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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眉头一松,笑着哦了声,招呼齐佑坐下来,问道:“那你说说看,见得如何了?”
齐佑绘声绘色说了见到南怀仁与卓奇的情形,脸上写着淡淡的哀伤,“我离开的时候,南先生身体尚还好,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苍老得不敢相认了。”
南怀仁与汤若望一样,在康熙心中是真正的良师益友。对于汤若望,康熙深感遗憾,将这份遗憾就弥补到了南怀仁身上。
听完齐佑的话,康熙脸上的笑容跟着淡了下来,说道:“你若是在京城,就多去看看他,陪着他说说故乡的话,也算是你的一番孝心。”
齐佑乖巧说好,“汗阿玛,我听南先生说,宫里来了新的西洋先生。汗阿玛,他们的本事如何啊?”
康熙说道:“能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大清的,肯定有几分本事。只他们初到大清,尚不会满语汉文,还须得学习。”
齐佑笑眯眯说道:“汗阿玛,让他们跟我学呗。”
康熙顿了下,抬眼看向齐佑,警惕问道:“你又想作甚?”
齐佑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汗阿玛,我想着测绘的事情,徐先生一人实在是太累了,您再给他派一个帮手呗。想要学习一门语言,一定得多说,多与当地人沟通。若是他们跟着我前去顺义的话,既能够做事,又能够学习,两不耽误。汗阿玛,我想让人跟着他们学习如何测绘,他们既然有本事,可不能浪费了。”
康熙琢磨了起来,白晋与张诚两人,包括在顺义的徐日升,他其实心中都有安排。白晋是他的西洋先生,自然留在京城。
徐日升来大清的时日已久,康熙对他颇为信任,打算由他领着张诚,前去尼布楚做大清的拉丁文译官。
康熙思前想后,无论公私,还是打算将齐佑留一留,不让他去尼布楚。
不过齐佑想要张诚,这也是一件好事,正好让齐佑看看他的本事与忠心。
若是用得不顺手,或者有问题,以齐佑的脑子,肯定得想方设法将他送回来。
康熙一口答应了,紧紧盯着他,说道:“到时候就让张诚随你去吧,你多看着他些。”
齐佑微楞,答了声好。他知晓康熙多疑,对这些西洋人还是不大放心。
测绘就是一件体力活,齐佑想趁着他们还走得动,将所有的本事都留下来,师夷长技以制夷,拿来强大发展自己。
康熙沉吟了下,问道:“你打算选哪些人跟着他们学习?”
齐佑没打算瞒着,说道:“就皇庄里的包衣奴才们,他们对当地地形熟悉,有他们跟在西洋先生身边,还能能伺候一二。”
康熙皱起了眉头,当即就不同意了,说道:“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包衣奴才,这等学问,怎么能让他们学了去?”
齐佑没有反驳,他就知道康熙会有这么一出,微笑着说道:“汗阿玛,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使。必须每天在外面,上山下地,风吹日晒,我只怕没几人吃得了这份苦头。”
康熙神色一滞,不由得瞪了齐佑一眼,暗骂了句小兔崽子,感情他在这里等着呢。
也是,测绘得勤奋,吃得了苦。哪怕是学会了,照样一辈子得在外面辛苦奔波。
一年两年还好,一辈子做这个事情,权贵们只怕是舍不得家中的孩子吃这份苦头。
放眼望去,康熙实在找不出人,他同样心动齐佑的提议,能将西洋人的本事学到手,拿来大清所用。
想来想去,康熙只得随了齐佑,说道:“罢了罢了,既然是你的包衣奴才,你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我就端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能学好。”
齐佑心落回肚子里,笑着谢了恩。
其实,康熙永远也无法理解。
如张柏他们,曾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们是如何盼着光明,以及希望。
给他们开了一扇门,他们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会闯过去。
就为了子子孙孙不再如他们一样,永远是最卑贱的奴隶。
这次康熙的动作很快,只三五日便搞定了那群朝臣与庄主们。连着步兵巡抚衙门都安排好了,着手组织城里的乞丐,前去顺义以工代赈。
齐佑收拾好行囊,拜别亲人兄弟,带着张诚,踏上了回顺义的路。
出了城之后,齐佑就没有骑马,改坐在车前,欣赏着沿途的秋色。
秋阳高照,天高云淡,草木渐黄。
他微微闭上眼睛,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悠,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顺便思考前去顺义的一系列安排。
想到那群包衣奴才,齐佑脑子里,浮现出给太皇太后道别时的情形。
苏麻喇亲自将直齐佑送进了甬道里,趁着四下无人,掏出一个钱袋,不由分说塞到了他的怀里,然后跪了下来。
齐佑惊了一跳,忙去拉苏麻喇,她却坚持着磕了一个头才起身。
苏麻喇眼里含着泪,却面带笑容说道:“七阿哥,这些银子是我的积蓄,随着您做主,拿去用在那群包衣奴才身上。”
齐佑摸着沉甸甸的钱袋,楞在了那里。
苏麻喇脸上闪过怅然,淡淡说道:“奴婢,也曾与他们一样,都是最最低贱的奴隶。”说完,福了福身离去。
齐佑紧紧捏着钱袋,望着苏麻喇的背影,缓缓笑了。
太阳照在脸上暖暖的,空气中有瓜果草木的清香,齐佑深吸了口气,一脸满足。
他不是一人在孤身奋战,顺义,还有一群盼着他归来的同伴们。
齐佑掏出荷包里的竹哨,经过摩挲之后,扬丹送给他的竹哨,已经光滑发亮。
他将竹哨放在嘴边一吹,清脆的哨声,悠扬着传到很远,直飞入天际。
第三十六章
齐佑一行在临近黄昏时到了顺义, 在离庄子约莫一里地左右,正准备拐下官道时,马车停住了。
驾车的得高奔到车门边,紧张地说道:“爷, 路被挡住了。”
“知道, 都是熟人, 你别担心。”齐佑从车窗边转过头, 笑着起身来到车门边。得高赶紧让开,护着他跳下了马车。
林义诚嚎嗓了声, 提着补袍下摆, 朝着齐佑飞奔过来,跑得太快太急,鞋子都丢了一只。
落后一步的夏师爷,跟着提着长衫下摆奔,来不及管林义诚的鞋, 如同乳燕投林般, 踩着他的鞋,一并朝齐佑奔来。
齐佑脸上带着笑, 看着胡子拉碴,嘴唇干燥起皮, 身上的补袍皱巴巴,一块块污渍,手肘磨得油光锃亮的林义诚。
再看一眼平时稳重多了的夏师爷, 此时眼底两团青色,眼袋快拉到了下巴, 左眼还通红带着血丝, 嘴角起了一个大包。
唉, 齐佑叹了声气,嫌弃地瞥了他们一眼,他就这么两个不顶事的帮手。
林义诚双手揖地,嚎了声:“七爷,您终于回来了啊!”
夏师爷紧随其后作揖,激动得颤声道:“七爷,您终于回来了啊,在下等得好生辛苦!”
得高机灵,捡了林义诚的鞋子送回来。他一把抓过,单脚跳着便往脚上套。跳着跳着没站稳,啪叽一下摔倒在地。
“哎哟!”林义诚叫了声,双手撑着地,撅起【创建和谐家园】手忙脚乱爬起来,手上沾了泥土,他随便往身上一抹了事。
唉!齐佑看得眼酸,又叹息了声。
他早就给他们递了消息回来,就是怕他们担心,谁知他们依旧这般沉不住气。
林义诚吸了下鼻子,猛地直转过身,带起的风直扑齐佑,乍然一股酸爽得销魂的滋味,令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七爷,您瞧,他们都来了,他们都在等着您啊。”林义诚指着前面那群衣衫褴褛的包衣奴才,扯着嗓子大吼:“七爷回来了,我说了不骗你们。七爷一口唾沫砸个大坑,说话算话,说回来就回来!救你们,就要救到底!”
齐佑看着林大牛张柏他们,流着泪朝他奔了来,隔着几步远,纷纷跪在地上。
如同送他离开那般,无声哭泣。
齐佑眼睛涩涩的,他掏出竹哨,用力吹响,哨声清脆。
跪趴在地的包衣奴才抬头朝他看来,齐佑深吸了口气,眼神一一扫过一张张熟悉,夹杂着陌生的面孔,微笑起来,大声道:“你们快起来吧,我回来了。”
不知谁先欢呼了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怒吼嘶豪声响彻云霄。与先前的哨音互相呼应,惊得旁边林子里的鸟儿们扑腾着乱飞。
林义诚被吓了一大跳,“哎!”他急得扎着手要阻止,被齐佑拉住了。
“让他们发泄一下吧。”齐佑笑容满面,看着林义诚,真诚地说道:“你要不要跟着他们吼一下,我瞧你快憋坏了,这段时日,真是辛苦了你。”
林义诚嘿嘿笑,笑了两声,想到这段时日为了稳住这群包衣奴才们别暴动,腿都跑细了圈。霎时,他嘴角耷拉下来,没出息呜呜哭了。
夏师爷比林义诚好些,抹了把眼泪,笑着想说句什么。
听到周围喊哑了嗓子,如泣血般的怒吼,话哽咽在了喉咙边,泣不成声。
齐佑微笑着,泪盈于睫。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论处于什么时候,永远坚韧果敢。哪怕暂时会被压弯了腰,却从不曾真正折断了脊梁骨。
齐佑转过头,眼神扫过站在那里,满脸呆怔的张诚;跟着来抄达春家,清点财产的内务府赃罚库司库,神色大骇的尼满。
过了一会,齐佑抬起手,再拿着竹哨用力吹响。急促的哨音之后,包衣奴才们的声音很快停下,脸上激动未消,朝他看了过来。
齐佑手往下压,让他们稍安勿躁,指着缩在一旁,鬼鬼祟祟想溜的达春,冷冷说道:“先把他给我抓住,绑起来扔到一边。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别搭理他,不值当。”
林大牛眼里淬满了恨意,反应极快,第一个朝达春扑了过去。如他的名字那样,跟凶猛发狂的牛犊,一下将达春扑到在地,扯下他身上华丽的腰带。
达春好似蛆虫般扭动挣扎,林大牛扬拳砸在了他脸上,砸得他鬼哭狼嚎一声,鼻子一热,血流了出来。
跟着他来的护卫们见机不对,拔腿就想要溜走,被一涌而上的包衣奴才们扑上去,撕咬扑打。
没一会,达春众人鼻青脸肿,被捆起来堆成了一团。
达春跪在那里,吐出嘴里的血沫,看到站在齐佑身后穿着七品补子的尼满,不甘心哭嚎道:“七爷,小的究竟犯了什么罪,您就是要让小的死,也得让小的死得明明白白啊。小的是皇上的奴才,当着皇差,七爷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七爷这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啊!”
齐佑淡淡笑了,只说道:“皇庄是我的了。”
达春像是被戳破了气的皮球,面若死灰,一下瘫倒在那里。
皇庄给了齐佑,连带着庄子上的庄头包衣奴才,都到了齐佑名下。
齐佑曾教过他一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听不懂,后来去问了读书人,深觉不屑。
如今齐佑成了他的主子,收拾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齐佑不知道达春心中所想,更没空去理会他如何想。
私刑不可取,但那么多包衣奴才的血债,他必须偿还。
依律办事这条路,还很漫长。前提得是律法合理,法治健全以及完善。
齐佑对尼满说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先修息一晚,从明日开始吧。林县令,劳烦你派个通钱粮的书吏去搭把手,得高,你也去帮忙。”
尼满从没见过眼前这般的大阵仗,好一阵方回过神。待听明白齐佑的安排,明显怔了怔,忙应了是。
齐佑只点头笑了笑,没再多说。
抄家打仗,向来都是发财的好时机。尤其是抄家,乃是人人争抢大好的肥差。
一般来说,齐佑哪怕再大公无私,都该给尼满留些好处。俗称小鬼难缠,留下些买路钱,以后好办事。
齐佑却不愿意这般做,他不喜欢这种约定俗成的收受好处。
收受好处这件事,谁都不敢拿到台面上来正大光明说。但好似人人都这样做,成为心照不宣的规矩之后,就变成了合理合法,收得心安理得。
现在齐佑管不了别人,在他这里,一定要将这种陋习灭掉。