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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なつめ獨补番]日升青鸾》-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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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烦公主把玉佛和香案放在开阔庭院里,抄写佛经之前先知会文镜和薛夺一声,让他们在旁边看仔细了。”

        说到这里,他唇边噙起一抹淡笑,“他们这两个才是真正的拿命博前程,一刀一枪拼杀出来,实打实的几年血汗军功,才换来禁军中郎将的前程。还望公主体谅些,莫要叫两员大将的大好前程折在皇城里。”

        “这番言语说得倒是客气,但话里话外……”姜鸾拿团扇摇了几下,“怎么听起来杀气腾腾的。裴显裴督帅,威胁我呢。”

        裴显恍若未闻,往后退了半步,客气告辞,“公主说笑了。臣告退。”

        “放心,不会害了你手下爱将。”姜鸾对着跨出门去的修长背影喊,“每天洗手斋戒,用上好的泥金墨,小楷早晚抄写《楞严经》,足够诚心诚意了吧?本宫什么时候能出宫开府,督帅给个大概日子?”

        裴显背手缓步前行,并不回头,在夜色庭院里沉声回应,

        “臣出面替公主催一催开府的章程,但朝廷事物繁多,都堆积着,再快也得等上两个月。”

        “再快也得两个月?”姜鸾蹙起秀气的眉,也不趿鞋,只穿着罗袜跳下地,站在半开的窗前,冲庭院的背影喊,“太久了。久则生变。”

        “不必顾虑太多。裴某既然应下了开府的事,开府前住在皇宫里的这两个月,臣保公主无恙。”

        “那两个月后,等我出宫开府了呢?”

        裴显在夜色里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开府之后,就要看公主自己的本事了。”

        “嘁。”姜鸾掉头就走。

        坐回罗汉床边,和苑嬷嬷商量着,“两个月还是太久了。”

        苑嬷嬷急得跳脚, “公主之前的病还没好全,夜里风大容易受凉,赶紧把鞋穿上!窗户关了!”

        姜鸾嘟哝,“偏不要,就开着。”

        夜里寂静,窗户又没关,正殿里说话的声音随着穿堂风传了出来。裴显听在耳里,无声地弯了弯唇。

        先帝性格平和,汉阳公主的母妃生前据说是个谨小慎微的女子,她这性子到底是跟了谁。

        灯光映照不到的庭院暗处,男人的脚步顿了顿,沉稳的嗓音顺着夜风传过来。

        “公主借着金丸闹过一场,椒房殿失了颜面,那边再不会派宫人来了。”

        “皇后娘娘倒是有个嫡亲兄弟在中书省任职,姓谢名澜,是今年新选入的中书舍人。臣明天找个借口,让谢舍人过来临风殿一趟。若能抓住机会,借着谢舍人在中间转圜,或许能把临风殿和椒房殿的僵局修补一二。”

        姜鸾头次听说:“谢舍人?皇后娘娘的嫡亲兄弟?他是谢氏的人,怎么会为我说话转圜。”

        “还是那句话,看公主自己的本事了。裴某言尽于此,公主仔细想想明日的应对。”说罢继续前行,人影在众披甲护卫的簇拥下,消失在庭院尽头。

        夏至正好端着茶具打算出去,吃惊地停下脚步,“今年新进中书省的谢舍人……”

        夏至性情活泼,在宫里向来是耳目灵通的。

        “奴婢听说过是谢家嫡出的郎君。原来竟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那岂不是国舅爷。难怪圣人下中旨征召了谢舍人出任。”

        姜鸾坐在罗汉床边,小腿轻轻地在床沿晃着,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沉思的表情。

        皇后娘娘的嫡亲兄弟……

        “那是得见见。”她自言自语道。

        她关了窗,往内殿走去,“睡了。明天养足精神应对谢舍人。”

        ————

        【四月初三,雨过天晴。庭中兰草含苞。】

        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中午前后,薛夺领着人在殿外庭院候着,自己在紧闭的门外高喊,

        “公主起了么?中书舍人谢澜求见。”

        “公主正在更衣,还请稍后片刻。”

        几个亲信大宫女站在妆奁台边,一边挑拣着朱钗服侍姜鸾穿衣,一边低声嘀咕,

        “谢舍人是圣人新近提拔的,进宫随侍御前半个月,正好公主病了半个月。说起来也是沾亲带故的外戚,却连一句客气探病的问话都没有。如今裴督帅那边一句话令下,他倒来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白露巧手正在给姜鸾梳头,姜鸾对着铜镜里的显影。

        她身量还未长成,原本就苗条纤巧,病愈后更显得弱不禁风,俨然成了身边人眼里需要仔细呵护的柔弱娇女。

        想到这里,她抿着嘴一笑,

        “皇后娘娘家里的兄弟,和我隔着多少层了,哪里算得上正经亲戚。谢舍人又是饱读诗书的文官,兴许把自己当做了外男,讲究避嫌不见。”

        夏至掰着手指盘算,“谢氏是皇家外戚,皇后娘娘是公主的长嫂,怎么不算正经外戚了?但谢氏向来眼高于顶,和宗室联姻都不情愿,更不要说认亲了,这才会主动和公主避嫌疏远。”

        梳着头的白露也不满地道,“谢氏是四大姓里挂末尾的,姿态却端得最高,先帝当初说了多少次,谢氏才点头同意皇后娘娘嫁进皇家来。倒是裴督帅那边,凶是凶了些,但身为太后娘娘的本家兄弟,有事便过来面见,当面把事情摊开来说,麻烦事都担住了,这才更像是亲近皇家的好外戚。”

        旁边的春蛰犹犹豫豫地说,“麻烦事裴督帅是都担住了,但他真的好凶。昨晚对着苑嬷嬷说什么‘人头挂在辕门上’,奴婢也吓住了……”

        几个大宫女里性子最稳重的秋霜过来,把她们几个赶到旁边去,“你们在公主面前少说两句吧。谢舍人就要进来了。”

        姜鸾夜里多梦,总是睡得不大好,掩口打了个小呵欠,乌黑杏眼浮上一层雾蒙蒙的泪膜,

        “行了,谢氏是京城四大姓之一,姿态当然端得高;裴氏是军里出身的勋贵,说话做事当然凶。都是半斤八两,你们就别矮子里拔将军了。”

        几人闭了嘴。

        秋霜见白露梳好了头,低声问,“谢舍人已经在殿门外了。公主还要不要见?”

        “见。当然要见。”姜鸾靠在贵妃榻上,春日戏蝶的团扇掩住下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潋滟秋水眸,

        “裴督帅都说了,要看我的本事,让谢舍人替我居中转圜。今天先见谢舍人一面,看看这位皇后娘娘的兄弟,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要怎么用才好用。”

      第 17 章

        梳妆打理妥当,苑嬷嬷也捧着新熬好的参汤进来了。

        姜鸾喝着参汤时,从正殿到外庭院,连着三道传召声响起。

        片刻后,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身影当先跨进门来。

        正殿里簇拥着姜鸾的几个大宫女看清了来人,都是一怔。

        临风殿无人见过谢澜其人,只听说是谢氏嫡出郎君,家中行五,长得姿容俊美,清贵绝伦。这几个字都是是对高门子弟惯常用的恭维词句,在皇城里每个月都能听个十次八次,听到耳朵都快生了茧,谁也不当真。

        却没想到,谢澜长得这么好,真真切切配得上那句‘姿容俊美,清贵绝伦’。

        他看来二十出头年岁,身形修长如青竹,气质清冷端肃。常见的绯色官袍穿在他身上,行走间大袖飘拂,硬是穿出了魏晋风流的感觉。

        姜鸾靠在贵妃榻上,抬眼打量着。

        虽然头一次见着这位谢舍人,她却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思来想去,恍然大悟。

        谢澜和椒房殿里那位皇后嫂嫂,或许是家族里教养的缘故,两人同样冷冰冰站在面前时,给她的感觉像极了,像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两个冰人。

        “臣谢澜,见过汉阳公主。”

        谢澜怀里抱着十余卷木轴书卷,木轴上方露出弯月形的象牙标签,向殿内行礼。

        “臣奉了裴督帅之命,带着礼部筛选的卷轴一十二卷,前来临风殿,等候汉阳公主过目。”

        姜鸾歪头打量着他怀里的卷轴,“谢舍人带过来的这些卷轴,挂着的象牙标签怎么眼熟得很。莫非是前两天徐公公曾经送来的——”

        “正是。”

        前两天被徐公公带人抱过来的几十幅小像,经过了筛检,如今只剩下十二卷,被谢澜一丝不苟地托举着,一卷卷地放在长案上。

        “按照公主的要求,已经剔除了二十岁以上年纪的世家子弟。此外,礼部未画好的几幅郎君小像,昨日也补画好了呈进宫里,都在案上了。”

        姜鸾兴致缺缺地随手拿起一卷,左右展开,面前显露出一张十【创建和谐家园】岁绯衣少年郎的绘像,窄袖镶边胡服,皮弁小冠,腰间佩剑,脚踩山石,眉宇间满是孤高傲气。生平小字那边第一行写着,

        “范阳卢氏,露山巷长房嫡四郎。”

        “卢四郎,本宫听说过他,性子傲气得很。”姜鸾思索起旧事,

        “先帝在世时,曾有位寒门出身的新科探花郎,恰巧和卢家四郎同在宫中伴驾。散值路上遇到了,探花郎过去寒暄了两句,离得近了些,卢四郎当即把外袍脱了,扔在探花郎脸上,呵斥道,‘浊气逼人’,是不是他?”

        这件事流传极广,谢澜并不否认,“正是卢四郎,两年前的事了。那位探花郎如今已经外放了知州。”

        姜鸾把卷轴原样卷起,又丢回案上,“我无意挑选。谢舍人把卷轴拿回去吧。”

        话外的送客之意明显,谢澜听得清楚,却站在原地不动。

        “公主出降的大事,还望慎重对待,仔细挑选。”

        在场众人的瞪视下,他神色平静如深潭,嗓音清冷,一板一眼地道,“圣人已经颁下敕旨,准开汉阳公主府;按照祖制,非公主出降不开府。

        “公主若是不肯挑选……出降的驸马人选,就要交予皇后娘娘定夺了。”

        言语里暗含的威胁,在场人人听得出。苑嬷嬷脸色顿时一变,“谢舍人,你什么意思,竟敢威吓公主?!”

        姜鸾斜倚在贵妃榻上,温软嗓音里也带出几分不满,

        “谢舍人真无情。谢娘娘是本宫的长嫂,姜氏和谢氏两家算是正经的姻亲。上个月我重病缠身,谢舍人一次都不登门探病也就罢了,今日头一回登门,就言语威胁我这个姜家亲戚。”

        谢澜刻意用了敬称,避开姜鸾话里牵扯出的一堆不清不楚的亲戚称谓,

        “不敢威胁公主。微臣说的句句实话。”

        修长如白玉的指尖点在一幅长案卷轴上,谢澜倾身往前,把卷轴往姜鸾坐处推了推。

        “微臣刚才所说,不只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圣人的意思。”

        “自从汉阳公主当日大闹两仪殿,圣人一直卧病至今。按祖宗规矩,圣人卧病期间,皇后娘娘可以酌情代圣人赐婚。”

        他神色冷肃,倾身越过长案,逼近姜鸾面前。相貌如冰玉的人,薄唇开合,嗓音冰寒。

        “终身大事,非同小可,请公主尽快挑选。再找借口拖延下去,后果不是公主承受得住的,只怕事后懊悔莫及。”

        姜鸾坐在对面的罗汉床上,一动不动地思忖了片刻,随后仿佛被惊吓到了,猛地侧过头去,团扇遮挡住大半张面孔,鸦羽色的浓长睫毛细微震动。

        谢澜冷眼看着,只等刁蛮贵女回过神来,大发脾气。

        等了一阵,却见对面的先帝幺公主始终默默无语,睫毛上渐渐浮起了水雾,不多时,竟然有一滴泪珠盈盈挂在长睫上,将掉未掉。

        这一下大出他的意外,谢澜细微地皱了下眉。

        因为姜鸾侧过身去的缘故,他注意到她头上并未梳起贵女常见的高髻,只是简单梳了个双螺髻,拿金线流苏细细裹了几圈,流苏两边垂下,又斜插了一支小巧精致的金花步摇。除此以外,并无任何长簪饰物。

        双螺髻是未及笄的少女在闺中常梳的发饰,金玉长簪才是女子及笄后用的头饰。谢澜盯着那只以金线流苏、金花步摇简单装饰的双螺髻半晌,突然惊觉……

        被宫人绘声绘色传遍‘刁蛮无状、谈笑杀人’的汉阳公主,难道还未行笄礼?……未满十五岁?

        听了他几句疾言厉色,竟然就承受不住,要哭了。

        对着面前将落未落的那点水光,谢澜心里升起几分隐约懊恼。

        他听多了椒房殿的一面之词,对于从未谋面的先帝最小的公主,心里早已勾勒出一副蛮横贵女形貌,过来临风殿前,竟忘了打听一句,宫中传遍的所谓‘刁蛮无状、谈笑杀人’,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心里起了几分懊恼,他静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刻意冰寒的嗓音缓和了几分,

        “皇后娘娘并无意苛待公主。京中教养得当的儿郎,年龄合适的,门第堪配与皇家联姻的,大都在卷轴中了。公主是执卷挑选的人,并非卷轴中被挑选的人,为何如此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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