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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套下传来一声，“叮咚，密码正确！”

  　　江祁表情有几秒的空白，好半天后，他才伸手过去将星星头套摘了下来，头套下，是他日夜思想的人。

  　　他以为是梦，原来这不是梦。

  　　江祁差点要喜极而泣了，他想过去抱她，结果玩偶服太大了，不仅没抱到，还将他弹开了一段距离。

  　　三秒后，两人都笑了出来。

  　　在江祁的帮助下，乔鹿艰难的把玩偶服脱了下来。

  　　她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玩偶服一脱，江祁就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穿在了身上，他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后，才半蹲下去整理那套玩偶服。

  　　他全程都很沉默，沉默的给她穿衣服，沉默的蹲下身去收拾东西，再然后，眼前忽然变得模糊，江祁双手捂住了脸，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在见到乔鹿的这一刻，终于溃不成军。

  　　乔鹿看到江祁的肩膀耸动，看着他原本高大的身影一点一点坍塌，这一刻的江祁，看起来好无力。

  　　乔鹿心脏抽痛，她蹲下身抱住了江祁。

  　　江祁将眼镜拿了下来，埋头在她怀里无声抽泣。

  　　好半晌后，乔鹿才听到他带着哭腔的跟她说：“乔乔，星星...他走了。”

  　　乔鹿明明自己也想哭，却还是安慰着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你很难过，知道你的无力，知道你一定会在心里自责。

  　　但是——

  　　“不是你的错，江祁，你已经尽力了。”

  　　“就像你告诉我的，至少星星现在是快乐的。至少在他离开前，他每一天都过的很开心。”

  　　乔鹿捧起了江祁的脸，用袖子擦掉了他的眼泪，轻声对他说：“我们一起去送送小星星，好不好？”

  　　说话间，她把手中的气球分给了江祁一个。

  　　江祁桃花眼红彤彤的，牵着气球的线，看起来有些茫然。

  　　在医院其他人眼里，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江祁，这会儿看起来竟然有点傻乎乎的。

  　　乔鹿破涕为笑，往上指了指，示意他抬头。

  　　江祁仰头。

  　　粉色的气球上，画着星星侠，星星侠旁边，画着同样穿着星星侠衣服的一男一女。

  　　就看到气球上写着：【再见，大家的星星】

  　　乔鹿小声道：“松手吧。”

  　　江祁就像是一个输入指令就会动的机器人，听到乔鹿的话后，将手松开。

  　　两个粉色的气球随之缓缓升上了天空，伴随着夜里的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飞上天空的气球像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星星闪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在迎接着他们的新朋友。

  　　乔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身，向还蹲在地上的江祁伸出了右手。

  　　她微微笑着，嗓音温和的问他，“下辈子，星星一定身体健康，对吗？”

  　　江祁像是缓过来了一点，牵着她的手起身。

  　　他跟着她一起露出了笑容，目光坚定的回答她，“对。”

  　　下辈子，星星一定会平安长大，一定。

  44 ☪ 44 ◇

  　　◎“我真的很爱你，你能感受得到，对么？”◎

  　　到家后, 江祁脱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摸了个什么东西给乔鹿，说是小星星留给她的。

  　　看着掌心里躺着的那支橘子味的棒棒糖, 乔鹿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昨天小星星说要奖励给她的棒棒糖，今天却是从江祁手中拿到的。

  　　江祁用食指指节蹭掉了她眼角的泪水, 轻轻抱住了她。

  　　刚刚还在安慰他的人，这会反倒哭的不像样子。

  　　江祁心疼的一塌糊涂。

  　　抱了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人在他毛衣上蹭脸，他摸摸她的后脑勺，逗她，“蹭鼻涕？”

  　　怀里的人闷声哼道：“才没有。”

  　　江祁低头在她发心亲了下, 低笑着, “想蹭就蹭，我不嫌弃。”

  　　乔鹿打死都不承认自己会哭到流鼻涕。

  　　她推着江祁, 从他怀里出来，然后又有点被调侃的不爽，就报复性的抱着他的胳膊, 当着他的面, 用他的袖子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然后假模假样的又在鼻子上蹭了两下。

  　　江祁短促的笑声传入了她耳朵, 他问, “饿么？”

  　　乔鹿摇了摇头, 她没什么胃口。

  　　江祁一进门就看到还在客厅里的两个大行李箱, 就知道, 她今天刚落地就得到了小星星过世的消息, 可能都没在家里多呆, 就去找她那个朋友拿衣服了。

  　　见她说不饿, 他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乔鹿刚脱了外面的羽绒服，下面的衣服已经干了，但她下面穿的不多，也就一件单薄的打底毛衣，江祁突然的动作，让她浑身小小颤栗了一下。

  　　她脸红的去拍他的手。

  　　江祁浅笑着将手收了回来，“都饿瘪了，还说不饿？”

  　　然后他开始报菜名，“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小排，酸菜鱼，肉丸汤？”

  　　乔鹿本来不饿，被他一说，肚子很适宜的咕噜噜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说：“还要吃红烧茄子。”

  　　江祁挽起袖口，顺便解下了手腕上的表，往她手心一放，勾着嘴角，“想得到挺好。晚上吃这些，你是想半夜进医院？”

  　　乔鹿撇撇嘴，“不做你别说啊。”

  　　江祁按着她的脑袋，掌控着方向将她转向了卧室那边，手在她后腰上拍了拍，“去洗澡，洗完出来吃饭。”

  　　乔鹿哦了声，拿着江祁的手表跟那支橘子味的棒棒糖回了卧室。

  　　江祁简单做了点，乔鹿出差这几天，他上班的时候基本都在医院吃，放假了，袁女士就会叫他回家，家里的冰箱就剩几个鸡蛋跟西红柿。

  　　乔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祁的西红柿鸡蛋面已经做好了。

  　　见她手里还拿着那只棒棒糖，江祁呼吸紧了几分，她看起来好像很好，但她其实很难过对吗？

  　　面很烫，乔鹿吃的不快，全程都紧紧攥着手里那支糖果，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将糖果放在枕头旁。

  　　江祁给乔鹿收拾完行李回床上的时候，就看到乔鹿侧躺着，整个身体蜷缩着，脸面向着那支糖...

  　　她呼吸很轻，细眉紧皱，睡的很不踏实。

  　　江祁微微蹙了蹙眉，小星星的事，他也很难过，看到乔鹿这么难受，他心脏就仿佛被人攥在手中，胸闷到让他有点喘不上气。

  　　他放轻动作掀开了被子，躺下后，小心的揽过乔鹿的肩。

  　　感觉到他回来了，睡的迷迷糊糊的人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往他怀里钻。

  　　等她再度安静下来，江祁垂眸，就看到那张素净的小脸表情痛苦，似乎是做了噩梦。

  　　江祁抬手将她的眉心抚平，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等她看起来好一点了，他无声的在她额头落下一记羽毛般的亲吻，将眼镜摘下放在床头，关掉了床头的台灯，抱着乔鹿闭上了眼。

  　　时间嘀嗒嘀嗒走过，床头上的电子表显示凌晨十二点三十四分，江祁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了眼怀里的人，见她熟睡，睡不着的江祁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他来到客厅外的阳台，拿起水壶开始浇花。

  　　今晚的夜似乎要格外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

  　　浇完了花，江祁又开始整理乔鹿买的那些抱枕。

  　　他将抱枕套一个一个的拆下来，然后抱着这些抱枕套去了客房的浴室，用手一个个的搓洗。

  　　只是他显然心不在焉，同一个抱枕套，他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

  　　手里机械般的重复着搓洗的动作，搓到手掌通红麻木，江祁才扔下东西，仰头靠着浴室冰凉的墙壁...

  　　在医院已经很多年了，他见惯了生离死别，自以为已经练出了强大的心脏，却没想到，小星星的离开，让他仿佛一朝回到了刚进医院那年，第一次在手术台上送走病人的时候。

  　　那是江祁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手中渐渐失去了体温，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会让人恐慌，会让人感到无助。

  　　就像是沉溺于大海之中，海浪不断冲击着你，你不断的呼救，一望无际的大海却没有一个身影，空旷的海平面，连你的求救声都被淹没，你变得越来越渺小，直至被大海无情的吞噬。

  　　就是这样的无力感，包围了江祁很长时间。

  　　当天手术台上还有另一个年轻医生，江祁撞到了对方在厕所抽烟。

  　　他脚下全是烟蒂，一盒烟已经被他抽的只剩最后两根。

  　　见他来了，那位年轻医生竟然有几分沧桑，他递了一支烟给他，“抽吗？”

  　　江祁摇头。

  　　年轻医生也没有强迫他，只是一边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一边看着窗外枯落的树叶跟他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我在给12床做手术，一开始还很顺利，等到要收尾了，血氧忽然降到了百分之三十，我急的满头大汗，结果一转眼，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居然变成了我，我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像是马上要死了，身体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变得冰凉...”他又吸了一口烟，像是在扶平内心的燥乱，“不瞒你说，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送走病人了，之前在ICU实习，遇到好几个抢救无效的，我回家都得做一个月的噩梦，现在比实习那会儿好多了，至少没那么怕了，但还是会有点慌。”

  　　他说着，抖了抖烟盒，自己拿了一支，把最后一支抖给他，“试试？很有用。”

  　　那位年轻的医生也看出江祁脸色不好。

  　　江祁本来是拒绝的，但是看到年轻医生这会看起来确实放松了很多，他顿了顿，抬手从烟盒里拿走了最后一根。

  　　年轻医生将打火机丢给他，江祁看了眼手中的香烟，又看了眼满地的烟蒂...

  　　如果尼古丁真的这么有用，他就不会抽一地了。

  　　最后，江祁将烟装了回去，还给了那位年轻医生，“谢谢，我没事。”

  　　他说完，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只是洗到一半又回头跟年轻医生说，“抽太多伤身。”

  　　年轻医生就笑他，“老江，你可真是个假正经，装模作样的。”

  　　江祁拧了下眉，显然是不满他所说的。

  　　但即便他再不爽，当晚他大汗淋漓的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是怕的...

  　　那天晚上也是一样，江祁后半夜压根没睡，他把家里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打扫的一尘不染，等他打扫完了，还是睡不着，他就去楼下买了一包烟，他想试试年轻医生所说的那种抚平内心的方法，结果，就只是把烟点燃，闻到了那股烟味，他都有点受不了，被呛到咳嗽的脖子都要红了。

  　　那一刻，江祁就忽然很想乔鹿，乔鹿讨厌烟味，所以她偶尔会告诫他，不准他抽烟。江祁本来就不会，但还是被女朋女故作严肃警告他的样子可爱到了。

  　　江祁盯着手里那盒烟，满脑子却都是乔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