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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在山上,沈嫣早起同老太太一起上早课,用完午膳,便趁着午时日头尚有几分暖意,到山中赏赏秋景。
这时节的东岳庙后山天高云阔,橙黄橘绿,层林尽染,沈嫣嫁进镇北王府三年,从未有一日有过这样松快的心情。
老夫人一方面是自己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另一方面也是帮她放松一下心情,毕竟在山里的时日不多,待回府中,又要应对上上下下那么多的琐事,分身乏术,哪还有机会在这里闲庭信步?
沈嫣扶着老太太上了一段台阶,在亭中石凳上缓缓坐下。
老太太望着满山盛景,不由得笑叹一声,忽然道:“说起来,那镇北王与你爹也是旧识。”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沈嫣澄澈的双眸微微一亮。
其实很少听祖母说起爹娘的事情,沈嫣自己也不会主动问,怕老太太伤心,她自小能从家中的仆妇口中提起一两句已经十分满足。
老太太继续说道:“那时候西羌入侵,戍边将领个个瞻前顾后,你爹当年才十几岁,提着一杆银枪就上了战场,年轻人冲动难免,凭着点纸上谈兵的本事就敢往前冲,没想到竟真教打得西羌节节败退。镇北王是太宗皇帝第九子,年纪还要更小些,却比你爹更加沉稳,在西羌之战中与你爹并肩作战、屡建奇功,只是后来镇北王驻守北疆,就很少回京了。”
沈嫣抿了抿唇,从前都只听人说过她父亲何等勇武、何等少年英雄,却没想到在祖母眼里,他有毛毛躁躁年轻气盛的那一面。
她早就记不得爹爹的样子了,记忆中只剩灵堂的牌位和那杆冰冷的银枪,它们的主人原来也曾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沈嫣靠着老太太的肩膀,伸手比划道:“那我娘呢,她和我爹是如何认识的?”
老太太含笑道:“你外祖家是南直隶有名的书香世家,祖上出过阁老的,那年江南流寇残余,你爹带兵前去镇压,混乱中救了你娘一命……你爹爱出风头,遇上喜欢的姑娘不知道怎么炫耀自个呢,大概是把浑身的本事都耍给你娘瞧了,否则怎么会将那么好的姑娘骗到咱们北直隶来……”
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凉凉的风一吹,老太太眼眶就红了,“他们啊,都在最好的年华就走了……”
沈嫣依偎在祖母怀中,鼻头直发酸。
爹娘那么恩爱,倘若他们还在……一定会很疼她和弟弟的,说不定她还会有许多的弟弟妹妹,可如今的三房这么冷清,她也只有祖母了……
老太太抚着她的背,轻轻地说:“别怪你爹娘,他们都是疼你的……好孩子,祖母在呢,一切都还有祖母呢。”
沈嫣吸了吸鼻子,孩子般的将老太太抱得更紧了些。
没一会,凉亭下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摘杏跑得气喘吁吁的,“老太太!七娘!方才府里传信来说,二奶奶今早生了个姐儿!”
老太太当即起身:“当真?”
沈嫣只有老太太一个祖母,可老太太却是一家子兄弟姐妹的祖母,也是家里所有哥儿姐儿的曾祖母。
二房多了个女孩,沈老太太自是欢喜得紧,方才那些伤心的过往也都慢慢烟消云散了,沈嫣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将自己那些污糟事说出来,扫老太太的兴呢。
左右有祖母那句话就够了。
无论她将来如何决定,祖母总是站在她身边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人常说倦鸟归巢,她很快就要归巢了。
主仆几人便收拾包袱下了山,回到武定侯府时天已经黑了。
缀锦堂四处上了灯,厅堂内还有些嘈杂。
老太太赶回来,自然要先看看刚出生的小曾孙女。
沈嫣扶着老太太入了厅堂,原本平和的一颗心在看到那黄花梨木圈椅上斜坐着的男人时,轻轻瑟缩了一下。
谢斐居然来了。
他一身天青色的窄袖锦袍,腰间束玉带,坐姿慵懒,看上去仍旧丰神隽逸,只是数日不见,面容似乎清瘦些许,棱角愈发分明,琥珀色的眼眸难掩疲惫,却隐隐透出几分锋利的味道。
沈嫣暗暗吸了口气,很快神情恢复寻常。
那日凌安回去,必会将她的意思如实禀告,既然已经那么说那么做了,她也不怕再见谢斐。
老太太也很意外,在东岳庙时她仍在病中,并不知晓镇北王府来过人,更不知道沈嫣竟然将人赶走了,还写了那样的话,甚至都不知道沈嫣连出宫都是瞒着谢世子偷偷离开的。
此番见谢斐又主动上门来接孙女回家,倒还有几分欣慰。
谢斐慢慢站起身,目光在沈嫣面上停了一会,然后走到老太太面前躬身施礼,嘴角噙着抹极淡的笑意,“祖母,阿嫣。”
后面那句称呼咬得极轻,甚至称得上温和,至于里头掺杂着多少抑而不发的情绪,恐怕只有沈嫣能够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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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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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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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二郎再得一女,自是喜上眉梢,如今他与正妻陈氏也已儿女双全了,见老太太奔波赶回,忙叫乳娘去把孩子抱过来,又转过来笑道:“芍姐儿才出生,知道七妹妹和祖母要回来,世子爷一早就来等着了。”
老太太讶然一笑:“芍姐儿?”
沈二郎道:“是世子爷取的名,说芍药‘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用给女孩的名,十分鲜妍美好。”
沈二郎当然喜欢这个名字,不过芍药也好,牡丹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家的姐儿是镇北王世子亲自取的名儿,来日谁敢小觑?便是大房的嫡女也没有这个殊荣。
他一边说,那边乳娘已经把芍姐儿抱过来了,奶呼呼的娃儿紧闭着眼睛,生得白净细嫩,玉雪可爱,也因为陈氏孕中进补得宜,芍姐儿才生下来就有七斤重,看上去比家里的其他哥儿姐儿刚出生时都结实。
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
沈嫣也看着襁褓里的小丫头笑,目光无意间抬起,才发现谢斐还在看她,那眼神几乎是纹丝不动地落在她身上,让人无法忽视。
饶是心绪淡定的沈嫣,这时候也忍不住攥起手掌,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老太太笑着对二爷夫妇和沈二郎道:“这小丫头将来定是个美人坯子。”
二夫人孙氏立刻笑道:“我们芍姐儿日后能有七娘一半好看,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看似在捧谁,可语气却让人心里不大舒服,孙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但她自己未必知道。
沈嫣正想着如何接话,耳边却忽然落了个清若玉石般的声音:“阿嫣的确好看。”
谢斐漫不经心地走到沈嫣身边,亲昵地将她微微蜷缩的手牵过来,低头含笑望着她,“满京城的女子,谁能有阿嫣一半的美貌,也算是上人之姿了,是不是,阿嫣?”
他这般说着,手指也慢慢收紧,沈嫣才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就这么被他暗暗钳制。
沈嫣有些恼火地瞪着他,谢斐牙齿暗咬,下颌绷紧,眼尾还带着薄薄的红,露出的笑意看着就有几分冷色。
一旁的沈二郎立刻捕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心脏都停了一息,唯恐老太太注意到,忙不迭附和着笑道:“七妹妹不如也抱抱芍姐儿,我听说孩子自小被美人抱过,也能沾染几分灵气!”
老太太侧过身,乐呵呵地将怀中的芍姐儿往沈嫣怀里送,“是了,常听老人说这话,阿嫣你也抱抱。”
沈嫣看了眼谢斐,后者这才带着眷恋般地,慢悠悠地松开她的手腕。
指尖还残留她的温度,谢斐的心口隐隐地烫了一下。
她的手腕十分纤细,似乎比从前尤甚,被他一捏就显出了红痕。
凌安说庙中的厢房药味浓郁,看来老太太确实是病了的,否则不会比他重阳见到时还要清减。
她这几日在山上照顾老太太,恐怕也是累着了。
只是她也着实可恨!
那纸稿上一字一句,让他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的心剖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
沈嫣接过软乎乎的芍姐儿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这么小的孩子,一直乖乖地睡着,奶香气直往她鼻尖钻。
孙氏见她也喜欢孩子,又在这时开了口:“七娘也成亲三年了,也该与世子爷早早要个孩子才是,旁的不说,镇北王回来也高兴啊不是。”
话音刚落,沈嫣鸦睫垂下,又想起梦中死在腹中的那个孩子来。
两个月的小生命,就那么没了。
倘若谢斐一心一意的,没有那么多风流韵事,她又岂会同他过不下去,他们早晚都会有孩子的……只是现在,回不去了,她自问没那个本事让他收心、为了她改变什么,对谢斐来说,她不过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玩意罢了。
孙氏这话一出,明眼人都看得出沈嫣面上的笑容敛了下去。
谢斐却是扬唇一笑,大大方方地搂过她肩膀,“自然,我与阿嫣总会有许多的孩子。”
沈嫣被他握着肩膀,呼吸瞬间一凝,虽然并不疼,但能感受到他掌心暗藏的力道,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拉着她离开。
她心脏慢慢收紧几分,默了片刻,然后将手里的孩子还给沈二郎,对老太太打手语道:“祖母,你们先用晚膳,我与几句话想与世子爷说。”
沈二郎更高兴了,乐颠颠地将她往谢斐身边推:“七妹妹快些去吧,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话还是早点说开的好,世子爷等了你一个时辰呢。”
老太太早察觉出沈嫣近来情绪疏淡,甚至是那种带着消极的倦怠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这个孙女,面上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究竟遇上了何事,竟让她这般拼尽全力地掩藏情绪?
不过她既主动提出要同谢斐谈谈,老太太亦相信她能够处理好。
至于谢斐,该说的话,重阳当日已经说尽,老太太要的不过是他的态度,今日他能来,这么多人在,老太太也不想多说什么,便对沈嫣道:“你去吧,记着祖母在庙里同你说的话。”
记着,一切都还有祖母呢。
沈嫣点点头,尽量保持着面上笑意如常。
出了厅堂,沈嫣去的是听雪堂的方向。
这条路上人少,回廊和亭榭都格外安静,两个人哪怕是一点点的动静都显得极其清晰。
沈嫣在前面走,都能听到他粗重且紊乱的呼吸,直到绕过垂花门,谢斐再也压制不住,一把抓过她的手,直接将人压在垂花门后的院墙上。
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坚硬的墙壁上,疼得她直抽了口冷气,眸中瞬间蓄了层泪意。
谢斐的气息已经很不稳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方才是费了多大的心力隐忍,才能不动声色地坐在厅堂,压抑着数日积压的躁郁和怒意,足足等了她一个时辰!
廊下的石柱灯光线昏黄,照亮男人眉眼间的扭曲。
他狠狠逼视着她,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如今就这么不受你待见,你把你夫君当什么了?闹了这么久还嫌不够,能耐啊沈嫣,要与我一刀两断吗,啊?”
他凑得太近了,嘴唇几乎抵在她唇畔,语气也一句比一句发狠,沈嫣能听到他几近失控的心跳。
她偏过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双手被他强硬地桎梏着,没办法打手势,只能嚅动嘴唇,无声地道:“你先放开我。”
谢斐攥紧她手腕,他的眼神和他身上的温度一样,烫得骇人,“放开你,放开你然后呢?沈嫣你本事大了,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你想同我说什么,嗯?说这次你又想在家待几日,十天还是半月,一年还是两……”
话音未落,谢斐的心突然狠狠痉挛了一下。
在他看到沈嫣的口型之后。
他炽烈的眸光忽然闪动了一下,大脑在这一刻是完全恍惚的状态,随之而来的慌乱在心口丝丝缕缕地抽开,无孔不入地侵-入他身体的每一处血肉骨髓。
九月的晚风掠过头顶和前额,已有几分凛冽冰凉,吹得人心头瑟缩。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被急怒和恐慌撞碎的心绪才一点点拼凑起来。
可不论他如何回想她方才的口型,试图用另一种理解来麻痹自己,都不可否认的是,她说的的确就是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