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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眨眼间, 就错过了要见的人。
咖啡厅的正门上挂着一串风铃，每有人推门进来或是离开, 都会发出一长串的, 清脆的声响。
也不知风铃响了第几声。
乔溪猛地松开了手中紧握的杯子，她的视线落在了穿着明黄色大衣, 卷发垂散在胸前的女人身上。
乔溪缓缓站直了身子。
即便自己带着的那张照片模糊地有些看不清脸。
即便面前的人比起照片上老了不少，可乔溪仍旧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女人, 就是宋落絮。
乔溪脸上还没有找到一个适合的表情, 她的动作随着视线的下落缓缓僵住。
宋落絮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戴着一顶帽子, 显得一张脸圆滚滚的。
眉眼五官，和宋落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只消看一眼，乔溪就知道那个男孩是宋落絮的儿子。
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视线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上。
“乔……溪？”女人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乔溪抬起头, 面上没有笑，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片刻后, 她开口道，“是我。”
“这么久没见，你都这么大了。”宋落絮有些讪讪地笑了两声，她弯腰把小男孩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这些年过得好吗？”
乔溪的手放在膝盖上，攥在了一起。
“吃穿不愁, 好得很。”乔溪垂下眼, 抬起一只手, 有些僵硬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杯。
小男孩坐在她对面，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乔溪，“妈妈，我也要吃这个。”
“你乖。”宋落絮伸手替小男孩把衣领理好，“妈妈和这个姐姐说会儿话，马上就回去好不好？”
小男孩噘着嘴，显然不满意极了。
宋落絮则是非常有耐心地低声哄了又哄，也不知凑在小男孩耳边和他说了些什么，小男孩脸上的神情从不高兴变得有些开心。
只见他自个儿从椅子上蹦了下去，又跑又跳地往一旁的玩具区跑了过去。
宋落絮的视线一直在小男孩身上，直到看着小男孩冲进了玩具区，坐在地上玩起了拼图，才转头看向乔溪，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你别在意。”
乔溪嗯了一声，她没抬头，盯着面前被自己搅成淡棕色的咖啡上。
“怎么突然来邡都了？”
“有些事儿。”乔溪的情绪有些恹恹的，她突然抬起头，和面前的人视线直直对上。
“这样啊。”突如其来的视线相接让宋落絮有些尴尬，她忙垂下头去，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小口，“小溪，你爸爸这些年好吗？”
乔溪轻轻搅动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
“我爸？”她轻声道，“我从没见过他。”
宋落絮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僵硬，她偏过头去，像是要掩盖自己脸上的情绪，“是吗？那时候他突然说要带着你回山上去，我以为他和你一起回山上去了呢。”
宋落絮的语气中染上了一丝怅然，“这些年，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知道他去哪儿了？”乔溪打断了宋落絮的话，她直直看向宋落絮，“你愿意见我，是为了知道乔四望的近况？”
“乔溪。”宋落絮转过身，言语间有一丝不认同，“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直呼他的名字呢？”
“父亲？”乔溪嗤笑一声，“从没有尽过父亲责任的人也配称作父亲吗？”
“乔溪！”宋落絮的声音高了两分。
连带着嘈杂的咖啡厅都在那一秒变得寂静。
乔溪的目光不躲不闪，和面前脸上带了一丝愠怒的女人对视。
宋落絮看着面前十多年不曾见过面的人，移开了目光，“你爸爸他很好，当年不是他救我，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只是造化弄人，我和他在一起只有短短的一段日子，后来你出生，他就长长大半年没个口信。再后来，他出现时，便要带你离开。”
“乔溪，我一个女人，带着你根本没办法生活。”
“没办法生活。”乔溪轻声重复着宋落絮的话，她看着面前的女人，记忆里，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陡然变得模糊。
这模糊让乔溪一时有些恍惚，那些回忆，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对母亲的思念里美化出来的。
“你带着我没有办法生活，所以送走我之后，你也不能上山去看一看我吗？”
乔溪终究还是问出了盘旋在心里很多年的问题。
“宋落絮。”乔溪连名带姓地喊面前人的名字，“从邡都到渝城青山，坐高铁，坐动车，坐飞机，不管哪个都只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宋落絮胸膛微微起伏着，她目光有些发直地看着烦面前的人，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乔溪，你不能……”宋落絮的话音微微有些哽住，那双圆滚滚的杏眼轻轻闪着水光。
任谁见到，都心生怜爱。
“你不能这样说我。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又怎么会嫁给一个比我年长十来岁的老男人。”宋落絮缓缓坐直了身子。
乔溪这才看清，宋落絮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喜欢。
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应该是一个曾与她有过仇怨的人才对。
“当年乔四望救了我，我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宋落絮的双手微微合拢，置于胸前，像是陷入了回忆，面上带了一丝少女的娇羞。
“当年我和四望，有过一段非常美好的日子。可一切，在我怀上你之后就变了。”宋落絮面色突变，看向乔溪的眼里带有一丝怨恨，“自从怀上了你，我便开始筹划和四望的婚礼，可他却变得非常非常忙，经常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影。”
“可我并不在乎。”宋落絮视线下垂，继续道，“我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我知道，四望一定会娶我的。”JȘǤ
“后来，你出生，四望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从你出生，到你五岁离开，四望他只回来过寥寥三次。第一次，是你出生那天，第二次，是给你上户口。当年我是未婚生子，如果没有他，你连户口都没有。第三次，就是你五岁那年，他回来告诉我，要带你离开。”
“乔溪，四望他说有人回来带你走的时候，我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因为我看着你，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产生不了半分感情。”
“前些年，我有了小念。”提起那个男孩子，宋落絮的神情变得柔和，她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正在玩儿玩具的小男孩身上。
那神情落在乔溪眼中，让她觉得双眼刺痛，又干又涩。
可宋落絮并没有打算停下，她温声细语，可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柄又一柄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乔溪心头。
“和小念相处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起过你，想起过我的第一个孩子。”
“看着小念的脸，我总是在想，我为什么能把一颗心都讨给小念，可对你却没有半分情感呢。”
“乔溪。”宋落絮抬起头，她看向乔溪，眼中有一丝疑惑，“我常常在想，你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乔溪骤然屏住了呼吸，她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想笑，可眼前的景色却渐渐有些朦胧。
不等她回答，宋落絮又自言自语道，“我肚子上的伤疤告诉我，你是我的孩子。可是乔溪，我好像一点也不爱你。”
“那你……”乔溪说话间有些磕绊，她停了停，才继续道，“那你为什么答应和我见面。”
“你如今下山来了，我不想小念他们受到影响，想着把事情和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宋落絮微微垂眸，“而且，我也有些想知道四望他如今怎么样……”
桌身被推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乔溪猛地站起身，面前的咖啡杯晃了晃，洒出了一摊液体。
“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乔溪往外走了两步，在经过宋落絮时，停了下来。
她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被珍藏的老照片。
宋落絮微微歪头，自然看见了照片上年轻的自己，“这是……”
乔溪抬起手，将那张照片对半撕开，再撕开。
乔溪将碎掉的相纸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宋落絮，我来找你是为了谢谢你，当年让阿爷带走我，让我现在过得这么好。”
“仔细想想，要是跟着你孤儿寡母地过日子，我应该远远不如现在舒心。”
乔溪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是在她跨出咖啡厅大门的时候，听到那个小男孩脆甜的声音。
“妈妈！”
“小念，我们回家了。”宋落絮温和地回应。ĴSĠ
乔溪只是停顿了一瞬，便跨出了咖啡厅的大门，风【创建和谐家园】在她耳边响起。
叮铃——
叮铃——
咖啡厅所在的广场上，人来人往，乔溪觉得有些晕眩。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让她眼前重新变得清晰。
是乔嘉泽。
挂断。
对面很快又打了过来。
重复过两三次，乔溪接通了电话，不等她开口，乔嘉泽略带些焦急的声音响起。
“小溪，出事了！”
“阿爷昨天晚上消失了，而祖山上，代表阿爷的那一株寒梅，刚刚枯萎了。”
乔家的每个人，都有与自己对应的一棵树。
若是树枯萎，则为人死亡。
◉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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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溪的第一反应是反驳。
乔家人大限将至时总会有预感, 乔氓那般放心地让自己下山来了，显然不曾有过什么不好的预感。
怎么可能寒梅就枯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