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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溪侧过身子, 给沈鹭让出了一条狭窄的过道。

  　　“我听说这儿的鳝丝面很好吃，所以去买了两份。”沈鹭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房间唯一的那个桌子上, “还有蒸饺, 小米粥, 你看你想吃什么？”

  　　乔溪背靠在一侧的墙上，指腹按在太阳穴上，视线却是落在了沈鹭的背上。

  　　也许是见她许久没有开口回答，沈鹭回过头, 看向乔溪。

  　　乔溪忙转开了视线，甩着手走到桌边坐下，“随便吃点儿就行了。用不着这么精细丰盛。”

  　　鳝丝面面汤咸鲜, 面条劲道。

  　　乔溪夹起两筷子，有些空荡荡的胃稍显熨帖。

  　　沈鹭坐在她对面，背靠在椅子上，看着她, 并没有动筷子。

  　　乔溪的动作变得有些慢，她抬头有些迟疑地看向沈鹭, “你不吃吗？”

  　　沈鹭摇了摇头, “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你快吃吧，吃完我们往瞿城去。”

  　　“我看天气预报说……”沈鹭道，“今天瞿城晚上要下大雨，风大雨大，早点出发，免得正撞上大雨。”

  　　也不知道乔溪在没在听，她又夹起一筷子面条，只是视线虚虚落在半空中，像是在想什么一样。

  　　“乔溪？”沈鹭喊她。

  　　乔溪这才回神一般，抬头看向沈鹭，轻声道，“我劝你还是吃上一些，等到了瞿城，见到那些倒胃口的人，更吃不上什么。”

  　　沈鹭心中转圜两圈，明白过来，乔溪口中的倒胃口的人，应当是住在瞿城的乔家人。

  　　“你和他们有什么龃龉？”沈鹭开口询问，“他们是之前青山上找你麻烦的人的同伴？”

  　　“他们？”乔溪似是有些不屑，她摇了摇头，又夹起一个蒸饺，一口咬下了大半。

  　　“乔柘哪里会给他们正眼，我不喜欢他们只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儿罢了。”乔溪放下了筷子，有些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好提的，总归现在没人能欺负到我头上。”

  　　沈鹭若有所思地看着乔溪，没有再追问，只是把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米粥往乔溪面前推了推，“我让早餐店在里面加了一勺黄糖，吃起来甜丝丝的，再喝两口吗？”

  　　小米粥的确和沈鹭所说的那样，吃起来甜丝丝的。

  　　只是不知道是黄糖太甜，还是乔溪心里装着事儿，喝到最后，舌根隐隐甜得有些发苦。

  　　乔溪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抬眸看向沈鹭，“我们走吧，不是说晚上有大雨吗？赶在天黑前到，如果来得及……”

  　　乔溪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今天就上山。”

  　　一路上，乔溪十分沉默。

  　　沈鹭几次回头看她，乔溪都没有发现，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抽不出来一样。

  　　瞿城乔家人。

  　　乔溪的眼睫微微垂着，长翘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来。

  　　如今在瞿城的乔家人，起先并不在瞿城。

  　　他们扎根在离青山不远的城市。

  　　如今却被赶去了远离青山的瞿城，正是因为当年，在青山上发生的一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的事儿。

  　　那年乔溪十二岁。

  　　正是叛逆的年纪，加上那段日子，乔氓看出她天赋远高旁人，对她愈发严厉起来，乔溪更是整日想法子离那大宅子越远越好。

  　　那一年，是十七年一回祖祭。

  　　乔家祖祭，只要名姓在那本厚厚册子上的人，皆要回山，得祖山周围守上七七四十九日。

  　　乔溪正是那时候认识的乔涧舫。

  　　那一年，乔涧舫十八岁，加之他们早早就去了城里，自然见多识广，张口就是乔溪所不知道的事情。

  　　乔溪自然对他另眼相看，在乔氓身边磨了许久，才让乔氓同意，在祖祭的这段日子里，让乔涧舫住到山上大宅里来。

  　　那段时间，在宅子里住着的除了乔氓，乔溪。便只剩乔涧舫和乔嘉泽。

  　　祖祭时，乔氓手中事情繁杂，多数时候在宅子里是见不到他的，有时候，乔溪要四五日才能见他一面。

  　　而乔嘉泽那时候虽和乔溪关系好了起来，却也正是淘气的年纪，那段日子，来了不少和他同龄的乔家的孩子，乔嘉泽的灵魂都被放飞了一般，成日等到天黑才会回宅子。

  　　所以那段时间，乔溪多数是和乔涧舫相处。

  　　乔涧舫和乔嘉泽不同，他很安静，高高瘦瘦的，刘海有些长，半遮住了眼睛。

  　　他很少下山，总是抱着一本厚厚的，乔溪看不明白的书，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一页页地翻着。

  　　“哥哥。”乔溪喊他，难得一副小姑娘的样子，“你在看什么？”

  　　乔涧舫则是晃了晃手中烫金封面的，印着英文字符的书道，“Ethica in Ordine Geometrico Demonstrata。”

  　　长长的一串，乔溪听不明白，她难得露出羞恼的神情。

  　　也许是看清了乔溪的神情，乔涧舫补充道，“伦理论。”

  　　他并没有因为乔溪听不明白英文嘲笑她，而是半蹲在她身旁，把那本书塞进了乔溪手里，“家主没有给你请个英文老师吗？”

  　　乔溪捏着那本书的一角，指腹微微泛白，她摇了摇头。

  　　因为她不能离开青山，所以乔氓是给她请来的家教老师教她习文认字。

  　　只有认识字，才能读懂那些晦涩的古籍，学会那些弯弯绕绕的符咒。可英文，却是没什么必要。ɈŞǤ

  　　见乔溪摇头，乔涧舫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教你。”

  　　那段时间，乔涧舫教会了乔溪许多英文字母，教她语法，教她行文，两个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变得亲密。

  　　乔溪觉得，乔涧舫这样的才是哥哥。

  　　至于只知上树摸鸟，下河摸鱼的乔嘉泽，才不是哥哥的样子。

  　　祖祭正日越来越近。

  　　乔溪心中对乔涧舫愈发不舍，她知道，正日那天，乔涧舫去过祖山，就不用再回青山，可以直接离开了。

  　　“怎么了？”瞧出了乔溪的心不在焉，乔涧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伸手轻轻捏了捏乔溪的脸，“舍不得哥哥？”

  　　乔溪瘪了瘪嘴，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十二岁的小姑娘，眉眼隐隐约约长开了一些。

  　　乔涧舫指腹捏在乔溪软嫩的脸上，声音压得愈发低，“哥哥明天不去祖山，带你去青山里面玩儿好不好？”

  　　乔溪当然说好，只是说好时那个兴高采烈的乔溪并不知道，第二天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乔溪从回忆中骤然抽离，她眨了眨眼，看向太阳隐约西沉的天际。

  　　一道若即若离的白雾，像是一根细长的线，在乔溪视线尽头缓缓升起。

  　　“到了？”乔溪嗓音有些沙哑，她偏头看向沈鹭，投去询问的目光。

  　　“到瞿城了。”沈鹭给了她肯定的答案，“直接往山上去吗？还是……”

  　　沈鹭的话没有说完，他第一次在乔溪脸上看到了有些苦涩的神情。

  　　“先往城里去。”乔溪摸出了手机，在地图上找到了一个地点，“去这儿。”

  　　那是一间文玩店。

  　　店不算太大，只是刚刚走入那条街道，便隐隐闻到一股檀香味儿。

  　　早就有人等在了店外。

  　　乔溪刚刚从车里钻半个身子，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多数人不曾见过成年后的乔溪。

  　　所以众人一时不敢确认，从车里下来的人，是不是他们所等的人。

  　　乔溪刚刚站直身子，一道温润的。

  　　便是被烈火焚烧，乔溪也忘不掉的声音，从不远处被风递到了她的耳朵里。

  　　“小溪都这么大了。”男人轻笑一声，“大家都认不出你来了。”

  　　乔溪没说话，只是在乔涧舫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的那一刻，整个身子变得紧绷。

  　　站在她身侧的沈鹭有些担忧地看向乔溪。

  　　可乔溪却是死死盯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小溪。”乔涧舫抬眸看向乔溪，他开口轻轻喊她的名字，像是十多年前，在山上的那段日子，每天所喊的那样。

  　　乔涧舫的样子并没有变多少，那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只是如果细看，却也不难看出眼尾那隐隐出现的细小皱纹。

  　　“十多年不见，不认识哥哥了吗？”乔涧舫的视线微微下垂，落在了放在腿上半握成拳的手上，“以前可是跟着我，哥哥哥哥的喊呢。”

  　　“你也会说那是以前了。”乔溪冷冷开口道，“我来不是和你叙旧，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既然瘫了坐在轮椅上，就别揽什么大权，一只魍都能从你眼皮子底下跑到台城那么远的地方去。”乔溪顿了顿，看向乔涧舫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道，“我看你早些寻一处风水宝地，把自己埋进去得好。”

  　　乔溪不喜欢面前这个阴恻恻的男人。

  　　沈鹭在心中下了定论，乔溪虽脾气算不上太好，可即便是对上乔柘那样明着和他撕破脸皮的人，乔溪起初也是毕恭毕敬，并没有上来就话中带刺。

  　　可对着面前这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乔溪却是句句夹枪带棒。

  　　沈鹭落在乔涧舫身上的视线带了两分审视。

  　　作者有话说：

  ◉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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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乔溪夹枪带棒的话, 乔涧舫并不羞恼，面上神色甚至未曾有过半分波动。他抬眸看向乔溪，“小溪, 你这样说让哥哥有些伤心。”

  　　“看来这么多年没见，小溪你已经忘了我们先前感情有多好了。”JSĢ

  　　听到乔涧舫的话, 乔溪胸膛的起伏变得有些明显, 她盯着乔涧舫许久，才冷声道, “把山门钥匙给我。”

  　　瞿城四周的山要靠一把钥匙才能打开山门。

  　　和青山祖山不一样，乔家人并不是开山门的钥匙, 而是一把实打实的钥匙。

  　　这也是为什么, 乔溪不得不见到乔涧舫才能上山的原因。

  　　乔涧舫嘴角微微上翘, 他看着乔溪，轻声道，“小溪，正如你说的, 我一个瘫着的人，没什么大用。我只能时不时给钥匙下上结界，不巧, 距离下一次开结界还有三天。”

  　　“这三天，看来需要小溪你在瞿城等上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