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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今天出行的人比较多，造成的短暂的拥挤吧。
她正打算再换一条路走，身侧却又赶来一队兵马司的人。
那些人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过程中没有注意，一不小心撞了苏令月一下。
“抱歉——郡、宁远将军？”
领头那人看清楚是苏令月，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满脸惊喜，当即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将军在此处就更好了，不知将军可否帮我们一个忙！”
见到兵马司的人出现，看情形似乎就是奔着出现混乱的那条街去的，便问，“前面怎么了？”
领头那人长话短说，“有人冲进了书院，扬言要杀光书院里的学童。”
苏令月吓了一跳，一边跟着他们往前面赶，一边问，“怎么回事？”
领头那人哀叹一声，语气里又有痛惜又有悲愤：
“是禁军里一位兄弟的父亲，他去年死在了燕州，家中只剩下他爹一个人。”
“刚开始收到抚恤金时，此人还算正常，但后来便经常有附近的邻居来报官，说他似乎疯了，扬言要杀了领兵的将军，换回他儿子的命——”
“这些日子城中有不少人都发生过类似的情况，我们也只能多盯着些，不让他们酿成大错，没想到今日还是出了事！”
苏令月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曾短暂的接触过他们，也曾给他们讲过战场上的过往。
他们出征时，谁不是雄心壮志，只等着这一次立下军功，让家人也跟着脸上有光；可如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黄土埋骨，家人肝肠寸断。
出现这样的情况，也难免让人心声叹息。
不过这会儿不是感慨的时候，眼见着快要到了书院，苏令月立即问，“需要我怎么帮？”
“他在里面情绪太过激动，看到我们这些穿着轻甲的，便更是喊打喊杀，我们暂时没办法靠近，只能尽量控制局面。”
“将军是打过仗的人，最是清楚其中艰辛，或许能同他说上些话，缓解他的情绪，最好是能劝说他先将里面的孩子放出来。”
“我知道了。”苏令月走到书院门前。
书院周围除了控制局面的兵马司，便是里面那些学童的父母家人。
他们哭喊着，咒骂着，却都无济于事，反而引得里面的孩子的哭声也愈发的大。
往里面看，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男人，正手拿菜刀，架在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身上。
看到苏令月要进来，他的菜刀拿得更紧，大喝一声，“别过来！过来了都得死！”
苏令月向内查看了一番周围。
除了被那男人控制住的孩童以外，还零零散散的呆站着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孩童，俱是被吓得战战兢兢，一步也不敢动。
而那男人还在威胁着他们，“都别动啊，我告诉你们，你们谁要是偷偷跑出去了，我就杀了剩下的人！到时候，你们这些跑了的，就也是杀人凶手！是害了你们玩伴性命的凶手！”
大概是因为他不断地说着类似的威胁的话，那些孩童当真无人敢动，有些还能哭出来，更多的，是已经连哭都不会哭，已经吓到发傻。
“老丈，”苏令月站在门口，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便是天大的事，也不好伤害这些孩子啊。”
“你别跟我废话！”
那男人挥舞着菜刀，“我不是伤害他们，我这是在帮他们！你看看这些娃儿们——”
顿了顿，“看出什么来了么？”
苏令月缓缓摇头。
“这你都看不出来？”男人将手边的这个孩童，又往自己身边按了按，“他们都是男娃娃！男娃娃！”
“是，”苏令月顺着他的话，“你说得是。”
那男人见她附和自己，立刻又说，“他们以后长大了，也要被募兵！也要上战场！”
“上了战场，你以为他们还能活着？不能！”
“我儿子就没了！”
“我儿子，是被那帮饭桶将军给害死的！他们让我儿子去送死，他们倒全都好端端的活着回来了！老天爷啊！你还有没有天理啊！”
“所以啊！我这也是为了这些娃儿们好，我是在帮他们！与其等他们将来长大了，去战场上给那帮饭桶将军扔出去送死，倒不如我现在先帮他们解脱，看那群饭桶还能让谁去送死——”
其实他这话虽糙，却也的确是那么个理儿，多少人因为领兵的人无能，被迫白白的送死。
沙场之上，最不缺的，永远都是这些冤魂。
苏令月闭了闭眼。
无能的将领虽然存在，但却不在这里，这个男人再恨，也不该举刀向无辜稚子。
眼见这男人越说越激动，手里的菜刀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挨到那孩童的脖子，她又向前走了一步，同时在那男人即将呵斥出来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我姓苏。”
“苏？”
“你或许听说过我，去年京城里的戏班子还专门排演了我的一段戏，”苏令月又向前一步，同时关注着那男人手里的刀，和自己到那孩童间的距离，又笑道，“苏郡主大战北姜王，你看过吗？”
“你、你就是？”
注意到她距离自己已经很近，当即反手把刀架在孩童脖子上，“你有话就说，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听听？”
她接着道，“为了阻止他们去送死而杀他们，和亲手除掉一个饭桶将军，你选哪个？”
“我不选！我哪个也不选！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来拖延时间的！”
苏令月一皱眉，看来在这之前，兵马司的人已经把能试的招都试遍了。
“那好啊，你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外面的人再进来，把你也杀了，你就可以到九泉之下，与你的儿子团聚，”她当真转了身，“反正你在这里横竖都是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动手吧。”
“你——”
听出他怕死，苏令月暗暗朝外面的领头之人比了个手势。
继续道，“或者，你来挟持我，把我绑到更远的地方去，只要有我在，他们就不敢动你，到时候你是想要跑，还是怎么样，都随你。”
男人犹豫了一下，“那你过来。”
苏令月走过去，等着那男人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
“要去哪儿，你说，我跟着你走。”
到离开书院时，她对上领头那人焦急的眼神，回给他一个“无事”的眼神。
……
祁沅给汝阳郡王看过了病，回来时已是天黑。
侍从开门迎他进来，又要去接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祁沅摆摆手，“不必。”
他手里拎着一包新买的荷花酥，“郡主可歇下了？”
“郡主……”
那侍从听后一头雾水，“郡主还不曾回来。”
又狐疑问道，“白日出门的时候，郡主不是同您一起的吗？”
祁沅拎着酥的手一紧，神色微变。
第57章
宁远将军府内, 从管事到侍从，都是女帝从宫中拨出来的人。
苏令月在他们入府之初便有所吩咐，平日里只管打理府中事宜，有需要的话她会吩咐管事, 其他时候, 无须他们在近前。
这也是镇北王府一惯的做法。
是以今日苏令月为什么至晚未归, 也没有人知道, 更不曾得到过什么传信。
府里上到管事下到侍从, 也只是认为主子临时有事要处理, 便照常留人来值夜，听从吩咐。
祁沅平复了一下心情，知道从侍从口中也问不到什么了，便点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往书房的方向走。
侍从见状, 跟在身后问了一声，“郡马可用过晚膳了？我等这就去准备。”
祁沅摆摆手，“不必了。”
想了想，又说，“让厨房那边继续预备着，或许郡主回来要用。”
侍从答应一声, 自行退下。
这时候已近亥时, 府中静悄悄的, 侍从们做完了一天要做的活计以后，便各自回屋去歇息。
书房里仍亮着灯。
祁沅坐在书案后面, 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空白的宣纸。
不是说……会回家里来等他吗。
骗子。
……
墨条一圈一圈擦在砚台上, 和着砚台内淋上的一点水, 化出一圈一圈的墨色。
磨墨最是静心，即便开始的时候心烦意乱，到墨成以后，心也慢慢的静了。
这是祁太傅自他刚习字起，就教给他的话。
后来他每一次心烦气躁，便用这种方法静心。
今晚，也是如此。
砚台里凝好了墨汁，祁沅将墨条收好放到一旁，提笔开始蘸墨。
她既然还没有回来，那他便先做事，慢慢的等着。
反正……
像这样的情况，他早都习惯了。
墨迹落在纸上，很快便写就一张方子。
他又仔细斟酌了一下用量。
去年他曾为苏令月调配过一些祛疤除痕的药膏，那时候还又根据医官局记录的脉案，额外配制了一些药丸，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用过。
不过从她手背上留下的疤痕来看，她大概是很少用的。
若非她自幼打下的底子好，像她那样连年征战，又不注重自己的身子，早就不是单单有所亏损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