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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蕾说:“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再去。”
梁蔚摇头,如实说:“小姨,我现在吃不下。”
周晓蕾摸了摸她的脑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叹了口气:“去吧。”
周珍住的病房是三人间,这会正是饭点,病房里除了病人还有看护的家属,显得有些拥挤,但即便这么多人,病房里还是很安静。
周珍的状态比她想象中的好一点,见到她来,第一句话就问她晚饭吃了没。梁蔚说自己不饿,周珍勉强笑了笑:“怎么会不饿,让你小姨带你去楼下吃点东西。”
“妈,我等会回去了再去吃。”
梁蔚没待太久,周珍就让小姨送她和姥姥先回家。周晓蕾带着两人下楼,径直去医院对面的面馆点了三碗牛肉面。
梁蔚没什么胃口,但不想让大人担心,还是将一碗面给吃完。
周晓蕾放下筷子:“吃饱了没?要不要再点份酱牛肉?”
梁蔚摇头说:“我饱了。”
周晓蕾去结了账,在车时,梁蔚问了句:“小姨,我妈出车祸,我爸知道吗?”
周晓蕾的脸的神情僵了下,偏了下头:“说过了,你妈进手术之前,我就给你爸打过电话了。”
“那他不回来吗?”
“你爸这两天在出差,走不开。”
梁蔚蹙眉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旁边的姥姥叹了一声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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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回到房间, 梁蔚拿出手机给梁国栋拨了一通电话。梁国栋去淮市的这一年多,这算是梁蔚第一次主动给梁国栋打电话。梁蔚不清楚别的家庭父女相处的模式是怎么样的,但她和梁国栋的相处方式有点畸形, 若没必要,她几乎不会主动和他开口说话。在梁国栋喝醉了动手,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象过如果她的父亲不是梁国栋那会怎么样。
梁蔚记忆里最深的一次,是在她初中的时候, 梁国栋和周珍吵架,拧着周珍的头往电视屏幕上撞, 电视屏幕受不住外力的撞击呈蜘蛛网状般碎裂开,仿佛能把人吞噬进无尽的黑暗里。
电话那端是忙音,过了几秒, 电话主动挂断。梁蔚再打过去,机械的女音传来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
梁蔚没再继续打,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扔到抽屉,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走去开门。
周晓蕾:“我今晚在医院照顾你妈,你就和姥姥待在家里。”
梁蔚张了张嘴:“小姨,要不我也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你就别去了, 医院不是休息的地方。”周晓蕾说,“那种硬板床你也睡不惯的,你和姥姥在家里休息, 明天我再来接你去医院。”
梁蔚点点头说:“小姨,那你开车小心。”
周晓蕾摸了下她脑袋:“别操心小姨了,早点睡。”
周晓蕾开车到了医院, 已经快十点了。其他病床的病人都拉着帘子睡着了,只有周珍的床上还透出微弱的灯光。
周晓蕾走近, 瞥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名,气不打一处来,抢过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你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
周珍:“蔚蔚没发现什么吗?”
“你还想瞒她多久?蔚蔚心思敏感。”周晓蕾没好气,“刚才在车上就问了梁国栋那个死人知不知道你出车祸的事。“
周珍强撑了一天的镇定顷刻间土崩瓦解,她肩膀抽动,双手掩面,压抑着哭腔:“晓蕾,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怎么能这样,他是不是没有心,蔚蔚也是他的女儿啊?”
周珍这次去南边看望梁国栋,到了住处拿钥匙开门怎么都开不进去,她还当是门坏了,后来住在对面的那户男人出来倒垃圾,嘴里叼着烟问她找谁。
周珍说:“我找住在这户的人。”
“早搬了。”
周珍脑子都钝住了:“搬了?”
“是啊,不过你是那人谁啊?”
“我是他老婆。”
男人显然也是一怔,疑惑地问:“他老婆?那天那女的和一个三岁的男孩是他什么人?”
周珍手里提的东西咚的砸落在地上,一声沉闷的钝响,她转头问:“三岁的男孩?”
“是啊,大姐,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家子,那男孩还喊他爸——”男人明显看出周珍神情的变化,讪讪地停下了话头。
“什么时候搬的。”
“就两个月前的事。”
周珍眼睛无神,呐呐自语:“两个月前两个月前......”
周晓蕾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时情绪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坐在床边,伸手搂过周珍:“我已经托我朋友帮忙打听了,你现在也别着急,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
周珍压抑的痛哭:“这可怎么办,蔚蔚还在读书,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和蔚蔚?”
周晓蕾眼眶通红,吸了吸鼻子:“一切还有我呢。”
隔着一片薄薄的遮光帘,有人安稳入睡,有人在深夜里压抑痛哭,对有些人来说,这注定是个难熬不平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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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天,梁蔚白天都待在医院里,就连卷子也拿来病房做。病房实在算不上适合学习的地方,病人家属及医护人员往来,总会闹出那么一点声音,但梁蔚做卷子对环境没什么苛求。
刚做完一套物理卷子,放下笔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她一面拿出手机,一面听周珍说:“去和同学去商场逛逛,别周末两天老待在这里。”
信息是姚知伽发来的,问她要不要出来玩,说邬胡林请看电影。
梁蔚笑了笑:他是请你,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姚知伽回了个捂脸的表情。
邬胡林在姚知伽生日那天,和她表明心思后,两人算是在一起。其实雁南一中虽然管得严,但谈恋爱的也不少,只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梁蔚回完信息,抬头说:“我也不想出去玩,就在这陪你,做做卷子也挺好的。”
隔壁床的阿姨说:“哎,你女儿还真乖,不像我家那一个,成绩一塌糊涂不说,还背着我谈起朋友来。”
周珍望着梁蔚,眼中欣慰:“她是乖,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我这个当妈的还拖她后腿了。”
阿姨:“哪个学校的?”
周珍:“雁南一中。”
阿姨看了眼梁蔚:“这学校很好啊,小姑娘成绩挺好的吧,年段排名多少?”
梁蔚抿了抿嘴:“前五名。”
“真厉害啊,我那女儿要是有你女儿一半,我就谢谢菩萨了。”阿姨对着周珍说,“你老公呢,怎么这两天没见他来。”
周珍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他在出差呢,走不开。”
“这男人啊,关键的时候就是靠不住,你说都劝女人要结婚,不然老了孤独,嫁给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用,我家那个也一样,我们女人苦命哟。”
周珍勉强笑笑,垂着眼皮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过了会儿,梁蔚去楼下的便利店买水回来,手机又响起来。梁蔚没急着进病房,在走廊墙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姚知伽:蔚宝,你还记得上回我们去看电影,你还问我陈鹤森那个没来的朋友认不认识吗?
梁蔚眼皮跳了跳。
梁蔚:记得,怎么了。
姚知伽:呜呜呜,是个大美女,长得好好看,妈呀,也好会打扮哦,我瞬间觉得我土得掉渣了。”
姚知伽:救命,而且我觉得她和陈鹤森关系不一般啊,女人诡异的第六感,你懂的。
姚知伽:我问了邬哥,他说那个桃子,就是那个女生她演过戏,她也是雁南一中的,不过在老校区读高一。她中考结束后被某导演看中去拍电影了,休学了一年,不然就和我们是同一届了。难怪这么会打扮,我心里稍稍平衡了些。她还有个微博噢,不过基本上是她妈妈在打理,微博昵称是她的名字,叫什么陶遥同学。
□□信息接连响起,手心被震得发麻,梁蔚近乎呆呆地茫然盯着手机,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是一阵阵令人发黑的炽光。
她是在坐在窗户底下的长椅上,临近四月底的阳光落在手指上仍有淡淡的灼热感,好像在炙烤着那块皮肤,渐渐发热发烫,从指尖传达到心尖,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捆束着,不断的抻紧,收缩,直至喘不过气来。
空旷走廊的穿堂风似乎一瞬间也停止了。
六点半,周晓蕾照旧开车送她和姥姥回家,顺便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医院陪护。小姨洗完澡,来敲梁蔚的房门,喊她去洗澡。
梁蔚应了声,周晓蕾看了眼她的脸色,皱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梁蔚不想让小姨担心,扯起嘴角笑笑:“没事,我洗个澡就好了。”
“那你赶紧去洗个澡,洗完换下的衣服顺便让姥姥一起洗了。”
梁蔚打开衣柜,拿了衣服走近浴室,她开了花洒,热水浇在身上,外头传来说话声,不是太清晰,梁蔚敏感地捕捉到了几个字眼,稍微调小了出水量。
“这两天还是没接电话?”
“没呢,关机好几天了,我去找了梁家那二老,他们都说不知道,哪里是不知道,我就不信梁国栋在外面有私生子这事,他们二老会不知道。当初梁蔚出生,她爷爷奶奶那副嘴脸,我至今还记得。”
“作孽哟,这都是什么事。”
“行了,我走了,你别在蔚蔚面前抹眼泪,省得她看出了什么,那孩子心思细。”
“哎,我知道,你开车慢点。”
接着是开门关门声。
私生子。
浴室里热气蒸腾,梁蔚却觉得手脚冰凉,仿佛坠入一个阴冷的深渊。脑袋嗡嗡作响,她怔怔地伸手去拿花洒,手指触碰到出水管,被烫得猛地缩回了手。
梁蔚看着被烫红的手指,眼睛渐趋模糊,慢慢地蹲下身子,她抱住了自己,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良久后,眼泪无声无息地大滴大滴砸落在瓷砖上,混着热水流进下水道。
姥姥在阳台洗衣服,洗完见浴室里没声音,她不放心地过来敲了两下门:“蔚蔚,洗好了吗?”
梁蔚开了花洒,吸了吸鼻子,按捺着情绪道:“哎,快洗好了。”
姥姥:“别洗太久了。”
“知道了。”
梁蔚洗完澡出来,把脏衣服拿到阳台,姥姥多看了两眼:“怎么眼睛红红的?”
梁蔚:“我刚才洗头发,泡沫不小心弄到眼睛里。”
姥姥慈爱的看着她:“哎呦,这么大的人洗澡还这样,现在呢?”
“我拿纸巾擦了,现在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