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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宏畅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和顾艺湘打了个招呼。
“嗯。”顾艺湘也对他招招手，“拜拜。”
“晚上一块打游戏。”潘宏畅说。
“好的。”顾艺湘说。
她知道潘宏畅的GS打得还不错, 虽然远远不可能比得过段痕，但至少在青年演员里是排在前面的。
职业选手有些时候讲解起来都太深奥了, 没准像潘宏畅这种实力稍微不错的普通玩家的经验于顾艺湘来说更为实用也不一定。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艺湘倒是对晚上的游戏开黑生出几分期盼。
但在段痕看来，就变了味道, 她这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和潘宏畅一起打游戏呢。
段痕之前偷偷追了顾艺湘的那部综艺，自然也知道那个组合“优艺畅”——T站上关于两个人的剪辑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段痕一想起搬酒店那天他刚好上楼、刚好看到他俩抱在一起的样子，心就毛毛躁躁的。
这种心情，早就在小时候就有过类似的：
顾艺湘和村上别的小男孩讲话而不搭理他时、顾艺湘和班上男同学放学一起回家而不和他回家时、顾艺湘周末和别的男同学出去玩而不带他时……
段痕读小学的日子就是听着初中部顾艺湘的传奇过来的, 顾艺湘仅仅靠着超乎同龄人的美貌就能风靡全校，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因而她的身边，不会缺男孩的。
什么样的段痕都见过。
有知道他是她的弟弟, 问他要顾艺湘的电话号码和Q.Q号的。
也有那种不敢当面和顾艺湘表白，所以就委托他转交情书和巧克力的。
这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那时的段痕转头就替她把人拒绝了。
可以说, 要是没有段痕给他姐挡桃花, 顾艺湘读初中时的烦恼绝对会翻一倍不止。
可等到段痕上初中，模样和身量渐渐长开之后, 就已经不再是“小打小闹”了。
乡镇一级的学校, 还是小学部中学部连一起的, 鱼龙混杂，多得是不读书满脑子黄色废料自诩为帅的烂仔。
像顾艺湘这样的人物，哪怕她是以全城前五的成绩考上当时最好的高中，可毕业后同龄人们最津津乐道的，首先还是她的美貌。
那是段痕初一下册的一节美术课，手上沾满红色颜料的段痕去厕所清洗。
学校的厕所很简陋，一条大长渠，一间间的隔栏用砖瓦镶砌，只到人的腰际这么高，还是半开放式的那种。
大长渠的头端有抽水泵，水箱水满会自动放水，靠着那点高低落差势能冲刷整条长渠，水流带动一间间隔间里的污秽叠推着往尾端去。
最里面那格间通着超大号下水道管，因而尾端那间格局要比别的宽敞，可以同时站好多人，经常会有三三两两的高年级学长在那里抽烟玩手机，或者干点别的什么违反校纪校规的事。
因为当时是上课时间，所以教学楼一带很安静。
段痕抵达洗手池，听见厕所深处传来男生们的交谈声。
三五个高年级的学长聚在一起，一边自我安慰着发出迷离的声音，一边嘴碎说着些下三滥的话：
“不知道像她那样子的操起来是什么滋味……”
“真想让她在我身下叫……啊啊啊……”
“……长这么好看……床上也很骚吧……你看这个腿啧啧……”
段痕洗了一半的手顿住，关水龙头时力道失控，直接拧断了劣质的塑料水龙头把柄。
“砰！”爆裂的水柱四溅，喷射到他的全身。
他湿漉着校服踏进厕所的深处，满腹的水渍混杂着鲜红的赤颜料，远远望过去就跟鲜血一样触目惊心。
段痕在那些男生的呻.吟声里隐隐约约听到了顾艺湘的名字，等他沉着脸走到他们面前时，赫然看到那几个男生手机屏幕里展示着的正是顾艺湘的照片。
是一张角度极为刁钻的【创建和谐家园】，顾艺湘周末和同学出门玩，穿得是一件很自然、清凉的吊带连衣裙，她戴着小草帽遮阳，光斑透过编织条的缝隙洒下来，洁白的裙子一尘不染。
顾艺湘在上楼梯，风吹起了她的裙摆，露出白皙匀称的大腿和打底裤花边。
照片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旁边另一部手机里正在放映人脸打码的毛片，而面前的这帮【创建和谐家园】，正对着他姐姐的照片在做这么龌龊的事情。
几乎在那几个男生挑衅地问他是不是要一起的时候，段痕的拳头就怒不可遏地扬了过去。
以一敌多的段痕趁着那帮烂仔还在纠结要不要先把裤子拉好再干架的间隙，一脚将人踹到了厕所沟里。
恰好大长渠那头的水泵放水，哗啦啦的水流带着一堆世俗遗物毫不留情地涌了过来……
……
这件事情只是个导火索，段痕也知道得罪那帮烂仔会有怎样的下场，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那样做了。
这些问题学生一边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一边在校外勾结道上混的不良青年，是老师们和校长都束手无策、不敢得罪的对象。
在段痕把他们踹进粪便池里后，那些烂仔扬言道：“你叫段痕是吧？挺有种啊！放学等着吧！老子今天把你两个头都断了！！”
烂仔们一通电话打给“校外大哥”，摇了一号子人过来。
傍晚放学，段痕背着书包出校门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带到小巷子里去了。
那是段痕打架打得最狠的一次，下手已经完全不知道轻重了，五六号人打他一个，他就跟头垂死挣扎的野兽一样，看见脑袋就一拳头抡上去，看见腰腹就一脚踹上去，看见胳膊大腿的就一口咬上去……
一拨人眼看着奈何不了他，又换了另一波人抄家伙上来。
木棍已经是最轻的了，更有疯子直接拔了钢筋和铁管来的，就是要把段痕往死里整。
段痕根本不可能是那一号子人的对手，他只能抱着头缩成一团，承受那些捆绑铁器砸在血肉上的闷钝。
这事他没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知道能告诉谁，爸妈不在身边，家里只有奶奶和姐姐。
段痕以为那天，他的生命会彻底终结，他会死在这帮烂仔的凌.虐之下。
“临死前”，他唯一牵挂的，是他的姐姐顾艺湘。
段痕蜷曲着身子缩在巷子里，心里却不后悔今天的选择，哪怕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对那些侮辱他姐姐的人出拳。
他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比顾艺湘晚出生了那么几年，他太小了，要是能和她同一个学校、同一届、同一班，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保护她了。
“你们在干什么！”几近昏迷的时候，巷子外划过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像初春的惊雷，刹那间劈开凛冬的混沌。
那天赶过来救他的，是他的姐姐顾艺湘。
顾艺湘长得好、成绩好、道上混得更好，总有办法让另一帮烂仔们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她虽然人毕业了，但是还插了“眼线”留在初中部，并且提前打过招呼，专门就是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段痕一有点风吹草动，“眼线”就把消息发给顾艺湘。就如今天下午，她收到消息：“湘姐，有人说要喊人打你弟……”
昏暗的巷子，烂仔们停手，警惕地望着巷口。
穿高中校服的顾艺湘逆着光，背着双肩包，长发披散。
袖口半挽，一根黑色皮筋缠在肤如凝脂的腕间。
她没有化任何妆，光影打在脸上，点缀出不落凡尘的矜贵气质。
顾艺湘迎着风，长发放肆地飘扬。
她抬起下巴，斜睨那些阴沟里的臭虫，说出口的话冰冷却饱含威慑力：“不准欺负我弟！我已经报警了！”
警车的笛鸣由远及近，那些烂仔们仓皇而逃，留下一身淤青的段痕。
做完笔录，他们在警察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配完药后，顾艺湘心疼地抚摸段痕那肿的比馒头还大的眼睛：“他们为什么打你？”
“……”
“找我借钱我不肯……”段痕那天没看顾艺湘的眼睛，他难得对她撒谎，因为陪她一起来的、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男生。
段痕认得他，是教顾艺湘跳舞的女老师的儿子，和顾艺湘差不多年纪。
他们同一个学校、同一届、同一个班。
“这帮混混就喜欢找软柿子捏。”那个男生说，“你姐很担心你，我看这次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不你以后周五放学就和我们一起吧，我和你姐在舞室，我让我妈给你安置张桌椅供你写作业……”
我不是软柿子。
段痕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直白而清澈地对视他，已经流露出清浅的一层不加掩饰的敌意。
他看见，当时那个男生也意外地朝他扬了扬眉，随后意味深长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心照不宣。
顾艺湘永远不会知道他那天被打的真正原因，段痕也不打算告诉她。
有些事只适合埋心里。
比如那天的夜里，段痕梦遗了。
梦见的正是披着长发、穿着纯白色吊带裙、逆光而站的顾艺湘。
……
而现在，把顾艺湘身边那个“多余”的潘宏畅赶走后，段痕又不想真的和她“早点拍完早点收工”。
顾艺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神色复杂久久不动，索性绕到另一边门出去。
她走后，段痕还沉浸在她的香水味里许久，才长腿迈开跟上。
十五分钟后，化完妆的顾艺湘先到场。
工作人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因而摄影棚附近还算安静，静得能听见机器运作的声音。
灯光老师在调整光线，模拟电影院那场戏的室内效果。
等到准备工作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段痕才出现在摄影棚里。
他一抬眼望见幕布灯光下的顾艺湘，呼吸和脚步都在刹那间停顿了。
顾艺湘披着长发，抹着摩卡奶茶色的口红，正一脸恬淡地看着摄影老师捣鼓镜头。
她穿着的那身剧服因为之前过敏起红疹一事替换成她自己代言的品牌，是一件精心设计过的纯白吊带裙，束腰的设计衬托身段玲珑有致。
顾艺湘特别喜欢这套妆造，因为是出门约会的戏，她还有精致的小包包可以背。
直到摄影老师喊段痕一声，顾艺湘才悠然地将目光挪到段痕身上，见他耳朵红扑扑的。
顾艺湘很快进入角色，笑着喊段痕在剧里的名字。
那笑容过于耀眼，以至于段痕下意识地错开视线，低头垂眸走到她的身侧，极为郑重地“嗯”了一声，承认他现在就是他所要饰演的角色。
这次拍摄过程很顺畅，顾艺湘和段痕互动的时候，能感受到他代入了男主，对于她的动作都能接住。
有时候是扶一下手，有时是贴一下肩，有时是帮她背着小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