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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桓背着手,势如出鞘的剑。
这次凉国之行,还真是有许多意外之喜。
*
京外的某处农庄内,远远望去灯火点点。
袁不悔迷迷糊糊醒来,即看见床边坐着一位貌美的妇人。妇人见她醒来,当下是欢喜无比,一把将她抱住。
她失声尖叫,“你,你是谁?”
她不是在镇国公府吗?
明明她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会在这里?
“蓁儿,我是你姨娘,我是你姨娘啊。你连姨娘也忘了吗?”女人带着哭腔说着,眼神中全是心疼。
姨娘?
袁不悔拼命推着对方,她没有姨娘,她也不叫蓁儿。这个女人是谁,她到底在什么地方?她高声喊人,但进来的却不是她身边的丫头,也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个高大威严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她不认识,但她莫名觉得熟悉。
尤其是这双眼睛,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你,你又是谁?”她颤声问着,不由自主往女人身后躲。
“他是你父亲。蓁儿,你快叫父亲。”女人催她。
她父亲?
袁不悔忽然明白什么,捂住自己的嘴。
难道这就是她的亲生父母?怪不得她刚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原来是因为他们的眼睛长得相似。
“你们,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正是。”女人以为她想起了什么,高兴道:“蓁儿,你是不是想起我们了?姨娘这些年日夜都在思念你,你总算是回来了。”
“好了。”男子出声,“眼下人已接回来,你莫要再念叨了。”
“妾不念叨了,妾是高兴。妾就知道国公爷最心疼妾,妾心里感激不尽,妾知道国公爷不会骗妾的。”
袁不悔听到国公爷三个字,蓦地睁大眼。凉国共有三位国公爷,她每一个都认识。这位国公爷是哪位?
女人擦着眼泪,又道:“蓁儿,蓁儿许是不记得我们了,她不是故意失礼的,还请国公爷不要怪她。”
男人“嗯”了一声,凌厉的目光落在袁不悔身上。
袁不悔迟疑开口,“请问您是…?”
“我是你父亲,其它的事你姨娘会告诉你。”
袁郅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若不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女人成天哭哭啼啼,他一点也不想冒险把这个女儿接回来。原以为赵琳琅并未识破他的计划,没想到他居然失算了。
京中传来消息,镇国公府和常将军府被围。府中众人一一清查之后皆已下了地牢,罪名是通敌叛国。
他布局多年,岂能如此功亏一篑。袁家和常家是他的心腹,知内情者更是他最为得用之人,他倒是不怕有人会把自己招供出来。
这么多年连景帝都一无所觉,赵琳琅更是毫不怀疑,他也自认为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到底是谁看出了端倪?
难道是那个孽女?
听说那孽女自小聪慧过人,他还以为只是那些人夸大其辞。
他紧了紧拳头,眼底全是杀意。
顺他者生,逆他者亡,纵是亲生骨肉也不例外。
正如他所料,袁家和常家真正知道他的事少之又少,且全是他的死忠属下,无一人将他供出。景帝一怒冲冠,尸横一片。哪怕是血水染红了西市刑场,哪怕是血腥气数日不散,袁郅都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举动。
论心机,论冷血,此人还真是无人能及。
若想引他出来,恐非难事。
东原城翻了一遍又一遍,京外也是清了一次又一次,皆是一无所获。宫里的暗卫死士不知派出去多少,景帝的旨意是务必要翻遍凉国的每一个角落。
袁郅之罪,比之判国更让景帝愤怒是对方这些年的戏耍。凉越两国被人玩弄与股掌之中,这样的消息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送至越国。
风声最紧之时,竟有人提议送萧桓回国示好,为此景帝召见了萧桓。
禇容想着萧桓但凡是有野心之人,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错过。毕竟遥迢路远,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出了袁郅这档子事,凉国俨然是理亏的一方。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凉国不太可能会掺和越国的皇权斗争。
如果他一直留在凉国,越国上下势必会被安王策反。再过个三年五载才回去,他的处境只会更加岌岌可危。
奇怪的爱情来得快,可能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就要凋零。
禇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有点可惜,又有点释然。到底是不太现实的感情,散了也就散了。
洪杰晒着他的那些书,不以为意地道:“让他回去,等他败在安王手下之后,咱们再去捡便宜,到时候他就只能依附于你。”
“那不就是趁人之危吗?”
“趁人之危怎么了?你那是在救他。若不然你以为安王会放过他?他的命都是你救的,救命之人最该以身相许。”
“说的也是。”
禇容嘟哝两声,觉得这条路未必不可行。
阳光冷艳,凉风阵阵。
她一抬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
华服金冠,俊美矜贵。通身的气派静如冷山,令人仰止不敢靠近。瞧之高傲至极不食人间烟火,却又落入凡尘形影孤寂。
这人总是不知不响神出鬼没,也不知到底听去了多少。
洪杰这时也察觉到不对,望了过来。
一时间六目相对,说不出来的诡异。
禇容朝萧桓走去,眼神坦荡而真诚。既然他都听到了,自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刚才你都听到了吗?”
萧桓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肯定会走,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也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刚认回母亲,还没来得及尽一尽孝道,此时是不会和你回越国的。再者你应该比我清楚,眼下并不是我和你回去的好时机。你与安王迟早会有一争,倘若你胜出最好。若是失败了,你要记住自己也不是全无退路。如果你愿意,到时候我会去接你。”
这番话应该是情理兼俱,她觉得没毛病。
萧桓没有回答,看她的眼神悲悯又黯然。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对方根本不是在演,而是真的难过。但是很快她就清醒过来,这个时候最是不能心软。
最后萧桓什么也没说,正如他来时那般,走时也是默默。
禇容死死控制住自己的脚,不让这两条不听话的腿追上去。
“你说他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她问自己的父亲。
洪杰小心翼翼地翻开一本书,哼了一声,“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你是说他留了一手?”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那小子心机太深,你不是他的对手。爹劝你还是别想了,除非你能有把握压住他,否则有朝一日被他吃了还不吐皮。”
禇容若有所思,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
夜里,琴声又起。
如泣如诉。
听琴声知雅意,从这样的琴声中不难听出弹琴之人内心的纠结与压抑。琴声幽幽时,禇容端着一碗鸡汤出门。
洪杰见状,无奈摇头。
真是女大不中留。
这丫头多聪明的一个人,没想到遇到感觉之事也会自欺欺人。
“你那是什么表情?搞得我好像是要和人私奔似的。”禇容瞄见父亲的表情,不太高兴地【创建和谐家园】。这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害得她莫名心虚。
“我是怕你被人骗,到时候身不由己。”
“放心吧,我才不会被人骗。你老人家以后瞧好了,如果真有人身不由己,那也一定不是我。”
“少说大话,赶紧走,快去快回。”
“得了。”
禇容笑嘻嘻地出门,出门之后正了正神色。
相处时珍惜,离别时洒脱。做为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她比谁都想得开。她不想抗拒自己的心动,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她想在理智范围内小小地放纵自己。
她越走近,琴声越清晰。
等到了萧桓的院子外时,更是丝丝入耳。一时如流水潺潺四处飞溅,一时又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盘之中。叮咚或是铮铮,皆是炉火纯青的琴技。
她听着这样的高超的琴声,想的却是如果将来他真的争皇位失败了,哪怕是沦为庶民也能靠卖艺生活。
到时候他们一个摆摊算命,一个街头卖艺,是不是也算是妇唱夫随?如此想着,她不自觉笑出声来。
突然她笑容一僵,屏住呼吸。
极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一步一步慢慢朝她靠近。她震惊的不是有人来了,而是这人的脚步声听着是那么的熟悉。
她望着那透出光亮的窗,隐约还能看到窗户上映出的身形。
抚琴的人是谁?
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即感觉那人已至她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后颈,她全身立起细细的鸡皮疙瘩。
“禇容。”
◉ 第 44 章
这样熟悉的声音, 不是萧桓还能是谁?
她僵硬地转头,对上一张世间绝无第二的脸。这张脸她不可能错认,更不会以为是有人冒充, 因为再是高超的易容术也不可能将人易成这样的绝色。
所以他就是萧桓本人。
琴声依然在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愁思。
须臾间的功夫, 她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保持震惊的模样,不敢置信地指着对方, 结结巴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里……那, 那屋里弹琴的是谁?”
萧桓目光如晦,却是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