得很好。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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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烁沉吟了半晌。其实,他早就听罗兴提起过谢玖这个人。
罗兴对他的评价是:绝顶聪明,若加以雕琢,未来可堪大用,只可惜出身低微,拖了后腿。
宇文烁本来还对这评价不以为意,直到今天,他却心里一动,蓦地改变了主意。
或许,他可以给这块璞玉一个机会。能长成什么样,全看璞玉自己的造化,他不插手。若璞玉能蜕变成美玉,便能为他宇文烁所用。若是泯然于众人,对他也没有损失。
宇文烁考虑了片刻,便下了决定,道:“在我的麾下的军营,有一个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那里全是与你差不多大的少年。本王让你今后在里面修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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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阻止宇文烁射杀银狼,不是因为他心性慈悲、不忍杀生,更不是因为他真的为宇文烁着想、不欲他陷入舆论危机。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等太久。宁婧年已十六,若是他一直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或许就得眼睁睁看着她为别人所有。
他更知道,在机会面前,怎样可以最快抓住一个上位者的心,借力跳出困着自己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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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她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个所谓的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不是原主把宇文皓看光了的那一个练武场,而是直属宇文烁麾下的训练营!
这是什么概念?
原主把宇文皓看光了的那个,简单来说就是公家场地,没有严格的要求,有一些娇滴滴的贵族少年,甚至只是玩票性质地去学学而已。要是学不好,也没人会苛责他们。
而宇文烁麾下的这个练武场,说白了,就是他的亲信培养基地。
里面的少年,均出身于宇文烁左膀右臂的家族。他们的兄长或父亲,大多数都正在为宇文烁效劳。在他们长大后,如无意外,都会接替父兄的职位,效命于宇文烁身旁,把一腔精忠热血延续下去。
前者充其量就是个贵族学校,养出的是弓马娴熟的贵族公子。
后者却秉持着斯巴达的方针,养出来的人,都是实打实的能在严酷沙场上活下来的兵器。二者杀伤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宇文烁提出把谢玖放进去,那便意味着谢玖即将脱离奴籍。只要他今后把握住机会,刷高宇文烁的信任值,便等于是握住了进入宇文烁心腹圈子的金钥匙。
妈呀,谢玖应该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才抱上宇文烁这条金大腿的啊!他现在还不到十一岁,为什么宇文烁会提早了那么多向他抛出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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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草,这崩掉的剧情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
第12章 第一只小团子12
五年后。
西域,延番大漠。
夜凉如水,星河浩瀚,犹如波浪般绵延不绝的沙丘,在月下泛着大片大片苍冷的光泽。
“——快逃啊!”
“啊啊啊啊啊——马贼来了!”
依纱自沙坡上囫囵滚落,粗粝滚烫的沙子混杂者尖锐的小石块,在她手心与肘弯磨出了数道不平整的血痕,掌根处甚至被磕走了一块皮。过大的冲力使她脸埋入沙中,吃了一嘴沙子,甚至有沙子落入了眼中,刺得她不断涌出眼泪。
背后的铿锵厮杀声不断传来,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刀子入肉的声音残酷而清晰。想到此时被刀刀入肉的人中,有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依纱满脸是泪,却不敢多停,忍着剧痛,一【创建和谐家园】爬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陷入沙中,连滚带爬地往前面的掩护地跑。
——他们是一支来自绮罗的商队,每隔两个月,都会运载货物,往返于西域各国之间。三天前的傍晚,他们从异国启程回摩骞。大漠的气候早晚反差极大,有经验的商队,会在旭日普照时,全队休息、避其锋芒,等太阳下山后才赶路。如此过了两天,距离摩骞就只剩下二十多里路了。家乡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众人越来越松懈。怎么会想到,竟然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马贼,甚至要命丧于家门前!
依纱拼尽全力,拔足狂奔。奈何光凭双腿,怎么也不可能跑过常年策马纵横大漠的马贼。
寒冷的气流冲进肺部,她大口大口吸气,胸口和腰腹处剧痛,脚步渐渐疲软变重。
月光自后方投下,一道人马的阴影落于依纱前面的沙地上。依纱恐惧地转头,吓得双腿发软,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了地上。
一骑人马拉住了缰绳,抽出了滴血的弯刀,马蹄高高抬起,激起了半人高的沙子。看清了依纱后,他举刀砍下的动作诧异地停在了半空,没有回头,用胡语高声吆喝道:“头儿,这是个女人!杀了还是带回去给兄弟们享用?!”
大概人在恐惧之时,看到的一切都会以慢数倍的速度推移。依纱瞧见,那马贼刚吆喝完毕,表情便蓦地凝固住了,咽喉的正面露出了一点刺眼的银光。依纱甚至能看到银光破开时,皮开肉绽的轨迹!
下个瞬间,放慢的景象回复正常速度,那缕银光自咽喉飞速洞穿而过,裹带着滔天的劲道,势不可挡地冲了出来!
——那竟是一个镀银的锥形箭头!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强劲的冲力撕裂了整截坚硬的骨头,豆腐块似的血肉飞溅一地,马贼的人头呈抛物线型飞出,咕噜噜地滚到了依纱面前。
与此同时,那杆羽箭也已破开夜风,直插入地,箭尾的漆黑羽翎犹在嗡鸣。
马贼的人脸直直地对着依纱,双目瞪大,脸上的表情既惊且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便咽气了。依纱浑身发抖,以臀及地,倒退了好几步。
“嗖嗖”的破空声不断传来,单方面屠杀的局势似乎有了逆转。依纱晕乎乎地抬头,只见数百步之遥的一座沙丘上,有数个佩刀背弓的年轻人策马立于那儿。看他们轻装简行的模样,大概只是路过的人罢了。一个手持长弓的少年立于前方,看来刚才就是他射出了那杆箭。
马贼发现有人偷袭,自然是怒不可遏,大吼着拔出弯刀,朝那几人直冲过去。这噩梦般的场景,足以让无数人腿软,转身逃跑。可那几个年轻人却不避不退,好像被定了身似的。
依纱暗道不好。即便是迎战,双方人数也太过悬殊了——这帮马贼可足有二十多人!不跑是等死吗?!
很快,她便知道自己多虑了。
少年射箭的动作没有停顿,却看不出丝毫慌乱,镇定从容至极。从搭弓起箭到射出,竟花不到半息的时间。沉重的长弓在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每次射箭,弓绷紧如盈满的月。锋利莹白的弓弦在他的指间舞动,迸射出流星般的银光。
悬挂的箭筒里只盛着稀稀拉拉的几支箭。可每一支箭,都没有被浪费——如此远的距离,仅靠月色照明,目标又在跑动,少年竟是箭无虚发,手稳得一塌糊涂,连停在半空瞄准的时间都不留,仿佛命中目标,是他深入骨髓的本能。
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人,头颅都飞到几米远了,后面剩下的几个乌合之众知道自己惹不起这帮人,当下就蓦地调转马头逃离。
穷寇莫追,那几个年轻人只目送着马贼逃离,并没有赶尽杀绝。
依纱抖得不成样子,直到那几个救命恩人策马来到她跟前,她才看到他们身上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黑黝黝的衣服,裁剪得体的漆黑面料,袖口与领口均绣有暗青色的云纹,脚踏黑靴。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帮人浑身又穿得黑不溜秋的,若不是刚才出手相救,准会被她当成坏人的同伙。[蜡烛]
苍冷黯淡的月光下,万丈星潮绚烂深邃。依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救了她的少年身上,心脏一颤,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他。
这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正坐在马上,腰身板直,双肩平坦,平静而冷淡地望着她,执着缰绳的指节根根优美修长,青色的血管隐现于莹白似半透明的皮肤上,像开出了妖娆的花。
和粗犷雄壮的胡人不同,这少年的模样是极度的昳丽秀颀。明明刚才杀了那么多人,他的衣襟却依旧平整洁净,乌黑发丝被夜风吹拂,海藻般轻轻翻滚,令人不由联想到翩跹的月下精灵,不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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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没说话,倒是身旁的一个略年长的青年问道:“姑娘,你是什么人?”
这根稻草压断了依纱脆弱的神经。她终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这一晕,便直到第二日才清醒了过来。
马贼把他们的商队冲散了,伤的伤,死的死。好在,她唯一的兄长只受了轻伤,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卸载了货物的空箱子,正好用来运载遗体回摩骞安葬。
大漠温差过大,白日的高温会加速尸体的腐化,再多待半日就不得了了。需得立刻动身回去,才不会让尸骸发臭。
乘了这几个救命恩人的顺风车,在后续的行程里,虽然比原定计划走得速度慢一些,但依纱与其兄长,却再没有遇到马贼的滋扰。
那几个年轻人里,有一两个挺爱说话的,白日不赶路,躲在马腹下乘凉时,依纱和他们闲聊过几句,才知道他们半月前离开摩骞,为主办事,归途时恰好路过,看到马贼太猖狂,便出手相助了。
依纱和兄长自然又是一阵感恩戴德,却不敢问他们的主子是谁,只隐约知道这帮人来头不小。至于那天救了她的少年,她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结果两天下来,她除了知道他名唤谢玖以外,便没能说上一言半句话了。
这天午后,谢玖盘腿坐在马腹下,拧开了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便靠在马腿上,闭目养神。
远方,依纱兄妹与谢玖的同僚正在谈天说地,打发时间。依纱兄长歆羡道:“谢公子不仅箭术了得,模样还长得那么斯文俊雅。”
几个同僚对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都泄露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这是因为他们想起了一桩旧事。
五年前,谢玖空降他们的练武场时,大家也还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而已。对于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孩子们都有种本能的戒备和敌意。再加上谢玖的模样长得太像姑娘了,在崇尚悍利外表的绮罗,他脑门就差凿上“好欺负”这三个字。有调皮的少年,便打算在对战里让谢玖吃点苦头。
小孩子滋事的流程无非就是先言语攻击,再上升到男男双打。最终,架是打了。罗兴闻讯赶至,气急败坏地分开了在沙地上扭打的两个小孩。一看,左边的谢玖拖着两条鼻血、嘴角也被揍得开裂了。而找茬的那一方,却被揍掉了两颗牙齿,头发也被扯掉了一束,压根儿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