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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腻了，就不来了。
这样想着，心中就愈发沉闷，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拢着白玉杯的手，蓦地一空。
“喀嚓”一声碎响。
他茫然的低头。
看到石桌之上，手掌之下，原本完好的白玉杯硬生生碎裂，满载的酒水被动的漫出来，浮在白玉碎片之上。
好半晌，他才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只清透的能直接从外面看到酒水波光的白玉杯，碎了。
他忽然站起身，也不管自己被碎片割伤的手掌，只径直跑出去。
路上碰见检查火烛的竹叔，他也不曾停留，仍是朝着府门的方向跑。
“沅哥儿？”
竹叔诧异的喊他，“这么晚了，你要做什么去？”
祁沅匆匆回应一声， “我出去一趟。”
“沅哥儿！你等等！我去驾马车过来啊——”
然而祁沅并没有因此停下，眼见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竹叔有些着急，便想着先去看看祁太傅有没有歇下，多少告知一声。。
一转身忽然看到祁太傅。
“太傅！”竹叔连忙说，“沅哥儿他不知有什么急事，已经出府去了，你看……”
祁太傅向外一摆手，“你也跟出去看看，看看他究竟是往什么地方去了。”
“是，我这就去。”
竹叔也连忙跟出去。
……
同一时间，苏令月跟随父兄，刚刚抵达安西道地界。
前面就是进入安西道以后的第一座城，但这时候城门早已关闭，他们便找了城外的驿馆，暂歇一晚。
驿馆旁边还挨着一间民间开办的客舍，他们刚一经过客舍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聊天说笑声。
像是几个人一边做活儿一边拉家常。
坐在最靠近外边的人耳朵尖，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跑出来打开大门，见到一队马队围在驿馆门前，多少猜到几分，但仍是留下继续看了一会儿热闹。
在看到最后进去的苏令月时，忽然大着胆子唤了她一声。
“小娘子，可要一条祈福带呀？”
一听到“祈福带”三个字，苏令月顿时看了过去。
见是位中年妇人，手里还正拿着一条带子。
见她看过来，那中年妇人立时朝着她扬了扬手中还没缝完的祈福带。
“小娘子应该也是等着明日进怡安城的吧？明日便是我们怡安城的女儿节，到时候城中年头最长的古树上，会挂满女儿家的祈福带，无论许下的是什么心愿，明儿都会实现的！”
“而且怡安城的规矩，谁若是最先将祈福带绑在古树上，谁的心愿便最先被实现！”
“这祈福带明日才会售卖，小娘子若是想参加的话，何不抢先一晚，等明儿一进城，就马上将这带子挂上去？”
中年妇人的这一番话，倒是让苏令月想起当初和祁沅一起在相国寺系祈福带的时候。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笑道，“好啊，劳烦阿姊替我取来一条。”
怡安城为女儿节缝制的祈福带，与相国寺的没什么不同，区别不过是这里的祈福带上不做记号。
苏令月拿着祈福带回到驿馆，却又忍不住想，当初祁沅在上面写下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是相国寺在本月最后一次开放的日子，即便到了深夜，也仍然有踏着月色前来的游人。
相较于相国寺内，三道门里的各种小摊明显更受欢迎。
祁沅径直朝着挂满祈福带的偏院走去。
这个时辰，偏院几乎没有人再去。
月色洒在院中，挂满了祈福带的古树也像是蒙上一层清幽的光。
显得格外的古老而神秘。
祁沅的目光在枝杈间逡巡，寻到当日自己系过祈福带的树枝，他迈步走过去，开始在一条又一条祈福带中寻找。
心里有一个声音始终在趋势着他。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一天，她在祈福带的背面，究竟写了什么！
可会与他相关？
哪怕……只有一个字。
第45章
风不断地扬起祈福带, 古树的枝叶被吹拂，也时不时地发出呼呼呜呜的声音。
祁沅几乎把一整棵古树上系着的祈福带都翻了一遍。
没有找到。
甚至就连他自己写下的那一条祈福带，也不见了踪影。
心底里的那个地方又空了一空，就好像……
他们之间仅剩的那一丝丝联系,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掉。
他找不到能代表有她在的方向, 只能抬起头, 面无表情的, 看天边悬挂的月亮。
恰在这个时候, 几个小沙弥走进偏院, 每人手上都还抱着一只功德箱。
没想到这个时辰偏院里还能有人，那几个小沙弥微怔了怔，连忙放下功德箱，双手合十, 无声的朝着祁沅宣了一声佛号。
祁沅见相国寺的小沙弥进来, 也没有再停留, 跟着回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夜色不知不觉深下去，周围一片空寂，三道门里的摊贩早已收摊回家，相国寺的大门亦是紧紧关闭。
只剩下一个还守在门口的僧人，见他出来, 替他打开一侧的小门。
祁沅踏着夜色回府, 到这时候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掌心刺痛。
他抬手看了一眼, 伤处不深，只是要把玉杯的碎片挑出来, 有些麻烦。
又想起她手上也有一道伤,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过去, 可有痊愈。
跟着又想起她身上长年累月留下的疤。
一颗心颠来倒去的胡思乱想，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看到院中隐约透出来的灯火，忽地一顿。
心底漫上来一阵狂喜——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门，眼里的期待还没有散去，却只看到院中提着灯正要出来的竹叔。
竹叔之前追着他出去，出门以后却没有找到他，后来又拣着他可能的去处找了一圈，无果，这才折回来，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在屋子里了。
正着急呢，又被推门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是祁沅，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竹叔提着灯迎过去，先照一照祁沅的脸色，见他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赶忙问道，“哥儿这是怎么了？”
“不打紧，”祁沅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失望，“刚刚有些事，不过现在都已经解决了，夜深露重，竹叔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嗳……看到哥儿平安回来，老奴也算是放心了，”竹叔点头答应一声，临走时又说了一声，“哥儿也快歇息吧。”
祁沅等竹叔离开院子，才慢慢走到石桌旁边。
刚刚竹叔进来的时候大概不曾往这边看，所以石桌上的那些碎片依然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淌得到处都是的酒水稍稍干了一些，余下的顺着低处流淌到地上，洇湿了一小片地面。
他将碎片一块一块的认真捡起来，包在帕子里，仍是收进了多宝阁内的暗格之中。
隔天去医官局，就见里面的人聚在一堆，不知议论着什么。
看到他进来，立时有人招呼他一声，出于惯性，也问了一句，“祁御医，你听说要从医官局里抽调御医去安西军的消息了没？”
祁沅摇摇头，“不曾。”
之后也没参与讨论，只走到自己的桌案处，整理今天要用到的东西。
不过那边的议论声还是多多少少漏了些在他的耳朵里。
似乎是原来在安西军里的一位御医因为上了年纪，不宜再在外面奔波，准备告老回乡。
那位老御医走之前手底下带出了几个【创建和谐家园】，但因为不是医官局里的人，也不好说究竟能不能独当一面，就需要从京城这边再抽调一位御医前去看看，指点一二。
只不过像这样的抽调期限不定，短则十天半月，长的话三年五载也未必能回来。
加之安西军大营处在安西道上的朔州，几乎是大虞疆土的最西端，那边的习性，自然也与京城有显著不同，呆惯了京城的人，自然就不太愿意去那些贫瘠之地。
但若是上面的调令下来，也不容置换，必须即刻出发，所以他们个个儿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摊上这样的差事。
又过了一会儿，医官局里的医官使和两位副使全都来了，其中一位副使的手中，还握着一卷调令。
众人神色各异，默默地跟着医官使走到空地处，等待着医官使宣布，最终被抽调去安西军的人选。
祁沅神色平静的站在众人之中，对于他而言，抽调去哪里都无所谓。
“祁沅。”在他分神的时候，医官使忽然叫住了他的名字。
祁沅闻声抬眼，就见医官使正将调令递到他面前。
他双手接过，听医官使继续对他说，“此番调你去安西军大营，一是为了考校那几位【创建和谐家园】，二是因为你去过燕云关，熟悉战时军医的安排，这也是安西军那位主帅不日前通过军报说明的意思。”
祁沅点点头。
安西军那边的情况，与其它几个边境大营有些不同，这些年大虞的北、南、东三境都与邻国有摩擦，唯有西境因为十余年前与西戎打的一仗，致使西戎险些灭国，至今相安无事，也因此从未再发生一起战事。
但许久不打仗，有些技能便也会随之生疏。
安西军的那位主帅大概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才趁着医官局抽调御医的机会，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人选定下以后，其他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等医官使他们一离开，其他人便围在祁沅身边，一边往回走，一边感谢、恭维他。
“祁御医年少有为，此番去西境，再回京的话多半会升职！”
“……只怕到那时候，京中的名门望族更是要踏破了太傅府的门槛，想要为祁御医说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