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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桓欲言又止,目光中的悲悯更甚。
“是孤连累你了。”
又说这样的话。
禇容活了两世,什么人没见过,善的恶的奸的狡的。虽说人无完人,不可以善恶简单分之。但她真的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纯粹的善人,两辈子加起来这位太子殿下算是头一个。
这样的善太过完美,和他的长相的一样。越是不染尘世的美好,越是让人觉得不太真实,和他的人一样。
越国皇宫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不仅能养出他这样悲天悯人的储君,还能将清阳郡主的性子养得那般清高娇弱且不谙世事。
所有人全部入殿之后不久,殿内传来“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的”高呼。呼声停后一会,有太监出来相请。
二人进去,上前行礼。
最上座坐的是凉景帝,威严有须气势凌天。他旁边是顾皇后,面容温婉雍容华贵,坐在顾皇后下首的是清阳郡主。
清阳郡主之受宠,凉国上下皆知。
她和萧桓一进来,清阳郡主面色惨白了好几分。
这个丑女莫说是占着太子妃的名分,便是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那都是对太子殿下最大的污辱,可恨的是今日之后这个丑女越国太子妃的身份再无人敢质疑。
她神情哀怨,目光幽幽地盯着禇容。
恍惚中她莫名生出一种错觉,她不应该在这里,那个丑女也不应该在那里,她们…似乎站错了位置。
*
景帝客套询问萧桓一路行来可好,身体可有不适,是否吃住习惯等问题。萧桓也一一答了,好听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男人问男人,女人问女人。
顾皇后自禇容一进殿,委实被她脸上的褐斑惊住,再仔细一看却也不觉得丑到不堪入目。“本宫瞧着太子妃好生面善,不知是哪里人氏?”
禇容又自报家门,说了姓名来处。
她的声音平稳,并不见磕巴。
顾皇后听得认真,殿中所有人也都听得认真。
“太子妃生了一副好嗓子,本宫听着竟有几分亲切之感。”
禇容听到这话,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纵使相逢应不识,却依然让人百感交集。
一番客套的两国邦交场面话,她和萧桓被安排在靠前显眼的位置,凌驾于殿中众臣属之上。木秀于林,众目睽睽,这样的体会有时候并不会给人带来优越感和骄傲,反而会让人如坐针毡。
萧桓看了她一眼,目光悲悯中带着淡淡关切。
“莫要紧张。”
“我不紧张。”
她是真的不紧张。
“那就好。”
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落在所有人的眼中,众人若有所思,包括景帝和顾皇后。
赵珣凤目讽刺而凌厉,他目光往臣子们那边睨了睨,即有一位年轻的文官站起来。那文官位置靠末,着六品学士服。身形清瘦神情间颇有几分傲色,瞧着应是有才之士。
“久闻太子殿下大名,本官也曾耳闻过太子殿下的诗句,多以景物山川感怀抒情。如今太子殿下在我凉国为客,料想一路行来见我凉国美景众多,不知可有佳作?能否与我等共同鉴赏?”
这人是想让萧桓作诗。
若真是一般的文人墨客也就罢了,让一国为质的太子作诗赞美他国美景,委实有些刁难奚落之意。
禇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许是离得太近,她很轻易从对方冷清的姿态中窥中一丝隐忍。这般玉作雪砌的美人,本不应该沾染尘世中的权欲。无奈身不由己,哪怕是松间的雪也有融落污泥的一天。
“太子殿下可有为难之处?或是以为我凉国不如越国?”那人语出咄咄,神情也是越发的得理不饶人。
帝后不语,殿中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不无针对之意。
两国虽已言和,隔阂与恩怨一直都在。
此时的萧桓是跌落凡尘的神子,曾经的高高在上和他尊贵的身份不是他的庇佑,而是他的原罪。
他诗作无数,禇容也有耳闻。
那些诗无一不是借物借景抒发自己的所忧所怜,他忧的是山川河流,怜的是天下百姓,不分凉国和越国。
她不想逞匹夫之勇,却鬼使神差般站了起来。
“太子殿下确有为难之处。”
第 14 章
无数如刀子般的目光齐齐朝她射来,众人皆用眼神无声谴责她不配当一个凉国人。身为一个凉国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应以凉国为重。哪怕已经嫁与越国太子,骨子里也应该向着凉国。若其心偏向了越国,那就是凉国的叛徒。
“我凉国美景美不胜收,这位大人突然提及,太子殿下一时竟不知该以何处为题。”
萧桓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望着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感激。
她回之以笑。
方才自己真是一时脑热,实在是当不起对方的感激。
“那就以我凉国都城为题。”赵珣凤眼如刀,不悦地看着禇容。
这个丑东西又耍什么把戏。
禇容心知,萧桓今日这诗不作也得作。
“太子殿下,你随便作一首便是。”她低语。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已经当了质子,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
萧桓眼尾的睫影微动,缓缓站起。
他一起身,宛如修竹拔地而起。
殿中越发寂静,人人侧目时,他低声吟颂。
“远上城阙望都城,一片盛景四方歌。青砖古墙无言语,金甲旌旗迎风和。”
哪怕禇容不会作诗,也能听出这诗明着是说景,其实是借景暗喻朝代的更迭。这样的诗是萧桓一贯的风格,悲天悯人看破红尘,却不符合眼下的形势。
赵珣当下发难,“太子殿下莫不是当我们凉国好欺!”
“孤绝无此意,不过是有感而发。”
“好一个绝无此意,好一个有感而发!敢问太子殿下何为金甲旌旗迎风和?难道太子殿下以为我凉国的旌旗也会随风而去吗?”
“大皇子何必动怒,古往今来多少朝起朝灭,姜姬商周齐梁魏蜀,凉国往上是南邺,我越国亦是北邺之后所建。朝代更迭如流水,焉有千秋常在之国?”
事实如此,但上位者不爱听,尤其是皇帝。
景帝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帝王的不怒自威之势尽现。
赵珣冷哼一声,“那是你越国运道,我凉国定会万代千秋!”
殿中顿时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除了萧桓和禇容。
一时间,高呼四起。
“凉国万代千秋!”
“凉国万代千秋!”
“……万代千秋!”
所谓的万代千秋不过是一句空头口号,这些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声音大,生怕龙椅上的景帝听不到。
景帝的脸色好看了些,许久之后才示意大家安静。
身为一个帝王,格局和气度都要大。哪怕很是不喜萧桓作的诗,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一个文人。
众人平身后,身姿曼妙的歌舞宫伎鱼贯而入,丝竹声声踏歌起,柳腰水袖眼缭乱,打破一殿的凝重,忽地开始歌舞升平的融洽,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不过一场错觉。
这样的歌舞看多了也就那样,禇容并不是很感兴趣。借着众人欣赏舞曲之时,她悄悄拿起筷子。御膳的色相极好,一道道引人垂涎,可惜这些菜全是冷的。
“菜凉,少吃些。”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
她报之以笑,羞赧却灵动。
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期间缀满星光。
萧桓平静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消失不见。
一曲毕,舞娘们迤逦退下。
这时一道突兀的笑声响起,一位银红宫装的年轻妃子掩着帕子道:“太子妃倒是好胃口,瞧着就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
禇容瞬间成了众人目光所齐之处,不得不放下筷子。这位年轻的妃子她不认识,心道这女人怕不是脑子有坑,她是越国太子妃不假,但她是凉国人。难道对方不知道讽刺她不通教化,打的不是她个人的脸,也不是萧桓的脸,而是凉国的脸。
“我出身乡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更不知这饱腹的饭菜还能做得如此精致,是以没忍住一一尝了尝。虽是凉了冷了,但味道却是极好。想来定是我不太雅观的仪态污了这位娘娘的眼,实在是惭愧。今日有幸进宫,我正好向各位娘娘讨教一二,日后也好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万不能丢了凉国子民的脸面,更不能坏了越国皇族的名声。”
话音一落,她明显感觉那些目光大多起了变化。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个貌丑无盐的太子妃居然如此会说话。
而且观其吃相,竟是难得的雅致。
赵珣凤目阴沉,当真丑人多作怪,是他一时看走了眼。原以为是作花肥的烂泥,没想到是一块臭石头。
他厉目斜睨,睨向方才说话的年轻妃子。这位言美人,仗着最近得了几日圣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顾皇后也恼言美人不会说话,却也没有当众训斥对方,而是和颜悦色地对禇容道:“太子妃无需过谦,更无需太过客气。凉国是你的娘家,你在自己的娘家自在即可。”
说着,她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根簪子,道:“本宫与太子妃一见如故,这是本宫给太子妃的见面礼。太子妃既是我凉国女,本宫自当给太子妃备一份嫁妆。”
袁不悔盯着那簪子,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恐慌。皇舅母如此给那个丑女脸面,半点也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她神情越发悲切,面色也更白了几分。
这个丑女,好像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
禇容接过簪子,立马谢恩。
这是一支凤簪,凤形镶玉栩栩如生。
她捧在掌心,心下动容。哪怕故人相见不相识,哪怕她已不再是曾经的她,皇后娘娘依然似冥冥注定般对她释放出善意。
可能是她一直盯着掌心的簪子,落在旁人的眼中就是她没见过好东西,被簪子的华美给迷花了眼。
鄙夷者有,唏嘘者有。
有人鄙视她,当然也有人同情萧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