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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清没准备三天都待在房间内躲懒偷闲, 在其位谋其职, 现在已是五月,一年会征收两次税收,上半年的税要求在二月到四月收完, 下半年税收要在八月至十一月收完, 她才到七里县时找县里的二把手师爷要来了税账。
要税账时师爷虽然掩饰得不错, 但眼底的慌乱还是被苏云清捕捉到,师爷甚至借口税账放在家中,苏云清多等了半日才拿到。她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税收时府衙从中捞取油水只要不过分几乎算作默认, 不过这般表现......里面的猫腻估计不会少。
果不其然, 这本税账苏云清大致看了看, 造假技术高超,前半部分几乎看不出什么,不过后半部分或许是有些仓促,还是露出不少马脚,这也托了她最近看了不少账本的缘故,不过只凭一本税账她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把它收好,她需要找个更为专业的人来看,既然留了尾巴,总有抓到的时候。
苏云清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脖颈,有些怅然。曾经可以准确触碰的伤口再找不到,不知不觉脖颈上的牙印已经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看来沈秋一还是对她口下留情了,想起记挂在心里的少年,苏云清嘴角扬起,心中的两分遗憾在想起他时被淡淡的思念压过,他在干什么呢?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①苏云清第一次这般理解这句话,相思丝丝缕缕,在心中裹绕纠缠。想来有些遗憾,她仅仅从沈秋一那得到一个牙印,却也没留下。
苏云清将心思压下,起身出门,她准备去县里转转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②与荆州、七里县相关的书籍她早就看完,不过具体情况究竟是何种模样,不亲自看看可没有任何说服力。
苏云清才出门就看到了章丘守在门口,像一个石头一样沉默。苏云清对她道:“走吧,我要出门一趟。”
章丘颔首,默默跟上。
还没走出多远,明月就迈着款款的步伐前来,即使穿的是一般的下人服饰,不过仍旧掩不住他的好颜色,美人赏心悦目,摇曳生姿。不过一个无心,一个冷漠,这么大一个美人被双双无视。其实也不算无视,明月只要离苏云清距离小于二十步内,章丘就会上前拦住明月,铁面无私。
明月牙都要咬碎了,他直接放弃了在路上接触苏云清的想法,苏云清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便算了,章丘防他更是和防贼差不多,明月到底还有着身为男子的自尊,就是再能演也受不了这个气。
苏云清看着这一幕,章丘这般做必然是接了命令的,想起她的主人,苏云清又开始觉得不论沈秋一出于什么心思都让她挺愉悦的,对于这个做法她觉得挺好,她不想和明月有过多接触,有章丘在前面拦住何乐不为。
在初到七里县时她就招来明月,把他的【创建和谐家园】契还给了他,放他出府,承诺可以给他一笔钱安家,不过被明月拒绝了。现在明月留在府衙内,不过是以一名仆侍身份。
明月其实听到可以拿到自己【创建和谐家园】契时不是不心动,明月从来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有拿回【创建和谐家园】契的一天,没人知道他那时的心酸痛楚,喜悦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又被打回现实,拿回来了又怎么样呢?他进过青楼,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也没有任何技能傍身,这个世道他一个男子靠什么过活?
往事如烟不可追,他早已经不是过去的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明月了。不过他再傻也看出苏云清不是表里不一的人,他仍旧抱着想要爬床的心,不过心思却没了之前的固执。
他原本这次过来的目的不过是问苏云清要不要用饭,不过现在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架势,他也不再多此一举。
苏云清来得悄无声息,城中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身边经过引得不少少男回首的年轻俊雅少女是七里县的新县令,谁能想到呢?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身材挺拨修长,一身墨翠雅竹长袍,周身气质是温润尔雅,丝毫不见官场的戾气,就像一个外出游玩的贵女。
不过少女身边的侍卫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模样,长得极高,周身冷的快起冰碴,毫无表情,每一个偷看少女的男子都被她的冷漠眼神吓退,当然还有不少人为了美色抵着多看两眼,不过近身是万万不敢的,不少想投香囊的大胆男子都被劝退。
章丘,一个凭借一己之力解决苏云清除了自己主子以外所有桃花的冷酷无情护卫。
苏云清很满意,沈秋一更满意。
大多数人是不知道苏云清的到来,不过知道她来的人也不少,商户往往消息最为灵通,在苏云清到七里县没多久后,她们早已从师爷那儿得到了消息,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盘算。
这自古【创建和谐家园】结那能从中获得的利益可是不容小觑,过去的马县令可是个狠角色,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县令,凤栖最年轻的新科状元是个什么性子。
有人觉着年纪轻或许好糊弄,有的保留态度,不轻易下定论,按照惯例,在苏云清正式上任后县城里的各大商户由刘家牵头一同宴请苏云清,算作接风洗尘,到时候总能看出一二的。
刘家这边早就接到了二小姐的命令,趁着新县令还没站稳脚跟针对这新来的县令,刘掌事接到这个命令本来就不多的头发被抓的更为稀疏,她只想安安静静多捞点钱以后退休,自古民不与官斗,就算刘家确实是七里县最大的商户,绝大多数人都是看她的脸色行事,她也不想惹事,毕竟她手里可算不上干净,真的要深究,那可是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刘掌事咬咬牙,反正她远在荆州,阳奉阴违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苏云清逛了一圈,县城里确实一片安居乐业之景,只看这幅景象,配得上马县令政绩优秀升迁,看不见的背后是否藏污纳垢?或许是她过于敏感,苏云清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
苏云清将疑惑放在心中,面上不显。
在外面逛到天色渐晚,苏云清才回去。
今天的晚饭,当她又一次看到一条鱼摆在桌上时,一向平静的表情也有些裂痕,她最近吃的鱼比她上半辈子吃的总数还多,或许......
章丘沉默地与苏云清同桌,她原本是不愿意与主人同桌的,不过苏云清同样算是她的主子,她也不能违背她的命令,只好坐下,苏云清想以章丘这个体格该是能吃的。
苏云清满意点点头,开始挑鱼刺大业,现在的她对于吃鱼深恶痛绝,可是难得在挑鱼刺上找到不少乐趣,她发现在挑鱼刺时她内心满是平静。
不过可是苦了章丘,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章丘看到苏云清将剃好刺的鱼放到她面前时,饶是她也惊了一下,然后默默吃下。她对于吃食没有要求,吃什么都行,这是现在的章丘,后来章丘面无表情地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鱼。
章丘,世上第二个吃到苏云清挑刺的人,她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心满意足地吃完饭,苏云清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怎么了?”
“禀家主,沈家送来很多的......家具?”是明月的声音,他自己也被沈家的手笔惊到,不仅仅是各种名木家具,还有各种的小物件。大到黄花梨的大床,小到手帕毛巾,样样都是精品。
明月心里隐隐有着预感,不过他藏在心里,什么都没说。
苏云清出门看到这一切也是有些难以形容。
沈家家仆恭敬上前,“我们奉主子命令而来布置,只剩下家主房间还没布置,您放心,只需要一会就能全部安置好,不会影响到您休息。”
“行,我去书房。”
苏云清才去到书房,今天早晨还略显朴素标准清官的书房完全变成了贪官的标配,毫无辩解之力,短短时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云清没勾了勾唇,她是真的见识到了何为财大气粗,金钱的魅力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阻挡的,不过她更贪心,她喜欢的人,是无价,是千金万金难换。沈秋一……心里已经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苏云清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好像失了智,完全不像自己。
她还不知道,沈秋一已经再来荆州的马车上,甚至现在看着章丘传来的信件眉头紧皱,心里有点酸又有些生气,苏云清居然给章丘挑鱼刺!章丘,应该是没他好看的……
今天最生气的还是要数沈柒,过去她是觉得一一还小,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也是为了让他嫁人。昨天晚上她想了又想,心里的警报不时响起,她决定将真相告诉一一,谁曾想天一亮,她那么大的宝贝儿子就不见了!刚准备找人去拦,自己夫郎一句“我同意了。”让她简直如鲠在喉,沈柒冷笑,这笔账全记在了苏云清头上。
作者有话说:
注①:出自徐再思《春情》
②:出自陆游《冬夜读书示子》
章丘,本章mvp!哈哈哈哈哈~
好累哦~妹有一点点存稿,一滴都没了
第四十四章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昨日一整天苏云清都在沐浴焚香,祭拜了城隍庙,今早她换上官服, 正式上任。
人靠衣装不假,换上官服的苏云清清俊温和被压下不少,多了几分官家的威严。
“家主可醒了?”侍从在门外等待。
“进来吧。”
苏云清本来是不准备要仆侍的,原本整个府衙只剩做粗使伙计的大婶, 除此之外就是明月和章丘。
县令家养佣人仆从是需要按人头交税的, 那几个粗使算是做工, 她发月钱, 不算家养,是长工, 交易关系。以大人称呼她,不能称为家主。
她自觉不需要人伺候,所以门外的人很明显, 是沈家的家仆。
现在的府衙内院早已经不是过去的模样了, 原本质朴清冷的院子现在和凤栖城的苏府差不多的配置,如果不是建房需要多花些时间,相信这个院子都会被彻底推翻重建。
三个人端着洗漱用品进门, 东西放好后又依次退到门外等候。
除了没有沈秋一, 和过去一模一样。
不过苏云清没多想, 她今天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上任第一件事,清点府衙人员。她需要去核对她的下属,同时让她们认识她。
章丘沉默跟在苏云清身后,一同前往正堂。
苏云清才出现, 数百人齐齐跪下行礼, 气势浩荡:“恭迎大人。”
“起。”
“谢大人。”
“依次述职。”苏云清镇定自若, 完全不像一个新上任的官员,年纪小却不见浮躁,气定神闲。
“禀大人,我是七里县的原师爷兼主簿杜斤,管六房中的吏、户、礼。”杜斤自从被拿走还没处理好的税账后心里就一直隐隐不安。
“禀大人,我是七里县原县尉胡波,管六房中的兵、刑、工。”胡波不光长相高大粗犷,连声音都是粗重的,眼底是对于少女县令的不屑,居然让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做县令?
胡波自从知道新来的县令是个黄毛丫头她就不报期望。不仅是她,下面的衙役都忍不住悄悄打量她们新来的县令。
模样好看是真的,心里的不服也是真的。
苏云清没说话,默默观察,这是她最需要关注的两人,杜斤估计有问题得换人,这个胡波需要在看看。
她没有自己的班底,只有原班人马没有大错,她不会换人,不过如果出了问题,她自然不介意换上自己提拔的人。
六房虽然是这般称呼,人数却不算多,每个房记录在案的领国家俸禄的只有两个人罢了,府衙很多事情也需要外包。
今天共有五百多人,其中的五百人是在案衙役,每个衙役手下基本都会收三到五个临时衙役做助手,不过那些就不需要她多关心,七里县有官兵五百在县城各处把守,后面她还得检阅城池安防,守卫兵人手是否齐全,同时也可以让七里县的百姓认识她。
“户部将府衙账目给我送到内院。”她需要清点府衙留下的银库,粮库和料库,进行核实。
为官,任何方面都不能够出现纰漏,不然不说头顶上的乌纱帽,就是项上人头也难保。
“是。”
“只要大家不出错,我无意换人,当然如果有人无视我凤栖律法,依法处置。”苏云清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规矩一开始便要定好。
“是。”众人齐声回答,心思各异,没犯过事的都放下心来,犯过事的都在想该如何掩藏,不过绝大多数人没当一回事,毕竟苏云【创建和谐家园】的太年轻了。
——
街上的人都静默地看着她们新上任的县令,眼里是藏不住的震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面面相觑,满脸不可思议。
苏云清后一步是面无表情的章丘,再往后是杜斤和胡波,再往后是两列共二十人的衙役。
每一任新官上任都会引起当地百姓们的讨论,只不过这一次是历来最甚,不论才能,就论这颜值这年龄,很难不然人讨论。
苏云清才走过,议论纷纷,
“这……这……?!真是我想的那样?”一个年轻女子忍不住问身旁的人。
“这架势……应该就是县令上任的架势吧?”身旁的人也有些不自信。
“这新县令,长得也太俊了吧!”这是未婚男子,在七里县哪里见过这般优秀的好看的女子!而且还是县令!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七里县新来的县令可是状元!”知道消息的忍不住分享出来。
果不其然,不少年轻男子听到这话,眼底的炽热更甚。
“唉~这般年纪……”年长些的人更多在乎的还是自己的生活,语气中的担忧没有掩饰,“能治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妥,不过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自己的心里所想。
更多的人还是担忧自己未来的生活。
也有人不死心想跟上确定她究竟是不是,不论出于什么心思,不少人高跟着一块往前走,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原本不多的队伍越来越大。
杜斤出于讨好的小心思,对着苏云清媚笑:“大人可要让衙役将她们驱赶。”
“不用。”苏云清皱眉,不过不是因为这些百姓,她们并无犯错,何须驱逐。
跟随围观的人越发多,浩浩荡荡,苏云清,成了七里县上任“最风光”的县令,她状元的身份也一传十,十传百,越发神化,不少人对于苏云清也敬畏了不少,读书人在凤栖本就受到推崇,这可是读书人中的榜首啊!
苏云清在巡查完城边时已到了正午,跟随的人走了一波又在传播之下源源不断涌来,都想来看看这个年轻又俊美无双的县令大人!
阳光朗朗,【创建和谐家园】。
苏云清回到府衙,走到府衙前的大鼓前,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