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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葡萄眼弯弯的跟她说,“小鹿姐姐要是再不回来,就见不到我了哼!所以,要快点回来哦——”
视频后面说了什么,乔鹿已经听不清了,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出声。
明明今天的阳光那么温暖,乔鹿却觉得周身一片冰凉。
她找到了朋友的微信,告诉她,衣服她今天就去取。
没有以后了,不会再有以后了,那个想穿着这身衣服给爸爸妈妈跳舞的小男孩,永远离开了...
医院。
整个肿瘤科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
楼道内,渐渐有病人往36床的房间那边走去。
他们是听到哭声出来的,住在这一层的病人都知道,36床是那个前段时间刚转到他们这边的小朋友,在今早输化疗药的过程中,小孩病情突然恶化,被送去了抢救室,因为抢救无效过世了。
那个小朋友,是他们这一层年龄最小的,这些天,他们总能看到小朋友的父母追在他【创建和谐家园】后面给他喂药,小朋友在楼道一路跑,见到哪个病房门开着,立马就会窜进去,他们当中不少人都给小朋友打过掩护,但最后小朋友还是会爸妈提溜回去,再哭丧着一张脸吞下药片。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觉得他们这一层热闹了不少,现在小开心果走了,大家也都跟着难受。
小朋友的父原本来在收拾小孩的衣服,却忽然情绪奔溃放声痛哭。
看到这一幕的人,锥心的难受,也跟着偷偷抹起了眼泪。
江祁跟老吴站在一旁。
老吴看了眼转身摘下眼镜仰头闭上眼的江祁,无声叹息,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
胸外这边的医护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很难受,小星星的病况他们其实都很清楚,转到肿瘤科那边后,就只是在用药物来堆砌生命,他们无数次的惋惜,最不希望发生的一幕也依旧会降临。
命运跟小星星开了玩笑,让他来到人间,却没有让他体验人间的美好。
他们只愿天堂没有病痛,小星星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健康快乐,可以好好长大...
下午三点,张晓棠跟丈夫张鑫带着小星星的遗物从医院出来了。
中午十二点,小星星已经被接回了家。
他终于不用继续留在医院了。
夫妻俩已经流干了眼泪,两人提着东西往医院外走。
这时候,张鑫突然在医院外看到了一个穿着黄色玩偶服的人,小星星最近总是会抱着他的星星侠玩偶,连晚上睡觉时都不肯松手。
张鑫觉得那个玩偶人很熟悉,他叫了妻子一声,还在悲痛中的妻子双目无神的跟着他看了过去,然后目光一滞——
穿着黄色玩偶服的人转头朝医院这边看,熟悉的星星脑袋,熟悉的搞怪表情,跟他们小星星最喜欢的小玩偶长得一模一样。
两人皆是一怔。
就看到那个星星侠的玩偶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比他们大很多的玩偶人来到了他们面前,双手捧着一个手绘本,手绘本底下还有一个平板电脑,玩偶服很厚重,星星侠的大头套时不时的会往一边跑,她一边笨拙的用手将头套扶正,一边用星星侠的“手”戳戳最上面那个手绘本。
夫妻俩互相看了眼对方,妻子嗓子哭哑了说不出话,张鑫代替妻子,不确定的问眼前的玩偶人,“是给我们的吗?”
玩偶人点点头,头套差点掉下来。
夫妻俩原本的悲痛,也被眼前这个疑似是他们小星星好朋友的玩偶人逗的稍微松快了一点点。
张鑫将手绘本拿了过来,刚想要翻开,玩偶人的大爪子就将本子按住了,疯狂摇头,再用大爪子戳了戳还被她抱着的平板。
张鑫愣了愣,将平板也接了过来。
两人不解的看向平板,很快,夫妻俩就声泪俱下。
平板上面是一个三分钟不到的视频,视频还没点开,他们就看到自己的孩子对着镜头咧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超大的笑容。
玩偶人让他们打开视频。
妻子浑身都在发抖,张鑫也好不到哪儿去,眼泪不停地往下滚。他勉强支撑着,轻轻拍了拍趴在他怀里痛哭流涕的妻子,颤抖着手将视频点开。
视频里,乔鹿说:“上节目要先自我介绍,快快快。”
小星星就笑的好开心,“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爸爸妈妈,大家好,我叫张繁星,今天我要跟我的好朋友小鹿姐姐,一起为大家表演一支舞蹈。”
小星星一点都不怯场,大胆的介绍完后,录视频的乔鹿就说,“现在可以开始跳啦。”
小星星就叉腰,“小鹿姐姐也要跟我一起跳。”
乔鹿的笑声从视频里传了出来,“小鹿姐姐刚刚跳过了呀,现在到小星星了,星星跳。”
镜头晃动了一阵,大概是乔鹿跟小星星在打闹。
最后,小星星小大人一样的叹口气,“那我自己跳吧。”
视频里的乔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伴随着音乐声,小星星先是拍拍手,然后对着镜头跳起了小兔子舞。
视频外,玩偶人也跟着音乐,跟视频里的小星星一起跳。
答应了一起去晚会舞台上一起跳的舞,如今,隔着视频实现了。
视频结束,张鑫抹了把脸上的泪,翻开了那本手绘。
手绘本的第一页不再只有右下角的画,上面多出了几行序言——
【星星说,他在幼儿园学过舞蹈,老师让他们在家长会上一起为爸爸妈妈表演,他也想为爸爸妈妈跳舞...】
而这一次,手绘本的故事也不再是星星侠打败怪兽,而是星星侠跟他的伙伴,一起跳了一支兔子舞,舞蹈结束,星星侠交给了他的伙伴一颗糖果,然后挥挥手跟朋友告别后,坐上了星星飞船,飞往了属于他的星星世界。
星星侠的朋友找到了星星侠这个世界的父母,将糖果转交给了他们,父母打开了糖果,发现里面装的不是糖,而是一颗闪亮的星星,还有一句:【送给我最爱的爸爸妈妈~】
玩偶人没有摘下头套,她从玩偶服肚子上的大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她把糖果递了过去。
从她手中拿走糖果的是张晓棠。
张晓棠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她抽噎着将那颗包着卡通糖果纸的糖果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一颗跟画里一模一样的星星。
而糖果纸上写着:【小星星回到了他的世界,爸爸妈妈也要在自己的世界幸福快乐啊~】
他来人间一趟,走后,将幸福留在了很多人身边。
所以,大家都要幸福啊。
张晓棠以为自己哭不出来了,但看到糖纸上的字的那一刻,眼泪却不受控制哗啦啦的往下流。
这是一份来自外人的温暖。
“谢谢,谢谢...”张晓棠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玩偶人走上前,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拥抱。
张晓棠只听到,头套里传出了一声哽咽的,“好好生活。”
不是节哀,不是你们不要难过。
而是,好好生活。
带着他们星星的那份,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
临走前,张鑫将小星星跳舞的视频要了一份,乔鹿回到她原来等人的那棵树下,拿了一个手提袋过来,里面装的是按照小星星尺寸做的星星侠服,乔鹿的是玩偶服,小星星那套就是星星超人的衣服。
乔鹿把手提袋给了张鑫。
等快要上车了,张晓棠回头看玩偶人,问她,“你是小乔,对吗?”
玩偶人的大脑袋前后晃了晃。
张晓棠红着眼睛说:“星星的葬礼在三天后...”
“小乔,你可以来送送他吗?你来送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一句换,张晓棠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
玩偶服里的乔鹿点头,声音闷闷的从头套内传了出来,“我会去的。”
张晓棠强撑着笑了一下,“星星留了礼物给你,我们放在了江医生那里...”
“谢谢你,小乔。”
“谢谢...”
送走张晓棠夫妇后,乔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摘下了头套。
汗水跟泪水混在一起,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在医院外找了个长椅坐着等人。
大概是她穿着玩偶服,路过的小朋友或是年轻人看到后都跃跃欲试,想要上来跟玩偶合影。
乔鹿本来没心情,但看到有小朋友牵住她玩偶服的大手左右摇晃,让她想到了跟她撒娇的小星星。
她到底还是拿起星星侠的头套戴上,满足了小朋友的心愿。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乔鹿还没有等到下班的江祁。
手里的气球又爆了一个,乔鹿已经被吓到麻木了,她叹了口气,又拿起一个充了气的气球,用黑笔在上面画东西。
一边画,一边回头往医院那边看,依旧没看到江祁的身影。
他一定比她更难过。
想着,乔鹿鼻子就又酸了。
将近九点,江祁才从医院出来。
他今天一整天情绪都不太对,工作处理的就有点晚了。
站在医院大楼外,江祁掏出手机,手指在置顶的地方悬空停顿了好久,最终还是点了进去,只是点进去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乔鹿说。
输入的字敲了又删,删掉再重新输入。
江祁胸口有点闷的扯了扯领口,松开了两颗衬衫扣子。
他将手机息屏,仰头吐了口气后,重新亮起屏幕,一边往停车位那边走一边敲字。
只是,没走两步,前面就有人一直故意在挡他的路,江祁剑眉紧蹙,心烦意乱的抬头——
带着星星头套的大玩偶手上拿着两个气球,向左翘一下脚,然后再向右翘一下脚。
见江祁没反应,大玩偶像是生气了,叉腰挡在他面前。
江祁表情微微松怔,有点恍神,像是不确定似的,叫道:“乔鹿?”
头套下传来一声,“叮咚,密码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