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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素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忍心拆穿她。
今天她收拾房间意外看见那瓶药,她吓坏了,上网查,查到那是治疗分离性焦虑症的药。
可分离焦虑,多常见于儿童。
她打电话给相熟的医生询问,在听到病因和症状后,一下就想到了小时候的咛咛。
咛咛出生没多久就被容清送回了平江,这么多年她们母女俩相处生活的次数和时间都太短。
小时候每次去平城或者从平城回来,总会肠胃不舒服,容易吐。那时她和容怀都以为咛咛是肠胃不好,但去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
他们就带她去看中医喝中药调理。
她很自责,如果那时候她再细心一点,如果她那时就对这病有了解,或许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了。
医生还告诉她,这种病排除遗传和环境因素,最大的病因是生活心理应激,很多生活事件都是诱因。
比如,父母离异,亲人重病或去世等。
她随即又想到了咛咛高考那年她爸爸牺牲的事,咛咛看着乖巧,其实内心敏感,那段时间她分明话很少。
可到底已经过了那么多年,那她现在吃药是因为什么?
是过不去她爸爸牺牲的那个坎吗?
俞素很想问,又怕是在揭咛咛的伤疤,何况她刚刚又那么说了。
“你啊,吓到外公外婆了。”压下心底的疑虑和担忧,俞素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没事就好。”
她顺着她的话安慰:“工作再怎么样都没有身体和生活重要,没什么好焦虑的。其实家长们都一样,不求子女大富大贵有多大建树,只要平安健康就够了。”
“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知道吗?”
厨房明亮的光线笼着依偎在一块儿的祖孙俩,有些微凉的手被俞素握在了手心,又给她搓了搓取暖。
书咛心里发酸得厉害。
她点点头,有点儿闷地嗯了声,又扬起笑脸:“知道了,谢谢外婆。”
俞素心里无声叹气,但面上仍不显:“累不累啊?要不要先去睡?”
书咛摇头,依赖地靠着她肩膀,软软地小声撒娇:“不累,还没陪外婆看电视呢,困了我就睡。”
俞素笑,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书咛也笑。
后来从厨房出来,两人窝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差不多的时候,书咛就被俞素赶去了卧室早点休息。
她乖乖听话,作势打了个哈欠,困顿地说了声晚安。
只是事实是,她躺在床上久久没能入睡,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勉强睡着,却又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卧室里只有她沉重的喘气声。
而她早已经习惯。
缓了会儿,有些渴,发现进来时忘了倒杯水,于是书咛掀被子下床。
却在走出卧室时,不经意地一瞥,发现外公外婆的侧卧的灯还亮着,从门缝里透了点儿出来。
她怔住。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在平江,是外公外婆早就睡着绝不会开灯的时间。
手一点点抓住门把,书咛转身,回了房。
她侧躺着,身体无意识地蜷缩成婴儿的姿势,指尖很紧地攥着枕头。
外面的夜很黑,卧室里也没有一丝光亮。
好久好久。
有湿热液体没入枕头,书咛抬手,指腹飞快地擦了下眼尾。
很轻很轻地吸了下鼻子。
手摸过手机,发颤的指尖终于再次点开上次停留的搜索页面,微热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天的新闻。
她不能再让外公外婆担心了。
-
1月24,除夕。
书咛下午到达平城时,平城天气很好,不像临城是阴天。
那晚,快天亮的时候,她终于鼓起了勇气订了张飞平城的机票。是巧也不巧,捡漏到的是除夕当天的票。
上了出租,司机师傅问她去哪。
平城的冬天太干太冷,书咛垂着眸,盯着那时候江述就已经给她的地址,挤出的声音也有些干:“……西郊墓园。”
平城的司机很能聊天,或许是听到她的目的地是墓园,她又低着头,贴心地一路没吭声,只在到了的时候说了声:“到了姑娘,外面冷,别感冒了啊。”
书咛说谢谢。
她下了车,却一直没继续往前,而是站在墓园入口站了很久。
西北风猛烈地吹来,吹乱她的头发,刮在脸上生疼。
有那么几次,书咛差点想要转身离开。
后来脸和鼻尖都被风刮得发红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抬起了有些僵硬的脚,一步步往墓园里面走。
他的墓在最高处的最西边。
一共走了多少台阶书咛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风很大,像是要穿透她的羽绒服到她的骨头缝里。
每一步好像都很难。
快要到的时候,书咛停了下来。
她转身,手指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捋不顺,她从手腕上拿下黑色皮筋,扎了一个高中时的高马尾。
指腹从眼下擦过眼尾,她又眨了好几下眼睛。
重新转身,她慢慢走近。
其实距离不远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路好长。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
半晌,她弯腰,将怀里的一束花轻轻放下。
大概有五分钟,她终于抬起了眼。
孤零零的黑色墓碑,一张模糊的不是很清楚的侧脸照。
——陆之让。
是早就在照片里见过的墓碑,可这一刻,当它真正出现在眼前,恍然间书咛像是回到了八月的那天。
一股酸热涌了上来,【创建和谐家园】鼻子也【创建和谐家园】着眼眶。
书咛猛地眨眼,指甲死死掐着手心,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低下头,从包里拿出包湿纸巾抽出一张,倾身,小心地慢慢地将有些脏了的墓碑轻轻擦拭。
从后往前,从上倒下。
一张不够,她再抽出第二张第三张……
手被冻得发红,她一言不发,每一处都没有错过,擦得干干净净。
擦完,夕阳渐渐西沉。
低垂的眼睫又眨了好几次,书咛在一旁坐了下来,偏过头。
嫣红的夕阳笼罩整片天际,霞影氤氲,火烧云缥缈。
余晖温柔降临人间。
好美。
书咛的眼睛一眨不眨,就像那天傍晚。
她也一直没动,哪怕风一直在刮来。
她也不知道保持这样的姿势究竟有多久,只知道看着看着,日落彻底西沉,天暗了下来。
光,没了。
天慢慢黑了,西北风刮得又猛烈了不少。
忽然,有冰凉触感落上脸。
书咛慢了半拍,抬头。
下雪了。
她缓慢地扑闪了下眼睫。
好像,那年除夕。
只不过平城地属北方,下的雪比平江大多了,是真正的鹅毛大雪。
一片片洋洋洒洒地落下。
没一会儿,她的头发上,他的墓碑上都被雪染上了白。
书咛终于转过了头,看着他的墓碑。
良久,她起身,却因为保持姿势太久腿有些发麻。
身体晃了晃,她咬着牙稳住。
这次,不会再有人扶住她了。
她站得笔直,低着眼看着墓碑,冷得有些僵的唇微动,终是说出了来这里后的第一句话:“下雪了,我该走了。”
声音沙沙的,偏哑。
“我走了。”很低很低的,她又说了句,分不清究竟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人听。
她的步子迈得很快。
走了两步,她又顿住。
脸微仰,指腹擦过眼角,她再转身,又在瞬间氤氲水雾的眼睫看着他的墓碑,唇上扬,很努力很努力地扬起了一抹笑。
“陆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