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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走到银杏树下，坐在秋千上荡了一会儿秋千。
忽然，她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沉，还有些碗碟相互摩擦的声音，便知道是竹叔先来送饭了。
之前几次她就遇见过竹叔进来收拾碗筷，心中疑惑，祁家竟然是各吃各的吗？
听到院门被推开，她熟练的藏身在银杏树后，看着竹叔端着托盘进到屋中。
屋内亮起灯光，竹叔忙忙碌碌的影子映在窗上，过了片刻，他从里面出来，径直出了院子。
苏令月看着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仆已有些蹒跚的背影，愈发觉得奇怪。
太傅府不像他们镇北王府，平时只有孟知更在京中常住，府中的仆从自然就少一些；
可这偌大的太傅府，里里外外……竟是真的只有竹叔一个人忙活？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只好奇了片刻，并不打算过问。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祁沅回来的声音。
也许是屋中亮着灯的缘故，祁沅下意识便觉得她在屋中，进来以后直奔屋内而去。
然而屋内空空荡荡，他呆站在门口，心下黯然。
她会不会因为等的时间太久，已经离开了？
苏令月看着一脸黯然站在门口的祁沅，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祁沅连忙回头，“姑娘方才去哪里了？”
“我就在院子里，是公子你急着进屋，没看到我罢了。”苏令月说着，将他从门内拉出来。
祁沅顺着她的力道，跟着她走，“怎么不进去？”
“公子呀，”苏令月走在前面，并没有回头，只问他，“你猜我今天来，是打算干什么？”
祁沅脚步一顿。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拉力，苏令月这才回头，宣布，
“我要偷你出去！”
偷他……出去？
“去做什么？”
“等出去了，你就知道了。”
苏令月推开院门，作势观察了一圈周围，接着又拉着他往府中后门走去。
祁沅看着她熟门熟路仿佛行走在自己家里的架势，忍不住好奇，“姑娘去哪里，都对地形了如指掌吗？”
苏令月理直气壮，“仙女是无所不能的。”
太傅府的后门并不常有人出入，门栓也有些老旧，苏令月还是第一次开这里的门栓，稍稍废了些力气，才没让老旧的门栓发出太大声响。
祁沅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跟着苏令月从后门出来，走上京师街头。
他也常常看到夜晚的街巷，无外乎就是连绵的灯笼将街巷照得亮如白昼；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趁着夜色到处走走看看；
街边店面施展浑身解数招揽生意……
到处都是热热闹闹，可又和他没什么关系。
“这京师夜里的灯火人间，繁华，安宁，”
他忽然听到身边的女子感慨着同他说，“真好看啊……”
这样便是好看的吗？
他想着，重新去看街上的景象。
繁华，热闹，但依然与他往日里透过马车向外看到的景象……差不多。
又似乎还是有些区别。
比如今晚，他握着她的手，透过交握的手中传递的热度，让他隐隐约约浮起一些从前并未有过的感触。
就好像……
有人敲裂了他与世间固有的隔阂，让外界的欢喜顺着缝隙绵绵不断的传进来，试探着与他糅合。
心中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断期待着，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过了文津桥，又是一条热闹的长街。
街边摆着一个灯笼摊，挂着各式各样造型奇特的花灯。
他们在经过这处灯笼摊时，忽然见到灯笼摊的老板从摊位上拿起一盏花灯，乐呵呵地对他说：
“这位郎君，给你家娘子买盏花灯吧！”
对于这明显叫错了的身份，苏令月并没有否认，只转头看着祁沅。
祁沅也定住脚步。
这样的花灯他见过一些，不过从没有哪一次，是像今日一般仔细。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盏微粉的花灯也泛着一层暖黄，灯柄是最普通的竹子，但他却不由自主想，若是她拿着这盏灯——
素手映青竹，定然十分好看。
灯笼摊老板见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继续向他们展示自己的灯笼，
“这是荷花灯，寓意和和美美！二位有了这盏灯，往后的日子啊，一定也是一直和和美美的！”
第38章
“那我们可要从老板这儿讨个好口彩了——”
苏令月笑吟吟看着祁沅, “你说呢？”
祁沅点点头，这花灯拿在她的手里，也不枉它辛苦被做出来了。
正要拿出钱来递给灯笼摊老板，买下这盏花灯, 余光里忽然看到一小粒碎银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正正好好落在灯笼摊老板手中。
“多谢呀, 这花灯我们要啦！”
然后便看到她轻轻巧巧的从灯笼摊老板手里接过荷花灯, 另一手挽着他的手臂, 将他从灯笼摊前拉走。
满眼的花灯错落着向后退去, 当那一团锦簇的灯火倏地从他眼前消失，祁沅忽然就回了头，又看过去一眼。
就看见不断的有人走下文津桥，经过那一处灯笼摊。
灯笼摊老板拿着不同的花灯, 说着类似的吉祥话, 引来一对又一对的年轻男女笑容洋溢地买下一盏又一盏花灯, 再悠闲地去往下一处地方……
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漫进眼底。
她说的没错，这样的灯火人间，的确很好。
但是……
他捏着手中没有递出去的碎银，目光投向那盏荷花灯。
刚才那灯笼摊的老板说的是让他给“他家娘子”买，她明明对此没有否认，为何又好像为了和他撇清关系似的, 不让他付钱？
“不是应该我来买吗？”
他视线向上抬, 看向紧握着荷花灯的苏令月。
她好像对四周的一切都感觉到新鲜, 提着花灯一路走一路看，经过哪里, 都要先停下来看一看。
让他忍不住猜测, 依着她这样的性子, 若是生在京城，定然早已将京城各处都逛个遍；
但既然不是，或许便是长在北边。
从北边进京城来的小娘子……
他不禁望了一眼东宫的方向。
太子还未选妃，听说兴和帝有意将太子妃的人选从京城扩散出去，这段时日，又有许多地方望族携女进京——
他想到某种可能，握着她的手忍不住一紧。
苏令月猝不及防被他紧握了一下，诧异转头看他，“公子？”
祁沅见状，知道她刚刚或许没有听到他问她的话，原本是想就此作罢的，但还是忍不住，重复问了一声。
“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苏令月闻言笑起来，复又将花灯递到他的手里，只问他，“你看这荷花灯，好看不好看？”
“好看。”祁沅接过来，灯柄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这不就是了，”苏令月走在前面，“公子呀，你如果每一件事都要分个清明的话，可就有大半光阴都要浪费在这些琐事上面啦……”
身后却并未传来他的回应。
苏令月回身去看，见祁沅只是静静看着荷花灯，心中大致明白过来。
恰好前面就是一处卖面具的小摊，她走回到他身前，示意他看过去。
“公子，你送我一个面具，如何？”
祁沅这才重新与她并肩而走。
荷花灯在夜色中随着走动划过一道又一道光影，不多时，他们就走到了面具摊前。
面具摊前围满了人，各式各样的面具直让人挑花了眼，旁边还搭出来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几张弓，有人正弯弓搭箭射向面前的箭靶。
苏令月的目光被那箭靶吸引，身子稍稍探过去，向另一边看。
只见箭靶中间悬着半张用细绳系着的面具。
那面具比面具摊上的任何一只面具都要好看，上面的彩绘唯美又神秘，面具的顶端延伸出来两只鹿角，看样子像是西南苗寨那边的特色。
那些射过来的箭落在鹿角面具的四面八方，时不时传来懊恼的叹气声。
一打听才知道，这面具是仿着苗寨鹿神做的。
因着做工实在是精美，摊主觉得用普通的标价实在有些委屈了它；但若是直接定个高价，又好像连带着鹿神都沾染了世俗，便想出这么个主意——
用细绳系着面具，悬挂起来，谁若是能射断细绳，谁就是这鹿神面具的有缘人！
对于苗寨的鹿神，苏令月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苗寨纵横西南，期间又分成各种大大小小的寨子，每一个寨子都有他们各自信奉的神灵，不过也有些神灵是大家一起都信奉的，鹿神便是其中之一。
据传，鹿神在上古之年，曾降临于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